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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蹈火暫時不必，赴湯倒是有可能。」劉協手指在案上輕叩。「秋汛將至，大將軍要做好準備，確保境內的河堤不會有決堤的危險。」

監察不僅繁瑣，而且討人厭。勤于職事，被人罵是酷吏。不勤于職事，又很難做得長久，隨時可能被免。

不管怎麼說，一身清名被毀的可能性都極大。

周忠愕然。

手握重兵，最怕人說閑話，最怕君主猜忌，時刻保持謹慎才能長久。

韓遂遲疑地看著劉協。

他知道「歸根復命」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用在這裏實在不合適。

你明知天子有意改司空為御史大夫，怎麼不提醒我？

劉協點點頭，提起案上的茶壺，要給韓遂添茶。韓遂連忙雙手捧起茶杯，恭恭敬敬地接著。

楊彪忽然說道：「剛剛朝堂上奉食的侍女中，有兩個國色，你注意到沒有？」

一時間，周忠不知道是該表示支持，還是該表示反對。

「不後悔。」周忠咬牙切齒。

劉協的手很穩，茶壺紋絲不動，茶水如柱，落入杯中，沒有濺出一滴。韓遂看得真切，不禁暗自佩服。

楊彪點了和*圖*書點頭，欲言又止。

這是他與其他西涼人的區別，只有賈詡能夠理解。

這麼看來，控制後宮規模，爭取不置宦者，倒並非空穴來風。

「這……」

「嗯。」

周忠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平叛只是小事，毋須幾萬大軍。」劉協說道：「眼下還有一件關乎百萬民生的大事，需要大將軍費心。」

孝武時，有幾個丞相、御史大夫能善終？

周忠覺得自己抓住了本質，心頭震驚。

「梁國橋蕤的兩個女兒，一心想送入宮中，找了很多人說情，天子卻沒答應，最後還是皇后出面，才讓她們進椒房殿做了侍女。」

韓遂連忙笑道：「陛下節省，臣深感佩服。不過臣眾目所注，不敢放肆，還是穿著朝服安心些。」

司空雖然也有監察的職責，但比起專司監察的御史大夫來說，還是要輕鬆很多的。

「唯。」韓遂含笑答應。

「這是天子說的？」

果真如楊彪所說，那兵權豈不永遠要不回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周忠很想臭罵楊彪一頓。

「後悔吧？」楊彪笑得很陰險。

「和_圖_書我覺得天子要的不是黃老道，而是真正的王道。」楊彪伸手撣了撣衣擺上的灰塵。「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天子緊緊抓著兵權不放，這就是根本原因。」

「他在修道？」

天子穿著常服見他，以示親近，他當然歡喜。可是讓他自己脫了朝服，他是萬萬不敢的。

周忠想了一會，突然說道：「文先，天子印行《宦者列傳》的事，你怎麼看？」

「如果你執行，你就是精銳之師，虎狼之師，卻不是王者之師。」劉協淡淡地說道：「真正的王者之師，在於保境安民。」

「什麼樣的大軍，才能稱為王者之師？」劉協放下茶壺，端起茶杯。

楊彪輕拍車壁。「嘉謀，你還沒看出來嗎？天子比我們更想推行王道。當現在的制度出現了問題的時候，他要……」

「哈哈。」劉協揮揮手。「那你待會兒吃烤串的時候可要小心些，別滴上油，不好洗。」

韓遂雙手捧著茶杯，沉吟片刻。「令行禁止，謹遵君命。」

「還不夠。」劉協緩緩地搖搖頭。「這隻是精銳之師，不是王者之師。」

韓遂https://m.hetubook.com.com鬆了一口氣，呷了一口茶。

聽馬騰說，即使是回到長安以後，天子依然每天習武不輟，看來絕非虛言。相比之下，韓銀已經有些懶散了，別說天天練武，十天一次的演習都想偷懶。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周忠忍不住踢了楊彪一下。

如果天子有意修道，重歸黃老，那恢復御史大夫都只是開始，將來還有可能恢復丞相，三公掌權，天子垂拱而治。

——

「不後悔就算了。」楊彪嘆了一口氣。「我本來還想，你要是實在不想做，不如我轉為司空，反正這太尉也是做不久的，還是去做點實事更好。」

但……這是儒門希望的結果嗎？

從這幾十的君臣相爭來看，最終解決問題的永遠是兵權，是武力。如果天子抓著兵權不放，那不管丞相、御史大夫有多大權力，君權都死死地壓著臣權，所謂天子垂拱而治，三公當政，就是一句空話。

幾句寒暄過後，劉協回到本題。「不能出兵，是不是有些失望？」

楊彪想了一會，轉頭看著周忠。「那句話叫什麼來著，歸根復命？和-圖-書」

能與天子在宮裡一起烤串，吃多少已經不再重要，甚至吃不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對他的這份獨寵。

「如果朝廷有詔，命你將關東百姓盡皆斬首，你會執行詔書嗎？」

「差不多吧。」楊彪露出一絲淺笑。「去年就有人提議算人，被天子直接否決了。天子去年只納了馬貴人，還是為了安撫涼州人。眼下基本定了要入宮的只有呂布的女兒呂小環，其他人，天子都沒興趣。」

車聲轔轔，周忠和楊彪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閑話，出了城，向太學而去。

「要不要把朝服換了？」劉協說道：「我就一身朝服，要省著點穿，就不和你講究了。」

回去要好好收拾他一下，讓他見賢思齊，多向天子學習。

韓遂連忙放下茶杯。「臣唯陛下詔書是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黃老當道的時候，可沒儒門什麼事。

「你……當真這麼想？」周忠將信將疑。

劉協頓了頓，又道：「朝廷法度，只能保障他們的合法權益，而不是讓他們為所欲為。」

周忠想了想。「我沒注意，只看到有一個似乎姿色過人。」

m•ｈetｕbｏoｋ.ｃoｍ.cｏm「算亂民。」劉協說道：「朝廷推行度田，是為了讓更多的民能安居樂業。他們反對度田，是將自己的利益凌駕于其他人之上。那大將軍解除他們的武裝，讓他們回去種地，就是安民。」

「陛下聖明，臣的確有些失望。數萬大軍駐紮洛陽，每天消耗錢糧無數，卻不能為朝廷儘力，臣心有愧。」

最後能不能實現再說，至少天子是有心的。

清涼殿，劉協換了一身常服，與韓遂重新入座。

想了半晌，周忠幽幽一聲嘆息。「過猶不及啊。」

茶很香，還有些甘甜。

韓遂本想謙虛一下，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

「天子欲使後宮行周制？一后三夫人九嬪？」

「我贊成。」楊彪不假思索。

「保境安民？」韓遂心中疑惑。「那……反對度田的人，算不算民？」

兵權在手的天子隨時可以翻臉，收回丞相、御史大夫的權力，甚至是生命。

周忠想起當時孫策、周瑜的反應，倒是有些欽佩。少年慕艾，面對如此絕色，天子能不動心，心性果然堅忍。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劉協頓了頓，神色凝重。「你，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