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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真行：「我倒沒覺得，只是把它做出來而已，想出這道菜的人才費了心思呢。」

華真行：「此地有野雉，但是沒有竹雞，我剛才也很驚訝。」

華真行咧嘴笑了：「當然值得了，您老小時候就對我講過，何謂食不厭精。」

華真行：「我雖未見過活物，但是見過照片還有視頻啊，老楊說過竹雞的味道不錯，所以我查過，可惜非索港一帶並沒有，它並非黑荒大陸的物種。」

拔春筍這點小事，還要找華真行幫忙嗎？但華真行並沒說什麼，很痛快答道：「拔多少，您老想做什麼用？」

華真行笑了：「這些我都知道，您老想做什麼菜？」

柯孟朝：「上次你突破五境離開之後，我和老墨建研究院與教育部的時候，老楊就在這裏引放了千隻竹雞。」

再說今天做的這道菜，極有華真行特色，其實並不靡費，那筍、那竹雞都是物盡其用，盡量做到對它們更尊重，自己也能更享受。

柯孟朝：「是否值得？」

柯孟朝：「還真就是老楊的主意，他和老墨一起推演，認為此地野放竹雞很適合，並不會影響生態。」

柯孟朝：「對呀，身為洞天之主，你居然才發現！剛才是不是只注意老楊的那隻紙鶴了？」

做的過程中也不用總看著，竹筍淖好水泡上，雞湯還需要熬，華真行走出廚房稍歇一會兒，陪著柯夫子聊天。

這樣的筍裝盤排好，盤子里再倒上一層竹雞湯，要恰好將筍淹沒，然後上籠蒸熟，蒸的時間可以稍微長一點。

柯孟朝：「好啊，我知道你的手藝。」

和-圖-書柯孟朝：「難怪你要抓一對竹雞，這些雞蛋還可以做別的菜。」

所謂食不厭精，其意大抵如此，再多說的話，就不是那時的小華能聽懂的了。

可是人活在世上僅僅是為了溫飽嗎？那樣與禽獸又有何區別。溫飽之後呢，難道天天就吃木薯麵糊糊？哪怕有肉了，也只是白水煮煮沾點鹽？那麼洛克開那麼多家油潑麵館又有何意義？

在文明蒙昧時期，什麼東西能吃、怎麼吃，甚至是一個部族的生存與發展之秘，相當於現代社會的先進核心技術了。

柯夫子仍然笑道：「挨罵倒還值，假如你過兩天還沒發現那隻紙鶴，估計就該挨揍了，的確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柯夫子：「肯定還是要你幫忙做了，東國蕪城知味樓有一道菜叫『欲立凌空節』，你會不會？」

華真行走出楊老頭的院子，樣子有點蔫頭搭腦。柯夫子正站在他的院子門口，笑呵呵地問道：「又挨罵了？」

華真行：「那是第一期培訓班開班之前的事了！」

一盤菜也用不了多少根，但華真行還是很仔細，先用神識掃過了院中的整片竹林，分辨物性挑選其中最合適的。他也沒有集中在一個地方拔，而是盡量將竹林密集處並生的筍拔掉一部分，能起到疏林的效果，並不影響這片竹林的生長。

華真行：「沒有，只是接受了楊總的教育，正在消化呢。」

柯孟朝好氣又好笑道：「這話有語病，不是我小時候，而是你小時候！」

話剛出口，華真行就有點後悔了，因為他也很了解柯ｈｅtｕｂｏok.ｃｏｍ.ｃｏm夫子，只要談到楊老頭和墨大爺的觀點，柯夫子總是忍不住要杠上一杠，果然就聽他老人家搖頭道：「似是而非，你還是未得精髓之味，我與老楊之間，其實差別大了！」

無論是楊老頭還是柯夫子，其實都不是靡費之人，他們從小都跟華真行講過「儉」，雖然角度有所不同，至於墨尚同那種克勤克儉之人就更不必提了。

這與奢靡是有區別的，其區別就是並非窮奢物慾而忘其精神。「何不食肉糜」那樣的笑話是不解民生，而這種精神恰恰就在於民生之樂。

華真行：「我打算做三份。」

竹筍剝好先淖水再浸泡一小時，同時熬雞湯。少許雞肉稍帶點脂肪和鹽揉碎成糜，將浸泡好的筍剖開單側，將肉糜填進筍節內的空腔中再合上。華真行本想用豬肉餡，可惜這裏沒有，而正經做則是用毛栗粉和的麵糰當肉糜。

華真行拔了一捆筍，用一根細竹絲系好，還抓了一對竹雞、揀了十幾個竹雞蛋，順手采竹址編兜塞了進去，雙手提著東西走出了竹林。

華真行：「什麼時候的事？」

對食材的處理上和選用上也能體現這種精神，比如各種動物的內臟和各種邊角料，東國俗稱下水，在世界很多地方都是加工不好的，很多都浪費了不吃也不知道該怎麼吃。

華真行暗道慚愧，低頭道：「我先去做菜。」

柯孟朝：「怎麼認出來的？」

今天坐在屋裡閑聊，柯孟朝居然又聊到了這個話題。華真行已經長大了許多、道理也明白了更多，像大人似的感https://m.hetubook.com.com慨道：「食不厭精，技亦求精！在這方面，您和楊總的看法倒是很一致。」

所謂文明的高度還好理解一些，但是厚度為何，卻很難對一個那麼小的孩子解釋清楚。柯夫子也就是來了興緻閑聊，告訴華真行其中一個重要的參照系，就是他當時正在看的菜譜。

一塊蘿蔔、一顆白菜、幾條黃瓜，都能做出各種花樣來，這已不僅僅是口腹之慾，更代表了生活中的志趣與精神，它不是某個人的，體現在文明傳承中。

養元谷中沒有香椿，但至少有十幾種樹芽都可以像香椿一樣炒雞蛋吃，各俱特色。養元谷中原先也沒有竹雞，剛才卻在竹林里抓到兩隻，附近還有不少。

能在自然界找到或培育出多少種材料，並做出怎樣的食物，就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這個問題並不一定與表面的貧富有關，比如腌辣白菜只是平民佐食之物，有那麼個德薄器淺之國學會了並以為傳統，便把它當成國民魁寶，雖很好笑，但也反映了這個道理。

不同的筍有不同的講究，比如冬筍通常都是挖茶杯粗細的那種，用鋤頭撬。而這種春筍則直接握住根部用巧勁拔，手肘高左右的筍鮮嫩度正好。

柯夫子：「對呀，想找你幫個忙，拔點春筍。」

所謂「粗茶淡飯」，不僅是字面上的意思，它指的是一種修養，不縱慾靡費，追求精神上更高的境界、更多的成就。

養元谷中的氣候，其實一年四季都有筍，只是多少而已，依竹子的品種也有不同。假如在東國的南方，驚蟄前後的筍應該最和_圖_書多，而這裏筍最多的時候，恰恰就是大雨季之初，如今正應時節。

民以食為天，可見食難得，難道不應該把它做得更好吃嗎？要用更敬重的態度對待這些食物，否則就是跟老天爺做對！

柯孟朝隨口問了一句：「小華啊，我今天突然想吃這道菜，你是否覺得它太費心思？」

柯夫子：「一盤菜就夠了，你盡量挑好的。」

華真行：「那時間可有點緊張，我就做一道簡化版的。」

而在東國，能做出各種花樣美味來，還有不同菜系的特色。比如其中有山城火鍋者，最初是碼頭河工、力工禦寒、祛濕、開胃之小食，如今已成蔚然風系，億人同美之。

華真行那時候才五、六歲呢，他能說出什麼大道理，只能複述楊老頭告訴他的話，這叫敬天惜物。

欲立凌空節這道菜很費工夫，就算是簡化版，想晚上吃的話現在就要準備了。

楊特紅一直崇尚儉、慈之道，可是他從小讓華真行拿菜譜當漫畫書看，讓小華學會做各種好吃的，這又怎麼解釋？有一次柯夫子看見小華在翻菜譜，便問了他這個問題。

怎麼看一個文明的積累，很多就隱藏在世俗的生活里，在既定的文明高度下，其積淀的厚度比如說繁榮程度也是不一樣的，很多方面都體現在人們怎樣生活。

他把柯夫子給逗樂了，柯夫子又問他，知不知道所謂文明，不僅有高度，而且也有厚度？這就完全是現代話語體系了，他老人家也不總是講古文。

柯夫子就背手看著，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假如只是隨便糊弄一下，既難吃又浪費，暴殄天和*圖*書物、粗鄙無狀，那絕非楊特紅之儉，更非柯孟朝之儉。

華真行：「夫子，您在幹什麼呢，是特意等我嗎？」

柯夫子：「沒關係，中午撥的筍也行，盡量挑鮮嫩的。做得時候先淖一下，然後放涼水裡泡一個小時。」

華真行轉身走進柯夫子的院子拔筍。院子有一畝半，房舍就建在竹林中，這一帶的竹子大約酒杯粗細。

這些真的很費工夫嗎，那倒未必，其實費的是前人的心思，這須對萬事萬物的觀察與實踐。這些僅僅是為了溫飽嗎，僅僅是反映了物慾嗎，當然不是！

柯夫子：「就今天晚上吧。」

柯孟朝笑著問道：「你終於發現了？」

這位夫子幾乎從不親自下廚房，今天突然想吃一道菜，肯定就是找他做了。他眨了眨眼睛：「這菜譜我看過，有印象，可以試著做，您老想什麼時候吃？」

華真行：「昨天下了點雨，今天有新發的。想吃筍的話，其實太陽沒出來之前去拔才是最好的。」

東國有句俗語叫「民以食為天」，此話的含義有很多層，所謂食也不單純是指吃的，指代保障生存和繁衍所需，所以華真行改造非索港的第一步必然是先建設農墾區。

華真行：「對，炒樹芽……可是這裏哪來的竹雞呀？」

華真行沒有按原菜譜來，自由發揮了一下，這樣更省時間也省事。假如按照原菜譜，他從昨天晚上就要開始做了，而且這裏還缺很多種食材，只能因地制宜。（注：欲立凌空節，原菜譜在我的另一本書《神遊》中，這裏就不佔字數了。）

柯孟朝：「你摘的筍有點多呀，一盤菜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