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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文倩跟在劉協後面，原本看著血肉模糊的場面有些害怕，可是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勁了。

「這……」

劉協來聽華佗講課，是因為她轉達了蔡琰所言，聽說華佗解剖活人，想來問個究竟，多少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如今聽了華佗講解醫術，不難看出他的離經叛道，但劉協卻聽得津津有味，不僅不生氣，反而大加讚賞。

「太醫，真能駐容嗎？」荀文倩忍不住問道。

荀文倩搖搖頭。

劉協輕輕地跺了跺腳。「如果我告訴你，你現在站的地方可能和嵩山的最高點一樣高，甚至更高，你相信嗎？」

荀文倩抿緊了嘴唇，不敢作答，也無法作答。

「陛下有興趣看那些講義，臣榮幸之至，自當奉上。」華佗笑著，伸手相邀。「陛下請。」

「臣冒昧，再問一句。貴人希望將來能生出一個比陛下更英明、更強壯的皇子嗎？」

劉協說道：「如果我們將五經當作五嶽呢？」

劉協含笑施禮，荀文倩還了禮，又道：「依太醫所言，和-圖-書莫非今後可能出現比五經更為高明的學術？」

華佗有一個單獨的大帳，帳篷里有三張案，上面推滿了書簡，卻整整齊齊，看不出半點雜亂。華佗將劉協讓到主席，又將荀文倩讓到上首坐了，自己坐了下首，隨即搓搓手道：「陛下、貴人大駕光臨，臣也沒有準備，就獻上一些藥茶吧。男子能強精固本，女子能養生駐容。」

「我對醫學了解太少，不敢妄言。」劉協知道荀文倩想說什麼，直截了當地說道：「但《靈樞》《素問》就算倒背如流，也無法讓人成為一個合格的醫師，這是公論。相比之下，華太醫的做法顯然更踏實一些，你說呢？」

劉協點點頭。「不僅是嵩山，可能五嶽都已經在我們腳下。你之所以沒有注意到，是因為我們的登山之路有幾千里。你登不了五嶽的最高點，但是你走了幾千里之後，卻可以站得比五嶽更高。」

「那你登過嵩山的最高點嗎？」

華佗哈哈一笑。「臣若和圖書有妙方，早就獻上了。不過，陛下修鍊五禽戲有成，若貴人也能修習，將來未必沒有機會。其實，陛下與先帝相比，便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足以證明後人未必不如前人。」

劉協笑道：「太醫若有妙方，不妨獻出，當以千金相謝。」

華佗笑笑。「臣是醫師，敢以醫事為喻。」

劉協伸手捏了捏荀文倩的鼻尖，四目相對，會心一笑。

「呯，呯，呯。」劉協的心跳強勁有力。

如果劉協的思路與華佗所言相契，那可不是好事。

「五經雖古，其實不過是三代之末的典籍。」華佗從後面走來，換了一衣乾淨的長衫，看起來像個儒生，不見半點血腥。「傳說中的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又有幾個見過呢？不過，就臣看來，就算真有，也未必就比五經更高明。又或者，這些所謂上古典籍的精華，已經盡在五經之中，只是今人分辨不出來而已。」

劉協最近一直在讀《太平經》。

荀文倩還是不太敢相信。

這就有點讓人擔心hetubook.com.com了。

「聽蔡令史說，太醫繪製了一部人體解剖圖集？」劉協轉換了話題。「朕與貴人聞訊，趕來開開眼界，不知太醫能否開示？」

「自然見過。」

「華太醫！」荀文倩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以示抗議。

看來華佗最近過得很開心，沉浸在醫術中不可自拔，連君臣之禮都不太熟悉了。

「陛下所言固有道理。可是珠玉在前，不去借鑒，卻一味糾結于瑣碎經驗，又焉能成就大道？」

荀文倩瞥了劉協一眼，欲言又止。

劉協沉默了片刻。「你家在潁川，一定見過嵩山吧？」

荀文倩驚愕不已，低頭看看腳下。「這兒……比嵩山高？」

荀文倩不敢答話，偷偷地看了劉協一眼。

眼看著華佗的講學快要結束，荀文倩扯了扯劉協的衣袖，帶著劉協出了帳，離大帳遠一些。

劉協卻面不改色，笑道：「你也熟悉《太平經》？」

「陛下，你也覺得《靈樞》《素問》不可信嗎？」

劉協感覺到了她的手冷，回頭看了她一眼。

「和圖書能的。」華佗叫來侍者，命他上茶。「不過養生駐容可沒有什麼仙丹神葯，如果有，那都是騙人的。就像有人說他有一書，只要學會，就可以安邦治國平天下一樣。」

劉協牽著荀文倩的手，跟著華佗來到大帳。

「貴人希望將來能生一個比貴人更聰明、更漂亮的皇女嗎？」

「略微翻過一些。」華佗說道：「臣和張角有過數面之緣，曾在一起討論醫術。只是後來他好巫術，走了邪道，這才成為陌路。相比之下，倒是巴蜀的天師派更務實一些，雖然也重符咒，終究以吐納導引為主，尤其是對駐容一道，頗有心得。」

劉協聽了，脫口而出。「華太醫說得好，誠為有識之士。」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出言附和。

有些事，看似有道理，但是一推論，就知道問題很大。

華佗說醫學是實踐的學問，醫書也是慢慢積累起來的，並不存在什麼聖人典籍。按照這個說法，那聖人典籍對治國還有意義嗎，聖人提出的王道還有實現的可能嗎？

荀文和*圖*書倩揚揚眉梢，臉上浮起一抹紅霞。

華佗一轉頭，見是劉協，吃了一驚，正準備放下手裡的刀，劉協向他搖了搖手，示意他繼續。華佗很意外，又有些莫名的激動。猶豫了片刻后，還是接受了劉協的建議，繼續講解。

荀文倩笑著搖搖頭，將劉協的手握得更緊。劉協掀開大氅，將荀文倩的手放了進去，貼在自己的胸口。荀文倩不僅感覺到了劉協的溫暖，更感覺到了劉協的心跳，調皮地掙開了劉協，將手移到劉協的心口。

劉協忍不住想笑。

荀文倩心裏既有擔心，又有不安，但她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站在天子身邊，與天子十指相扣。

華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請罪。「陛下，貴人，臣說的不是五經，是《太平經》。」

「請講。」

有天子在側旁聽，華佗的情緒更加激昂，不僅聲音清亮，講的內容也是精彩迭出，讓一旁的學徒們聽得如痴如醉，就是手記得有點酸，紙也不夠用。

華佗說著，走到劉協、荀文倩面前，躬身施禮。「見過陛下、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