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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滾滾的黑煙正從岸上升起，水面上立起的木樁已經將大片水域圍了起來。而大批從附近地縣徵發來的徭役們，則正在岸邊同時興建著好幾處碼頭。

然而以上這些道理，杜德偉早在這些年當海盜的日子里就考慮過無數遍了。還是那句話，既然他今天義無反顧地坐在這張桌前，那麼就代表著他願意承擔一切風險——現在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他想做一個「好人」的願望。

福建這之前有5大水營。

三人隨後便被領到院內的一間客房裡，然後就有小廝提來幾桶熱水和三套看上去不起眼的青布袍服。等收拾清爽后，天色已經黑下來，杜德偉被獨自帶回剛才那間屋內。

說到這裏，杜德偉便從懷裡掏出了許心素的親筆信。而薛海元在看完信件后，點點頭對他說道：「杜掌柜我這裡是久仰了。不知貴眾是何時從海門島動身的呢？」

此處群山環抱，地形險要，自古以來就是福州的水上門戶。烏龍江、白龍江和-圖-書與琴江三江交匯於此，然後經由閩安鎮、長門流入東海。

這個機會可是屬於風險投資。杜德偉這一趟來福州，說難聽點，就是拿弟兄們來換一個自己混體制的機會，混不好的話，什麼都沒了，弄不好小命都要玩完。

「德偉明白。」杜德偉在聽完薛海元挑明一切的話語后，誠懇地說道：「若不是少年時家中逢遭大變，德偉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如今我意已決，還望先生成全。」

從確定鄭芝龍出事起就一直悶悶不樂的杜德偉，這一刻終於放下了愁思，一顆建功立業的心活潑起來。

「杜掌柜，你這一趟算是趕上了好時辰。」夾兩口菜后，薛海元臉上泛著紅光，笑呵呵地對面前人說道：「自古就有千金買馬骨，如今正是『我家將軍』求賢若渴的時候。杜掌柜，前途無量啊！」

杜德偉清楚薛海元話里的意思。

明代的馬尾洲，其上有巡檢司，還有炮台。而今天薛海元他們htｔｐs://ｗｗｗ•hetｕbｏｏk.ｃｏm•cｏm的目的地，就是位於馬尾洲上新建的馬尾水營。

要知道，大明朝眼下虎皮尚存，還沒有爛到10年後軍閥遍地走的年月。這就是杜德偉現在面臨的最核心問題：他到底有沒有信心將自己的家當抵押到天秤上，去換一個適應體制的機會。

……

明初江夏侯周德興經略福建海防。此人不但沿海岸線建起了以衛所，巡司為骨幹的陸地防線，還建立了以水寨為核心的海上防線。

「只是這裏面有個關節。」說到這裏，薛海元盯著杜德偉的眼睛，緩緩說道：「公門不自在，自在不公門。杜兄，正軍和江湖路數不同，這一旦穿上號坎，有些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這中間倒霉如梁山泊者不少；然而在招安后運作到位，得以蓬勃發展的同樣也有：鄭芝龍就是例子。

看到福船近前，很快便有哨船迎了上來。或許是寨中早就得到消息的原因，薛海元他們沒費什麼事就進到了裏hetuboｏｋ.ｃｏm.ｃoｍ面。

聽到對方張口便報出自家來歷，杜德偉先是微微一驚，然後就釋然了：許心素那邊應該是派了快船報信，速度肯定要比這邊20條雜船快得多。

杜德偉知道，接下來就是必定會有的「盤道」程序了，所以他也沒有隱瞞什麼，老老實實回答了薛海元一串問題。

杜德偉很快就在一間方方正正，連白石灰都沒來及刷的紅磚大屋裡，見到了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標：冒牌曹川張冬東。

此處的「明主」，指得是未來最終被官府招安，委以剿匪大任的那個人。而方才聽薛海元話里的意思，杜德偉知道：這個「明主」，已經出現了。

馬尾洲地處閩江下游北岸，在福州的東面，後世叫做馬尾區，是海路進入福州的必經之地，後世這裏曾經發生過著名的馬尾海戰。

……

這5處水寨分別為：銅山水寨，烽火門水寨，小埕水寨，南日水寨，浯嶼水寨。

之前在許心素那裡，他得到的只是「官府一直在籌備招m•hetubooｋ.com.com安，從沒有放棄」這樣一個模糊概念。而當他辭別時，許心素最後叮囑他的就是：去福州后一定要唯「周星馳」馬首是瞻，在此人安排下將養生息，以待「明主」。

但是對於大部分接受招安的小勢力來說，他們沒有鄭芝龍和李闖王那樣掀桌子的能力，所以官府相對於他們是強勢的。也就是說，他們抵抗裁撤收編的能力很弱……缺乏議價能力。

第二天一早，薛海元便帶著人，領著杜德偉一行坐船直奔馬尾洲。

簡單碰了杯水酒後，薛海元開門見山說道：「杜掌柜此行來意我已盡知。按說杜掌柜願意報國安邦，入朝廷經制之軍，想為自家搏個前程，這是好事，正是男兒本色。」

於是歷史在這裏發生了改變：原本在福州附近沒有出現過的馬尾水寨，前不久經過巡撫下令后，迅速開始拔地興建。所以當薛海元他們乘坐的福船來到馬尾洲時，水寨早已成了規模。

杜德偉聽到這裏，心中已然雪亮。

和客人的「攀談」，最終ｈｔｔｐs://ｗｗｗ•hetuｂooｋ.cｏm.ｃoｍ用掉半小時時間。在所有情報都對上后，薛海元起身開始招呼客人「洗塵」。

想通關節后，杜德偉這才緩緩摘下斗笠，露出本來面目，然後微笑著說道：「原來是薛掌柜當面，失敬失敬，不才正是杜德偉。」

自古玩招安的盜匪，總逃不過官府那一套分拆離散的把戲。然而這一套你情我願的互動，在歷朝歷代可以說是經久不衰，永遠有人不惜飛蛾撲火，就為了進體制內當公務員。

杜德偉當夜就歇在了海東商行里。

屋裡此刻已經點起一盞明亮的煤油燈，外帶幾盤酒菜……薛海元正笑吟吟坐在那裡等他。

醜話既然已經說完，桌面上的氣氛也就好了很多。

水寨的建築充滿了穿越眾風格。岸上不但有冒著黑煙，紅磚砌成的鍋爐房，還有大片木石結構的宿舍。

薛海元聽完后，對此君的評價就是：條理清楚，「向道」之心甚堅，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此就好……」薛海元點點頭，微笑著端起酒杯，兩人心照不宣地喝下了這關鍵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