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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個人匆匆迎了出來，遠遠地就張開雙臂，放聲大笑。

邢顒有些尷尬，避而不談。「營中數千將士的衣服都由輜重營洗？那得有多少官奴婢？」

見邢顒只有一車，連車夫在內只有三人，也沒有武器，游騎倒沒為難他們。問明來意，得知是來見駕的，便由兩名年輕騎士護送他前行。

這比秦滅六國還要可惡。

「官奴婢？」田疇一怔，隨即笑了。「有幾百個洗衣奴，不過不是人，而是木頭的。以水力驅動，一人能有十人之功。」

如今聽邢顒說為此而來，他顯然非常平靜。

邢顒定睛一看，也是大感意外。他隱居右北平，幾年前與田疇分別後，就再也沒聽到田疇的消息，沒想到會在行在遇見。

「他是散騎右部督，平日里要負責散騎和甲騎的訓練，忙得很。」

田疇感覺到了邢顒的疑惑，卻不解釋，拉著邢顒一路向前走。

忍耐多時，當他聽到兩名騎士討論起什麼是君子，什麼是小人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

田疇四處看了一和_圖_書眼。「也不算多，大概有兩成左右吧。禁軍將士還是中原人多一些，其次就是並涼邊地的將士，真正的胡族有限。」

「右部督是什麼官職？散騎和甲騎又是什麼？」

「你聽不出我們的口音嗎？」

「議郎。」田疇猜到邢顒想說什麼，坦然說道：「原本有侍者，被我送去講武堂了，一個月前去了渤海。我也沒什麼事，日常飲食起居都很方便，不用人侍候。換洗的衣物也可以送到輜重營洗，免費的。」

他不贊同這樣的觀點。不管鮮卑人是不是炎黃後裔，鮮卑族終究不是漢人，而是胡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天子如此重視胡族，卻對中原士族痛下殺手，絕非聖君所當為。

「嗯，就像你們漢族一樣，鮮卑族也是炎黃後裔。只不過因為長期生活在北方，所以相貌有些不同。」

他們以為在冀州推行度田，將冀州作為犧牲，就能換取他們自己的利益，卻不知天子饕餮，胃口只會越來越大。等他有了冀州的人力、物力，中原更沒ｈｔtps://ｍ•ｈeｔuｂoｏｋ•cｏm.ｃoｍ有與之對抗的實力。

「自然。」田疇擺擺手。「耳聽為虛，眼風為實，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不過天子現在正在忙，未必有空見你，你先隨我到帳里休息，我們敘敘舊。哦，對了，我已經讓人通知劉公衡，等他回營，就像來與你共飲。」

邢顒大吃一驚。「劉公衡也在營中？」

其中不少人和邢顒剛剛遇到的騎士一樣，都有著胡人的面貌，說話卻很雅緻，一看就是讀過書的。

「這豈是我一介武夫可以左右的，邢君為此來見我，實在是承擔不起。」

邢顒一頭霧水，覺得自己像個鄉下人。

——

荀攸要推行度田，張郃並不意外，甚至是早在預料之中。

「嚴格來說，我們現在不是鮮卑人。」一個年輕騎士搖著馬鞭，得意地笑道：「我們和足下一樣，都是漢人，只不過不是漢族，而是鮮卑族。」

「什麼問題？」

「都這樣，連天子的身邊都沒有專門侍候的侍者，他的日常起居由馬貴人負責。你也許知道，天子m.heｔｕｂooｋ•cｏm•coｍ削減後宮規模，不用宦者。子昂，你說這是有道，還是無道？」

張郃一頭霧水，卻不好多問，只能示意張雄送邢顒離開。

「天子……真是英主？」

大路兩側，有手持長矛的衛士，身軀挺直，不動如松。兩側的帳篷中人影綽綽，不時傳出讀書聲。帳篷間的草地上，隨處可見正在練習武藝的士卒，有的自己練，有的則是對練，又或者一人指導另一人。

話不投機，邢顒也很無奈。「我並非求將軍出面，只想問將軍一個問題。」

邢顒有些尷尬，他忘了田疇與公孫瓚算是死敵。但他隨即又意識到，田疇對天子的尊崇似乎有些過頭。

邢顒沒了說話的興趣，一直沉默到行在，報名求見。

「我曾經右北平遊歷數年，見過不少鮮卑人，他們說話和你們都不一樣。」

田疇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邢顒。「公孫瓚匹夫，豈能與天子相提並論？他連做天子駕前的散騎都不配。」

「這些……胡族將士多麼？」

收到荀攸越過易水，進入河間的那一刻，審配就不屑地說hｅｔｕｂｏok.cｏm.ｃoｍ，汝潁人都是軟骨頭，終究還是向天子俯首了。

見田疇凡事親歷親為，身邊連個侍者都沒有，邢顒不免好奇。

「那你說，現在是有道還是無道？」田疇將邢顒引入自己的帳篷，又出去取了水來，讓邢顒洗漱，自己則忙著煮茶，又取出一些點心，擺在案上。

「邦有道，谷。邦無道，隱。有何不妥？」

張郃心中不快，沒好氣地說道：「多了不敢說，一年還是有把握的。你也看到了，鄴城堅固，又有漳水為池，易守難攻。」

「鮮卑……族？」

「你們能守住鄴城多久？」

邢顒一邊加快步伐跟上田疇，一邊打量著田疇。

「子泰，你現在是……」

邢顒見那兩名騎士麵皮白皙，鬚髮微黃，相貌與中原人迥異，便懷疑他們不是漢人。可是聽他們說話，偏偏又口音純正，用詞也頗雅緻，一點也不像歸化的鮮卑，不多奇怪。

公孫瓚雖然名聲不佳，畢竟是北疆赫赫有名的白馬將軍。

田疇微怔，不禁放聲大笑。他拍拍邢顒的肩膀。「子昂，你真是隱居太久了，哪裡還像和圖書個儒生，倒像個道士。」

「所有人都這樣嗎？」邢顒指指外面。

他急急忙忙地從河間趕來，還帶了一個車夫、一個侍者，田疇在天子身邊為官，怎麼連個侍者都沒有？

「邢子昂，你怎麼才來？」

邢顒點點頭。「將軍是河北名將，既然這麼說，我心裏就有數了。」說完，拱拱手，轉在告辭。

邢顒直皺眉。「兩成還少？當初公孫瓚麾下的烏桓騎兵……」

那兩名年輕的騎士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得意。

他覺得眼前的田疇有些陌生，和他記憶中的田疇不太一樣。

邢顒欲言又止。

「說來話長，且隨我入營，慢慢敘說。」田疇說著，拉著邢顒往裡走。他力氣不小，步子又大，拉得邢顒踉踉蹌蹌，幾乎摔倒。

兩天後，他進入內黃縣境，被偵察的游騎截住。

邢顒越過漳水，一路向南。

張郃猶豫了一下。「至少一年。」

「你能確定嗎？」

「子泰兄，你怎麼……」

對這些名士，他的心情很複雜，既想親近，又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主動示好也不過是自取其辱，只能儘可能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