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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嘿嘿一笑，就把狙擊槍遞到了鐵生面前。

原來還是自己的同行，聽著吳啟明的介紹我就不由多打量了吳啟明幾眼，由於光線昏暗，我也看不清他到底長什麼樣，只看到他上衣口袋上別著一支鋼筆，腰間別著的托卡列夫手槍槍套十分光鮮，似乎從來就沒有打開過。動作裡帶著幾分書生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文職人員！

「就是！」徐永維也興奮地回答道：「我剛剛還在想呢！鄉親們對我這麼好，管我們叫『最可愛的人』，可咱們卻呆在邊境只管吃飯睡覺啥也不幹，心裏慚愧啊！這下好了，終於又要上戰場了！」

「去安東！」我回答道：「我又要上前線了！」

「同志！」正在我發愣的時候，坐在我對面的一名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小戰士羡慕地看著我手中的狙擊槍，小心翼翼地問道：「同志，你這是啥槍啊？」

聽著我不由苦笑了一聲，我這還叫氣派，現在都被降到團參謀長了。

「聽說是五聖山！」鐵生回答道：「是不是排雷咱們也不清楚哩！上級也沒說！」

「是嗎？我試試……」

「團長！不去跟戰士們說聲再見嗎？」李平和問道。

拖拖拉拉地整理好了行李，打開車門邁下了腳步，首先聞到的就是一股混雜著硝煙、焦臭和血腥味的空氣。

我一聲也不吭，我知道這時候，我應該很配合的問一聲：「哦，那是為什麼？」。但我心裏對這個吳啟明還是有點氣，而且現在已經調上來了，不管是什麼原因對我都沒有區別，所以我實在也沒什麼興趣知道。

火車緩緩開動了，而徐永維等人卻依舊站在原地久久不肯離去。我不由嘆了一口氣，不是我不願意帶著你們。事實上如果我要求要帶兩個警衛員的話，誰也不會出言反對。但是我不願意……

鐵生臉上一陣狂喜，伸手就要來接槍，但一想起剛才那位老戰士的提醒，又把手縮了回來。

「也好！」我點了點頭，這一路行軍到五聖山還有兩、三天的路程呢。如果是一個人走，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落單了。

「是啊團長！」徐永維也跟著說道：「我們任務就是保護你，可現在連我們都不許跟著你……」

「不了！」我搖了搖頭：「咱們都是當兵的，分分合合那還不是太平常了，我想同志們也會理解的！」

一、我是和*圖*書個路盲；二、我雙拳難敵四手；三、最嚴重的是我不想在朝鮮留下一大堆私生子。所以，跟著大部隊一起行軍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呵呵……」見我沒有接嘴，吳啟明尷尬地笑了聲，繼續說道：「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是因為我聽說你曾經訓練過一支冷槍部隊，在597.9高地和537.7高地上打過相當漂亮的潛伏作戰！」

「崔參謀！」吳啟明不溫不火地繼續解釋道：「我走上597.9高地和537.7高地時，就為那上面的坑道工事所嘆服！上、中、下三層坑道互相聯繫、互相支援，坑道口也設計得十分巧妙，還與表面工事相結合，形成了進可攻、退可守的完整防禦體系。可惜的是，這些工事還沒有全部完成。我一打聽，知道那些都是你一手設計的后，就有心要求上級把你調來了。但最終讓我下定決心的，還不只是因為這個！」

「那好吧！」李平和點了點頭：「那麼……勝利再見！」

……

「狙擊槍！」我回答道。

「啥？」聞言我正在點煙的手不由顫了一下，煙還沒點著火就熄了。

我不理身後戰士們的議論，徑自走到那名舉著牌子的戰士面前說道：「同志你好，我就是崔偉！」

「團長！」張明學緊了緊槍帶說道：「咱們是你的警衛員，你上哪咱們就上哪！你怎麼能就這樣丟下咱們不管呢！」

「鐵生！」我帶著些歉意朝鐵生喊了聲：「有人來接我了，我就不跟你們一塊走了，五聖山見！」

『戰場，我又回來了！』

敵人的方向，探照燈的燈光像怪獸的眼睛在不斷地朝我們陣地窺視著，隆隆的炮聲，就像是悶雷一樣遠遠的傳了過來，偶爾還會看到天空中升起了幾顆刺眼的照明彈。

「唔！」我十二分不情願地睜開了生澀的眼睛，有些不情願地開始整理著行軍被。

「啥？」聞言車裡的幾個人全都不由疑惑地朝我望來，小李乾脆一踩剎車把吉普車停了下來。

「是啊！他到底是個啥『官』啊？有這番氣派！」

但是剛走出三登火車站，我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為在火車站門口停著一輛吉普車，車前正有一名中年志願軍戰士舉著牌子四處張望，左手拿著一個手電筒照亮了牌子的「崔偉」兩個大字。

「哦！m.hetubook.com.com」聽到這裏我就明白了。

唉！後方舒適的生活還真是會讓人懶散，所謂「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只怕說的就是這個樣子吧！不過如果有的選的話，我倒寧願「死於安樂」！

「是！」小李不敢違抗命令，再次啟動了汽車。

「嘿，真沉啊！」鐵生一接過槍就叫道：「比咱們的槍可要重得多了！」

熟悉是因為我和它分別不過三個多月。陌生則是因為，我曾經試著習慣另一種生活，曾經試著把它永遠忘記，曾經希望永遠也不要再見到它……

所有的這一切，我既感到熟悉又感到陌生。

「我知道你的難處！」吳啟明划燃了一根火柴，為我點上煙：「我看過你的檔案，知道你從打響第一槍的時候就在朝鮮戰場了，直到幾個月前才回國。這還沒有休息幾天，又被我給折騰上來了！可是崔團長……」

「搞什麼名堂！」我板著臉大聲說道：「哪來那麼多問題，還要不要組織性、紀律性了！給我開車！」

「你們是……」見此我不由疑惑地問了聲。

「接著啊！」我乾脆就把槍遞到了鐵生的懷裡。

「團長，這是咋了？」吉普車開了沒一會兒，徐永維和張明學兩人就感到方向不對，不由疑惑地問道：「咱們不回基地嗎？」

我把視線轉向四周。朦朦朧朧的月色下，到處都是重疊在一起的彈坑，彈坑上還零亂地擺放著被炸壞的汽車。時不時有幾名志願軍戰士從我們身旁跑過，提著槍的、扛著炮的，還有背著彈藥箱的，讓人感覺到一種緊張的氣氛。

火車是在夜裡到達平壤的，還是在三登火車站，大概的樣子跟幾個月差不多，只是駐守在火車站的人民軍戰士我卻沒有一個會認得了。我想，原本駐守在這裏的姜中校等人，現在應該已經陞官了吧！成功地保護了那麼多的物資，怎麼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功勞！

「狙擊槍！」那名小戰士滿臉欽佩地看了看我，問道：「是美國佬那繳來的槍吧！能，能讓俺看看不？」

鐵生的回答讓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非戰鬥部隊，怪不得都是這樣的武器了。隨後我很快又想到，往常我軍作戰，在前線基本上沒有看到獨立的工兵部隊，這一回上去，只怕是為我們的潛伏作戰做準備吧！

因為在步校時養成了在晚上睡覺的習慣，所以一根煙抽完和*圖*書頭腦就有些昏昏沉沉的。我也顧不上什麼臉面，解開行軍被往身上一包，靠在車窗上就睡。

我還記得有個志願軍老兵說過，在朝鮮掉隊有三怕，一怕找不著路；二怕偽軍特務；三怕朝鮮女人把你抓了為她們生孩子。

只是這次汽車開得十分緩慢，也許，這是因為車上幾個人的心情都變得異常沉重的原因。

「哪來的那麼多名堂！」見軟的不行，我又加重了語氣說道：「要勤務兵的話前線就沒有啊？還要大老遠的帶上你們倆？都給我回去，這是命令！」

其實，我是不願意再去面對分別的那一刻，所謂眼不見心不煩，乾脆不去與戰士們見面反倒還會好些。

「崔團長！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先跟你說聲抱歉！」吉普車一開動，吳啟明就給我遞上了一根煙：「因為……是我要求上級把你調到前線來協作戰的！」

「同志！」下了火車后，鐵生熱情地招呼我道：「你也是趕往五聖山的不是？乾脆咱們一塊行軍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597.9高地和537.7高地上的坑道符合上甘嶺的防禦要求，潛伏作戰符合上甘嶺的進攻要求，我曾經在這一地區所做的一切，似乎都符合上甘嶺當前的任務。也難怪人家會急著把我再調回來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誰讓我整得都跟上甘嶺量身定做似的呢！而且事已至此，現在再生氣或是抱怨什麼也沒什麼用了。

「嘿，又要上前線了啊！」張明學一聽就樂了，一把就抓過胸前的衝鋒槍說道：「這段時間咱們天天都憋在那個招待所里，手腳都快生鏽了，現在正好上去練練！」

「勝利再見！」

說著我就坐上了吉普車，「砰！」的一聲把車門關上，朝李平和揮了揮手，吉普車就一聲轟鳴朝安東方向開去。

「這是上級的命令！」我拍了拍徐永維等人的肩膀說道：「上級調我到前線去執行任務，由劉副團長暫代我的職務，你們就別再鬧彆扭了！回去吧！」

被鐵生這麼一說，車廂里的其它戰士也來了興緻，紛紛湊了上來你抓一下我拎一下的。這時我才注意到他們身上背的槍大多都是三八大蓋和中正式，就別說波波莎了，連莫辛納甘都難得看到幾支。

「崔參謀！」

「鐵生你別沒大沒小的！」坐在旁邊的一名老戰士小聲提醒道：「你沒看到剛才這和圖書位同志是坐著吉普車來的嗎？還帶著兩個拿著衝鋒槍的警衛員呢，這少說都是營長以上的『官』！」

「吳參謀！」於是我就對坐在身邊的吳啟明說道：「你也是為了我們的革命事業考慮，你這麼做並沒有錯。何況我在戰後也呆得不習慣，也一心想回到戰場上動動手腳！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思想包袱，也不要覺得對不起我。身為一名革命軍人，這點思想覺悟我還是有的嘛！」

「你，你就是崔偉……」舉著牌子的戰士不由一愣，馬上就堆起了一副笑臉說道：「歡迎歡迎！崔偉同志，我是15軍45師135團的作戰參謀吳啟明，我是奉團長的命令前來迎接你的！來來來，請上車吧！」

還沒半個小時，吉普車就開進了安東車站。一列開往平壤的火車正停在站前冒著熱氣，一隊隊志願軍戰士正排著隊上火車。我掏出龐師長為我準備好的車票，抓起自己的狙擊步槍和行軍被就往火車走去，卻被徐永維幾個人攔了下來。

同時心中暗暗警惕，往常的我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之前在戰場上的時候，一睜開眼就是條件反射般地抓槍進入戰場，然後逼著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戰鬥狀態。可是現在的我……這個樣子如果是在戰場上，只怕敵人都要衝到面前了。

「團長，你，你剛才說啥？」徐永維又問了一聲。

「我去送送你吧！」李平和說道：「反正這裏離安東也不遠……」

「瞧瞧！我就說他是個幹部吧！」我聽到身後有人議論道：「到哪都有四個輪子！」

因為我知道，180師要一直到朝鮮戰爭將要結束時才入朝的，我不願意因為我的原因，就把原本生還機會極大的徐永維等人帶上危機四伏的戰場，如果他們有什麼不測，那麼我想我是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我與吳啟明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個詞，接著兩人不由相視而笑，吉普車內的氣氛霎時就緩和許多。

「哦！」聽著他們也是去五聖山，我就知道跟我猜的差不了多遠了。

見此我不由在心裏苦笑一聲，我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行為舉止也許跟他還很相近，畢竟我也是從小讀書讀到大的嘛！但是到了這時代將近兩年的時間，戰場上的槍林彈雨早就把我訓練成一個大大咧咧的粗人了。一想到將來要跟一個這麼斯文的人共事，心裏就覺得特彆和*圖*書扭。

「咱們是22工兵團的！」

鐵生被那老戰士這麼一說，很快就不敢說話了，只不過那雙眼睛還是直盯著我手裡的步槍看。

希望是美好的，但現實卻又是這麼冰冷的殘酷！

「是我，不是你們！」我悶聲悶氣地說道：「一到車站，你們就跟小李的車一塊兒回基地吧！」

於是我又問了一聲：「你們這是上哪呢？是派你們上去排雷的嗎？」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剎車的慣性把我從睡夢中驚醒。吳啟明在旁邊說了聲：「崔參謀，到了！」

「誒！」鐵生應了聲，這才興奮地接過槍來。

「團長！大不了咱們就做你的勤務兵！」徐永維還是不死心，帶著懇求的目光望著我道：「你就帶上咱們倆，咱們就為你跑跑腿、送送信！您這都要上前線了，帶兩個勤務兵不是難事吧！」

潛伏作戰，一想起當初在上甘嶺時在冰天雪地里一動不動地趴著一整天，一想起那沖骨的寒冷，我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不過好在現在是秋天，天氣已經轉暖了，現在潛伏作戰應該沒有以前那麼艱苦吧！

說著頭也不回地往火車上走去，在上車的一剎那，我忍不住回過頭去望了一眼，發現徐永維幾個人還站在原地，正排成一排端端正正地朝我行軍禮。我心中一酸，淚水差點就掉了下來，趕忙一扭頭就衝進了車廂。

「那就好！」吳啟明點了點頭，再次同我握了握手道：「難得崔團……唔……」

「崔參謀！」我口氣有些生硬地更正道。

「五聖山見！」鐵生嘿嘿一笑，朝我揮了揮手，眼光還不忘朝我背上的狙擊槍瞄幾下。

根據我的提議，上甘嶺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先敵一步發起進攻，而要在敵人作好的充分的準備的情況下，要想進攻取得勝利，就只有發起潛伏作戰。

話說現在志願軍的後勤已經不像朝戰初期那麼緊張了，武器還不至於這麼落後吧！何況這些還是從國內派往前線的部隊，就這樣的裝備怎麼上前線去打仗呢！

「不用！」我握了握李平和的手，回答道：「不管送到哪都有一別的，團里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處理，早點回去吧！」

吳啟明倒也沒覺得什麼，也許是在戰場上見慣了戰士們這樣的「睡姿」了吧，所以對我這樣的表現也是見怪不怪了。

我不由嘆了一口氣，對著這一切挺起了胸膛，在心裏默默地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