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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埋頭幹活的日子里，外間的消息還是源源不斷地傳進了他的耳朵：左十七賣了地……左十七被族中除名……租棧又收了誰誰家的地……官差要清理歷年積欠……

對於主要武器是糞叉和鋤頭的鄉民來說，最經濟廉價的投放武器莫過於屌絲剋星擲彈筒了。這種射程只有200米的粗陋東東，是二戰時本子專門用來欺負缺乏機槍和火炮的屌絲中國部隊的。

這伙外人不但有官差撐腰，還相當大方。當租棧里的一位掌柜得知左保六是桑園的佃戶后，便順手扔了幾分賞銀過來，然後告訴他：回去安生種地便是。

另外，等將來左家佔了上風，租棧發現從桑園收不到租子后，就有可能將桑園重新賣還給族中。到那個時候，左老秀才當即許諾：左保六之前欠園東的所有債務，一併勾銷。

……

有了彈藥后，下一步自然就是投放了。

「余老爺，莫要再問了。這幫烏合不是對手，你安心看戲便是。」

對外界信息完全沒有收集能力和鑒別能力的中古農民左保六，到這時候也只能相信族讀書人的判斷了。畢竟幾千年來都是讀書人負責戰略層面的，他一個泥腿子又能有什麼見識？

三天後，左保六站在人群最前方，拿著鋤頭，正在破口大罵。

然後在太平洋島嶼遇到美軍后，本子頓時明白了屌絲的真正含義——被召喚來的艦炮和陸炮隨時洗地的本子，再也沒有用上射程只有200米的擲彈筒。

說到催淚彈，其實真做起來也不難。和_圖_書刨除後世那些苯氯乙酮之類的化學催淚彈后，用辣椒素和胡椒素作為主要原料的防狼噴霧和催淚瓦斯，同樣被廣泛應用。

名叫古樂的中年漢子再一次安慰了余書辦后，舉起手中的徠卡高清迷你單筒望遠鏡，朝對面望了過去。

左保六站在人群前方，拄著鋤頭。他一邊指著對面的公差怒罵，一邊在心裏盤算著這趟「出演」帶來的收益。

被沉重負擔壓得喘不過氣的左保六別無他法，只能默默地祈求各路菩薩保佑，希望今年的年景會好一點。

原本忐忑的左保六險險把心放回了肚裏——他已經處於破產邊緣，脆弱的家庭再也經不起任何波折了。好在這新主家看上去還不賴，大約是不缺銀子的大戶……沒準去歲的積欠今年能少算一些？

很快，這十個人便蹲了下來，兩兩一隊，組成了五個小組。然後他們便將手中一根黑亮的鐵管斜插在地面上，管口對準了200米外的人群。

原本畏畏縮縮，壓根不想趟渾水的左保六，在從左家大屋裡出來后，頓時變成了一個氣宇軒昂的猛|男……不就是械鬥嗎？鄉下人經得多了，老子年輕時也是一條好漢來著。

產量降低的代價是危險的，沒有完成預期合同的左保六一家，當即背上了沉重的借貸。去年一年下來，他不但欠了桑園主的租子，還欠下了左家族裡的銀錢。

辣椒和胡椒穿越眾手頭是不缺的。而用酒精或者其他一些有機溶劑提取辣椒素的工藝也不複雜，無非是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蒸餾，減壓的常用手段——實驗室制取就可以，這玩意需求量也不算太大。

左右看了一眼身邊這些穿著雜色短袍，貌似很淡定，還在悄悄說笑的打手們之後，余本德愈發焦躁了。

而對於窯區化工廠來說，想要得到辣椒素這種簡單的化學提取物其實不難，難的是如何獲得准許投入資源的批文，而不是制取過程。

得到辣椒素后，再配合一點用來燃燒的鎂粉和硝酸鹽，譬如說硝酸鋇之後，製造催淚瓦斯彈的材料就全活了。

左保六在這件事上同樣不能免俗：隨便一點積欠砸下來他就完蛋了。於是他很自覺地來到了左家大屋，排著隊求見了他這一房的話事人：老秀才左平。

接下來就是更加勁爆的新聞了：主家把桑園和村裡的田畝，連同左保六這些佃戶和他們的欠債，一發轉賣給了租棧。

禍不單行得是，去年的蠶繭收成也不好，一些繭苗染了病，這讓他雪上加霜。左保六不知道的是，氣溫，空氣濕度這些對蠶種發育都是有影響的。

站在最前方的還有一個官府的人：余本德。一身黑色皂吏服的余書辦此刻雖說心裏打鼓，但他實在是沒得選擇了。這件事走到今天，他已經徹底陷在了裏面，並且將家中的老底都押了上去，所以他想退也退不了。

這下包括左保六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有明一代，積欠稅額已經成了一種常態。

原本他是不想來的。

左保六是村西頭桑園的和-圖-書佃戶。他和婆娘不但是操弄桑樹的好手，季節到了還自己養蠶。帶著三個娃的日子過得雖說勞累，也還算是能過得去。

此時的鄉民大隊已經開始了最後的動員：鏡頭中各家房頭的頭面人物正帶著手拿刀槍的精銳，站在人群中大聲鼓動著。沒過多久，當鄉民們的情緒被調動到最高點時，他們便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叉子和鋤頭，看樣子準備往前舉步了。

「什麼？要清積欠！？」

這種局面是很令人頭痛的，總不能每次都消耗進口的震撼彈吧？所以在去年底的大會上，唯一一個被陸軍和情報局聯合提出來的「國產化」高科技項目就得到了內閣批准：自製催淚彈。

不想去年年景差，天冷得邪乎，三月里還下了一場雨雪。如此一來，園裡的桑樹在芽期就育得不好，到了摘葉時節，收成比起往年差了不少。

得知自己換了主家的左保六自然是淡定不能。結果當他跑到征地辦后，沒想到第一印象還蠻好的。

當然了，要讓人賣命，光靠恐嚇可是不成的。左老秀才隨即又和顏悅色地告訴左保六：等大夥齊心把官差和租棧那些人都趕走後，去年他欠本房的那些銀錢就可以免除一半。如果他在這事上加倍賣力的話，到時候欠賬全部免掉也未可知。

在這個盜匪橫行，官府黯弱的中古時代，聚眾可以說是最普遍的民人日常了。不如此，不足以對抗各種天災人禍，當然，和鄰居械鬥爭水爭地也是聚眾的一大目的。

利用那塊隱田的衝突，大地主們稍和*圖*書稍將事實扭曲了一下下后，很輕鬆就將族人煽動了起來。

就在鄉民們邁出第一步的同時，古樂放下手臂，扭頭對著身邊一個其貌不揚的壯實男人說道：「可以開始了，吳班長。」

這一百多號人里，余本德手下的糧差佔了三分之一。這幫地痞流氓此刻清一色臉皮發白，雙腿打顫，連手中的鐵尺和棍棒貌似都拿不穩了，一副隨時要跑路的樣子。

隨著穿越勢力對大明朝的了解日益加深，無論是軍隊還是情報部門，在平時的行動中都注意到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鄉民聚眾。

像左家村這次就是典型的聚眾行為。顯而易見的是，今後還會有無數同樣的場面要應付。然而在這種局面下，穿越眾勢必不能對上千佃戶大開殺戒。

鄉下人也罵不出什麼檔次來，無非是一些污言穢語。這些話語通過空氣傳播到了二百米開外的村口。

左保六懷著滿腹的憧憬回去繼續操勞了。開春地里活多，他沒那個美國時間在征地辦耗著。

所以當消息傳出來后，左家族人人心惶惶就不可避免了：清繳積欠的話，雖說大地主們欠下的是大頭，但是分攤到各家族人身上的那些同樣是天文數字。要知道這些積欠可都是歷年來攢下的，一下子怎麼能還出來？何況大夥都在等著朝廷開恩減免呢，這清繳又是什麼鬼？

用熟練的語氣再一次證實了官差要追比積欠，並且要追繳所有隱田，清理佃戶之後，左平一臉憤怒地告訴左保六：這次不鬧是不成了。如果由著官差和他們背後的和圖書租棧胡作非為，那麼左家所有人都要完蛋。

鄉族械鬥和抗稅時，打死打殘幾個官差那都是常有的事。而根據最近一段時間他老人家在左家村的所作所為，如果今天這邊敗了，那自個就只好被這些亂民用鋤頭敲死了。

實在按捺不住恐慌的余本德，忍不住扭頭賠笑著對身旁一個黑瘦漢子問道：「古爺，對手人太多，弟兄們吃得住不？」

於是在徹底撕破臉后，衝突雙方很快做好了準備。

事實上要不是背後就是出村的道路，隨時可以轉進，估計這幫人早跑了。而站在糧差身前，真正面對鄉民的，自然是熊道手下的行動隊員們了。

就在雙方發生衝突，左家宗族決定全力反抗之後，沒用半天時間，官差要清理積欠的消息就從元老會議傳遍了整個宗族。

各地的糧戶和地主欠地方政府的，地方政府欠朝廷的。而朝廷對於這種陳年爛賬基本上是束手無策的，唯一的應對方式，就是過一段時間后找個由頭將積欠都減免掉。譬如說天啟帝登基的時候，就下旨免除了各地相當多的積欠稅銀。

然而現實很快讓他變得焦慮起來：翻過年後，從開春到現在，一滴雨水都還沒下過。和去年同樣反常的天氣……這種可怕的預兆讓種了一輩子田的左保六惶恐不安。

……

名叫吳班長的男人點點頭，轉身一揮手。當土坡上人群散開后，最前方便站上來了十個穿著灰布短褂的漢子。

在村口的大柳樹下，一百多號征地辦的打手正站在土坡上，和對面的上千名左家族人在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