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軻比能眨眨眼睛。「可是我聽說，你們漢人的經籍分今文、古文，都說自己是聖人之言，卻大有不同。侍中所教的是今文還是古文？」

她隨即又嘆了一口氣。「我原本以為略知天子氣度，現在看來，卻還是遠遠不夠。果然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我本以為，你初來乍到，會被閑置一段時間，沒想到……」

蔡琰掐著手指算了算。「根據行程，也就在這幾天吧。」

「外拓事功，為入世之學，比如治道、兵法，又或者經濟。內求修身，為出世之學，比如老子中的道論，莊子的思辨之學。」

「在的。」郎官連忙入帳通報。

她也聽說過，張魯的母親盧夫人養生有道，雖年過半百，猶有少容。對她來說，過多的介入政治有害無益，不如修習道法，以示清心寡欲，還能養生駐容。

「你還知道今文、古文？」

「令史在么？」

蔡琰不解地看著荀文倩。「這如何使得？」

荀文倩挽著蔡琰的手，忍俊不禁，笑了聲來。「開ｈetuｂook•ｃｏｍ•ｃｏm個玩笑而已，你不必在意。這參留在我那裡也沒用，聽說你最近辛苦，可以泡茶喝，補補身子。」

荀惲不緊不慢地說道：「周公之前為夏制、殷制，只是典籍遺失，現在已經無從得知。不過周禮也並非向壁虛造，而是從夏殷之制損益而來。所以聖人才說，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

軻比能連忙伸手按住荀惲，賠笑道：「侍中息怒，我蠻夷也，不懂就問，並無其他的意思。」

荀文倩怦然心動。

荀惲來見妹妹，原本是為了報喜，結果被荀文倩批評了一頓。他有心反駁，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畢竟荀文倩也是為他好。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蔡琰連忙解釋。「貴人若是想找什麼書，吩咐一聲便是了，又何必如此鄭重，我承受不起啊。」

荀惲頓時變了臉色。「夏制、殷制雖不可知，亦是三代之內，為聖人之制，怎麼可能和草原上一樣？大帥，為學當敬，不可妄議。要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的話，我可不敢再教你了。」說著，長身欲起。

「敢當的，敢當的。」荀文倩眨眨眼睛。「我閑來無事，想學些東西，卻又不知道學什麼最好。令史見多識廣，幫我拿個主意，指點一下門徑。」

「什麼問題？」

荀文倩收回心神，垂下眼皮。「都是荀氏子孫，各盡其力罷了，有什麼委屈可言。你多加努力，不要將大好才華空付便是。」

荀惲有點不高興。「大帥既知是蠻夷，便當虛心向學。有疑問固然是好事，卻也不能不心存敬畏。聖人尚有三畏，大帥又豈能肆行無忌？」

蔡琰仔細打量了荀文倩一番，覺得她不像是玩笑，倒也鬆了口氣。說到學問的事，她沒什麼忌諱，但她不想介入後宮的事。

荀惲打量著荀文倩，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遺憾。他突然想到了王異和袁權。如果荀文倩不是姓荀，她也許成不了馬雲祿，卻可以成為王異或者袁權。

「貴人是向外拓，還是想內和*圖*書求？」

——

軻比能捧著茶碗，若有所思。「侍中，聖人所傳之道，是周公所制之禮，那周公之前有沒有制度，又是什麼樣的？」

為了父親心中的王道，她不得不成為天子宮裡的女人，即使生了皇長子，也無法成為皇后。就連他這麼快就得到天子任用，也是她的隱忍換來的。

荀文倩歪著頭想了想。「內聖外王不是我敢想的，齊家似乎也不用我考慮。我就修身吧，有什麼修身之術，最好能駐容的？」說著，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麼，擔心我太笨，污了令史的英名？」

「那夏制、殷制大概是什麼樣？」軻比能眼神閃爍。「是不是和我們草原上差不多？」

「他們都和你講了些什麼？」

荀文倩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強勢了，沒照顧到荀惲做兄長的面子。她白了荀惲一眼，又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就像來了涼州，心地自寬一般，跟著天子，你也會眼界大開。」

蔡琰也笑了，眉梢輕揚。「那就修吐納之術吧，據說能和*圖*書養生駐容。貴人練過五禽戲，配合吐納，內外兼修，想來駐容是沒什麼問題的。哦，對了，五斗米道的道人正在趕來行在的路上，等他們到了之外后，貴人可以問問他們的道法。張魯之母盧夫人可是駐容有術的高人。」

「我當時忙於征戰，也沒時間讀書。不過，我問了他們一個最為關心的問題，只可惜，他們給我的答案並不能讓我滿意。」

「何為外拓，何為內求？」

「無功受祿，不敢當。」蔡琰連連推辭。

「我來看看你。」荀文倩隨蔡琰進了帳，看了一眼堆得到處都是的書，將野參遞給蔡琰，笑道：「令史還收弟子嗎？一時找不到干肉，用這盒野參做束脩行不行？」

「這麼多？」荀文倩看花了眼。

荀惲頓時語塞。

荀文倩坐著沒動，出了一會兒神，忽然起身，讓侍女從后帳翻出一盒野參，披上大氅，來到蔡琰的帳門口。

「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荀惲晃了晃手裡的書。「這就是聖人之言。」

「文倩，委屈你了。」和圖書

軻比能笑了。「不瞞侍中，我族中也曾收留過一些漢人的，據說還有一些是真正的儒生。」

「他們大概什麼時候能到？」

王越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普通的虎賁郎，而是天子的劍術師傅。

一轉眼的功夫，蔡琰親自迎了出來，眼神詫異。「貴人，你這是……」

「究竟是禪讓好，還是父子相傳好？堯舜禹是禪讓，禹卻傳位於子，他這麼做對不對？」

別的不說，荀文倩如果不出面，他想拜王越為師都沒機會。

蔡琰引著荀文倩，在成堆的書籍中走了兩圈，一一說明。

經過一段時間的收羅，她這帳里至少有上千卷書，既有宮裡的藏書，也有最近收集來的西域之學。

荀惲點頭，起身告辭。

「學問雖多，其道為一，不外乎內聖外王。只不過人有貴賤、賢愚不同，真正能走到那一步的幾百年一遇，絕大多數人也就是修身齊家而已。」

「兩年不見，你的見識大漲，令人欣慰。」

「聖人有哪三畏？」

兩個郎官站在門前，見荀文倩走來，上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