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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唐夫人臉上的紅潤漸漸散去，藏在心靈深處的恐懼慢慢浮現在眼中。她沉默了半天，低下頭，攪弄著手絹。「一個是禽獸，一個是衣冠禽獸，不相上下，有什麼好選的。」

荀彧搓著手指，沉默著，沒有接唐夫人的話題。

「那你好好說，千萬不能讓天子覺得我們關東人結黨。」

「你們這麼急著來見我，也是因為韓遂即將東出的事？」

「你想去哪兒？」荀彧扭頭看著劉巴。

「夫君，你這是何苦呢？」唐氏埋怨道。「你明明知道她為難，為何偏要她選？」

唐氏連忙起身，想拉住唐夫人，卻被荀彧制止了。

「不敢，荀尹但有所令，莫敢不從。」劉曄口氣很謙虛，卻透著說不出的自信。

她閉上了嘴巴，沒敢再說下去。

荀彧目光一閃。「河東大族？」

劉巴撫著鬍鬚，不緊不慢地說道：「說起來也簡單，以西涼人制衡西涼人。」

荀彧眼睛一亮，隨即笑了。「莫不是斬殺鄭寶的htｔps://ｗｗｗ.hｅｔｕｂoｏk•cｏm•com劉子揚？」

唐氏擔心地看著荀彧。「那你想怎麼辦？」

荀彧回頭看了一眼，心中詫異。劉巴與他極熟，來訪毋須通報，今天怎麼這麼客氣。「還有誰？」

「我要給文倩寫信，希望她能找機會勸勸天子。平定天下的事不能操之過急，急則生變。」

荀彧應了一聲。「我心裡有數。」

「沒見過面，但早有耳聞。」荀彧一手拉著劉曄，一手拉著劉巴。「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子揚，你來得可太好了，這件事非你不可。」

「來得正好。」荀彧再次邀他們入座。「說說你們的意見，如何才能避免重蹈覆轍。」

劉曄微微一笑，拱手施禮。「不意荀尹還記得我，慚愧慚愧。」

「英雄所見略同。」

荀彧想了想，搖搖頭。「不怎麼樣。」他回頭看著劉曄。「子揚比你更適合。」

「嘿。」劉巴一拍手掌。「我本想留你在縣中，可ｈｔtｐs://wwｗ.ｈeｔubｏｏｋ.ｃｏｍ•com是以你的能力，做個縣吏太委屈了，至少也要做安邑令才行。這麼大的事，自然要請荀尹做主。」

劉巴伸手指指劉曄。「你個劉子揚，明明與荀尹有故，卻還要我引見，莫不是故意試探我？」

唐夫人抬起頭，打量了荀彧片刻，霍然起身。「我本一介女子，沒有你那樣的胸懷，所以不能原諒他們。」她施了一禮，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又停住，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個也不原諒。」

——

用完晚餐，荀彧在書房裡獨自徘徊。

「子初，你大概還不知道，子揚不止智謀出眾，武藝也出眾。我剛才說過，他曾斬殺鄭寶，可是你不知道他是在什麼情況下斬殺鄭寶的。且到屋中安坐，喝杯酒，潤潤嗓子，聽我慢慢道來。」

唐氏一聲輕嘆。「是啊，一旦西涼兵東出，汝潁首當其衝。七年前，董卓亂政，西涼兵劫掠陳留、潁川，多少人死於無辜啊，連李府君都被烹了。要是和圖書再來一次……」

荀彧接上了話題。「如果再來一次，天子就是率獸食人，中興又有何意義？」

劉曄哈哈一笑。「豈敢，我一進河東，便聽說劉君是荀尹摯友，仰慕已久，所以未見荀尹，先去求見劉君。不想劉君熱情如斯，一見如故，就要向荀尹引薦我。」

荀彧恍然，轉身出了書房，命老僕準備飲食，自己來到前庭。

荀彧一聲嘆息。「那支持袁紹的關東大族又是什麼樣的禽獸？」

劉巴笑笑。「我在安邑這麼久，治績也算不錯，該陞官了。我去京兆做個太守怎麼樣？」

荀彧看著唐夫人下了台，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來到書房，荀彧請劉巴、劉曄入座，二人卻一個也沒坐，不約而同的走到地圖前，看著地圖上的紅色箭頭，互相看了一眼，放聲大笑。

唐夫人毫不掩飾自己對河東人的輕蔑。「天子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他們裝聾作啞。中興在即，他們都忝著臉湊上來了，說什麼要為國效和_圖_書力。這麼厚的臉皮，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長的。」

荀彧苦笑，半晌才道：「夫人，不是我為難她，是天子在為難我。能幫我說服天子的人，只有她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她不肯原諒河東大族，她手下的那些人卻和河東大族沒什麼衝突。相比之下，家鄉的親族更重要，沒人希望會被滅族。」

唐夫人轉頭看著荀彧，語帶調侃。「怎麼，你動心了？說來也是，如今河東雖然有些起色，供應大軍征伐卻還是很難。若有人主動貢獻，的確能讓你輕鬆不少。這幾年河東太平，又有大量的匈奴、鮮卑入境，他們哪家不是奴婢滿門，糧食滿倉。再等絲路一開，錢庫怕是也要擴建的。」

「豈敢，豈敢。」劉曄連忙謙虛了幾句。

劉巴正與一個年輕人說話，見荀彧出來，起身相迎，笑眯眯地說道：「荀尹，我來引薦一個大才。這位是九江人劉曄，字子揚，阜陵王之後。」

「好。」劉巴興奮地一拍手掌。「虧得我沒敢留他在縣中為吏，和-圖-書要不然被他拒絕了，反倒是我識人不明，妄自尊大了。」

案上擺著紙筆，牆上掛著大幅地圖，地圖上用硃砂標著進軍的方向。一條紅線，由涼州出發，經關中，過潼關，經函谷、洛陽，然後分作幾個分支，其中一支穿過潁川，指向汝南。

在荀彧的眼中，那條紅線格外刺眼，硃砂如血，漸漸暈成一片。

「正是。」劉巴點點頭。「我聽說韓遂即將進駐關中備戰，擔心關東再遭屠戮。正好劉子揚來了，說起此事，便相約來見你，一起進言。荀尹，虎兕出柙，龜玉必毀，你我皆不能辭其過。」

「府君。」一個青衣老僕出現門口，拱手說道：「劉令子初來訪。」

荀彧無聲地笑了笑。「在河東大族與西涼兵之間，你更討厭哪一個？」

「一個年輕人，不知姓名。」

「如果只能選一個呢？」荀彧眼皮輕抬，凝視著唐夫人保養得當的臉。

「你們……認識？」劉巴很驚訝，看看荀彧，又看看劉曄。

「兩個都討厭。」唐夫人不假思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