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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延伸到辯證法領域了。

葉一寧：「為啥？」

忠恕本身，包含了道德層面上的人格平等，所以東國文化本身，就默認了道德層面上的人格平等，不以貴賤論德行。身為現代人，更可以去追求群益層面上的「社會格位」平等。

不論兩位客人來時是什麼情況，這頓飯結束時氣氛是很融洽。牛以平和葉一寧告辭離去后，王豐收問華真行道：「你是看上這位牛處長了嗎？」

王豐收：「那您先說，說完了再吃不遲。」

牛以平：「既然話都這麼說了，一定要找機會好好蹭一頓。其實以這批廚師的水平，完全可以開一家高端餐飲門店了！」

沒有哪個國家的教育體系，特別是針對海外留學生的教育，不進行本國價值觀的培養與輸出。要麼以灌輸的方式，要麼以引導的方式，要麼以介紹的方式，總之不可能沒有！

所謂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是三種倫理要求；所謂五常，則是禮、義、仁、智、信，這是五種道德原則。

誠如華真行所說，牛以平確實看不慣學校內的某些事情，也看出來華真行非同尋常，所以也想借華真行之手整頓某些亂象，卻沒想到華真行的來頭如此之大，這麼能整活！

王豐收順勢道：「哪能讓您因私出國啊，由幾里國方面發出邀請，以教育合作項目的名義，邀請您和一批教育專家，對幾里國的高等教育工作進行指導。」

這份教材不是華真行編的，華真行只是做了一番解釋，為什麼推翻幾里國舊政權的新聯盟，要在全國使用這樣一份社會學基礎教材？

因為文明的傳承，不能直接拷貝到每個新生兒的大腦中。無論哪個時代，每一個人，都要經歷一次文化啟蒙的過程。」

華真行：「吃飯吧。」

從根本立論推導出五常的過程，這份教材的最後都介紹了，和圖書華真行只是強調，沒有哪個時代可以沒有禮義仁智信的概念與標準。

王豐收笑著介紹道：「這裏的廚師，廚藝都得到過華總導的親自指點，尤其是還跟著華總導打過下手。」

葉一寧也是四境修士，不到六萬字的材料很快就看完了，合上教材時居然笑了：「華總導太嚴肅了，我剛才只是隨口一說，其實那也不是我的觀點，只是看到很多人都那麼說。」

你可以批判某個時代所建立的禮義仁智信具體法則，甚至說它們是「吃人」的，比如批判封建時代的禮義仁智信，但同樣要建立社會主義的禮義仁智信吧。

華真行：「這位牛老師，當初的確不知我的身份，但他早看出來我也是修士了。後來他也有借我之手想給學校整點事的意思，學校里的一些事，他應該也看不順眼吧。」

假如沒有共同或共容的價值觀，那培養出的是什麼人，難道是競爭對手或敵人？假如以加強經濟與政治合作的目的，那麼對留學生的價值觀引導則更重要。

但是答案真的如此簡單嗎？這不是本土教育，而是留學生教育，甚至都不是盈利教育，而是國家層面的經費補貼教育。

這是王豐收剛才提到的漢儒搞出來的東西，確切地說它本身並非儒學，而是後世儒生為了統治需求和社會穩定推行的一套應用體系。

華真行：「因為我得說聲抱歉，我做的一些事，會影響到牛處長的仕途。」這句話說得很認真，他指的不僅是已經發生的事，還包括將要發生的事，牛以平已經卷進來了。

曼曼笑了：「那是當然的，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口福了。」

而且柯老又說了，就算我們要講馬恩政治經濟學體系，在啟蒙教育階段同樣有兩個問題繞不開。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可以張嘴就來：為各個國家培養人才、培養各個和*圖*書國家所需要的人才、人才培養出來之後去建設他們的國家。

華真行並沒有展開講，在農耕文明時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倫理要求，它怎樣滿足了維護社會穩定和生產發展的需要。比如父為子綱，表面是家庭倫理，實質是生產組織形式。

教育可不是單純的施捨，而是一種傳承，那麼它傳承了什麼？這就是華真行的問題。

葉一寧：「那麼華總導做的菜豈不是更好吃？」

近年來就算官方層面想宣傳，落實到具體實施環節也不知道該怎麼宣傳，找不到合適的思路，缺乏完整而清晰的體系。

這是延伸到政治經濟學領域了。

葉一寧：「抱歉啊，其實我沒想過那麼多，也沒有像華總導研究得這麼深。但是我也覺得吧，三綱五常之類的東西，確實挺腐朽落後的，至少從一個現代女性的角度，我非常反感。」

華真行突然來了一句：「牛老師，待會兒我得多敬您幾杯酒。」

王豐收：「這位牛處長，從讀書到工作都在春華大學，對大學各部門的運轉都非常了解，工作直接就能上手，而且又是修士，確實難得。」

那個時代不需要道德與律法？儒家只是在講，制定道德與律法的依據與原則，它是工具性的。至於後人用這個工具、加什麼材料、做出一桌什麼菜，那就要看各自的目的和手藝了。

因為各國體制的不同，出於某種擔憂，東國在留學生教育中，好像刻意迴避了這方面的意識形態輸出，也很少宣傳自身的體制與文化，除非是相關人員主動來學習這方面的知識與經驗。

華真行則向牛以平表示了感謝，並邀請他到幾里國參觀考察。牛處長嘆道：「別看我這個位置的官不大，可是出國還挺麻煩的！」

那麼東國可以採用的文化輸出手段，難道只剩下最簡單的漢語教學了嗎？哪怕是漢語教學和-圖-書，其介紹的價值觀和思維方式又是什麼？

大學當然是培養人才的地方，更進一步的設問，就是為誰培養人才、培養什麼樣的人才、人才培養出來后可以去幹什麼？

華真行：「我想知道，春華大學或者是東國，招收海外留學生的目的是什麼？」

一段時間以來，說實話，各大高校的社科領域，譬如經濟、金融、法律、教育專業，主要都是在搞文化輸入，如今讓同樣一批人去搞文化輸出，實在勉為其難。

他只重點解釋為何說三綱是皮，是指加上特定歷史年代的變數，所推衍出的秩序體系。假如應用環境變了，比如說在當代社會，儒家的立論本身就能推翻它。

假如王豐收帶來的人手不夠，就再從幾里國那邊調，華真行可以親自抽空再搞點培訓，店鋪也不要租，尋找合適的物業買下來……總之談話氣氛很熱鬧。

牛以平沉吟間還沒來得及回答呢，王豐收又說道：「其實柯老也說過，幾里國有幾里國的難處。

禮義仁智信最初的概念是從哪裡來的，就是從儒家立論推出來的。人們真正需要什麼樣的道德，「真正需要」這個意識本身，就是儒家的立論基礎。

假如以君主制的合法性為前提，可以得出君為臣綱的要求。但是從「忠恕」的原則本身，推導不出君主制必然合理的結論。假如君主制這個前提不存在，君為臣綱當然也就沒有存在基礎。

華真行卻擺手道：「不著急，再等一會兒也餓不著。牛老師的問題都問了，可是我的問題還沒說呢。」

一是我們為什麼要有建立大同社會的理想，怎麼形成這樣的文化共識？二是受教育者的理解水平，也就是牛處長今天說的，這已經不是初級教育的內容。

牛以平只有搖頭道：「多慮了，多慮了，應該對我沒什麼影響的。」

王豐收：「天也不早了，我hetubook.com.com們該吃晚飯了，邊吃邊聊吧。」

王豐收說完了，牛以平尷尬地笑道：「王大使雖然說的是幾里國的事，但我明白華總導在問什麼了，也完全能理解華總導在學校里做的事。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校長辦副主任，很多事情不是由我決定的，很多問題也不好回答。」

可是禮義仁智信這五常，之所以稱之為「常」，它是可以超越時代的。仁，就是忠恕，而禮，是忠恕原則所要求的社會規範，形而上為道德，形而下為律法。

用本國的稅收資金和教育資源，培養的如果不是自己需要的人才，這說得過去嗎？更進一步的設問是：東國的留學生教育，和其他大國的留學生教育有什麼不同？

王豐收插話道：「你們房隆關，平時都教弟子什麼？」

牛以平更沒想到，華真行連他這個人都想給整走了。

牛以平趕緊解釋道：「教修行，教對天地自然的感悟。葉師妹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母搬到市區了，回師門的時間並不多，主要都在傳習秘法，平日大部分時間還要上學呢。」

華真行也笑了：「其實我也沒什麼研究，只是一個普通學生，曾在柯老先生門下受教。就我的理解，三綱是皮，早已不合時宜，我也非常反感，但五常為骨，不能把概念搞混淆了……

華真行很謙遜，一再聲稱自己學問尚淺，只是聽了柯夫子的教誨，試著講講而已。葉一寧則拍了拍那份材料道：「能否也給我一份，我拿回去好好學學。」

華真行笑著點頭道：「是啊，你看出來了呀，我想把他挖到幾里國去，籌建大學正缺少這樣的專業人才。我看他在春華大學幹得也不是很順心，我們再這麼一鬧，他恐怕很難再提拔上去了。」

東國各大學基本都有兩門社會學通識教育課，《東國革命史》和《馬恩原理》，但大多數留學生不用去上，因為校和*圖*書方對他們不做要求。

在工業文明社會中，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原則，本身也就能推翻夫為妻綱的結論。

這其中有知識結構的問題，也有理論水平的問題，更有主觀意願的問題，更別提在具體實施環節中有的人是陰奉陽違。比如喬釤高之流，這種事怎麼指望他們呢？

比如我們不適合直接建立一個馬恩主義國家，至少不能對外這樣宣稱。假如是那樣，以幾里國的小身板，恐怕順手就被人給滅了，夏爾的新政權挺不住。

他搞的那個春華學習小組，可以把講義教材的名字給換掉，就以研習東國傳統文化的名義報備，成立一個課外興趣小組，甚至都能申請經費和場地支持，這事牛處長就能幫忙都給辦了。

牛以平給了華真行一個建議，或者幫他出了一個主意。

比如我們需不需要講孝慈，又以什麼方式去講孝慈？

曼曼抿著嘴唇，瞪大眼睛連連點頭。石雙成皺著眉頭微微頷首。王豐收的嘴角又翹了起來，似笑非笑彷彿再度進入看戲狀態。

華真行：「那你自己怎麼認為的呢？」

王豐收：「那你今天為什麼不說破？」

夏爾有一篇演講《誰是我們的朋友》，就是引自東國當代最偉大的革命家與思想家的語錄，核心就是在闡述這個問題。

晚飯的地點就在大使館的小餐廳里，平日大使先生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兩位客人對這桌菜是讚不絕口，連連感嘆在這裏還能吃到如此高水平的東國菜，完全不亞於五星級酒店啊！

華真行：「用不著了，我整的事可比他想的要大多了。剛才說的邀請計劃，你回頭就去落實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聊來聊去，華真行便決定在大使館附近投資開一家飯店。

但是文化傳統的建立，是從啟蒙時期就開始的。而文化啟蒙，可不僅僅是古代的事情，而是每一個時代都要重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