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明日請柜上的人來，辦那個……嗯，順風託運。」事已至此，卜老爺只能一邊讓小廝揉腳，一邊苦笑著吩咐長隨——他現在對那份旅遊指南已經是深信不疑了，上面既然說託運貨物安全又穩妥，易碎品還附送額外的蘆絮包裝，那他老人家當然不會再費心自己運行李。

馬車很快拐上了去東邊農場的馬路，兩匹滇馬雖說跑不快，但是運行速度平穩，正適合客運。

各種大包小包的商品卜老爺和方唐鏡委實買了不少，害得長隨卜貴不得不就地租了輛小推車，單單往酒店送貨就來回跑了幾趟。

老大發話了，其他人自然沒異議。於是大夥送走了快遞后便安步當車，沿著台江邊的碼頭區一路往船廠走去。

最終，官府只得到了一點不值錢的貨物，老海跑了，房契歸了大戶，衙役也不敢上門去討要。

第二天一早，聯繫過順風快遞后，拉貨馬車很快就停在了酒店門前。卜老爺看著自家貨物被人家打包后，便在三聯單子上填好了興化府的住址。

接下來老海就安排妻女偷偷去了城外等他匯合。在臨走前老海還做了最後一件事：他把房契半價死當給了城裡大戶家開的當鋪。

這艘長度超過70米，有著雙層炮甲板的西式戰艦已經完成了主輪廓，工人們正在安裝頂層甲板和桅杆。站在碼頭上的參觀者，此刻可以清晰地看到巍峨的艦身，以及鶴立雞群，塗裝是橘紅色的鋼鐵吊車。

緊接著小廝卜墨也並腿說m.ｈｅtｕｂｏok.coｍ.ｃom道：「老爺，少爺和小姐托小的帶些子玩意回去的。」

大員的租車行里可沒有轎子，這兒全是一水的馬車，只不過分了載客和載貨兩種款式。卜老爺這邊在掏出鈔紙和簽證后，很容易就包了一架觀光四輪馬車。

這老海原本是台州城裡一家經營雜貨的鋪戶，兩代人經營也算是小有家資。不想去歲橫禍飛來：官府要「當行買辦」一批價值伍佰兩巨款的貨物，指定老海承辦。

「喏！」兩個下人心中毫無波動，點頭應是。

……

「啊！原來是夫人的私房錢！」卜老爺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答案。下一刻，他滿腔的怒火瞬間化為烏有，多年來被老妻辱罵，毆打，抓破臉的恐懼又迅速充滿了全身——卜老爺一貫懼內，熟人都知道。

而老海這邊聞知噩耗后，倒也沒有坐以待斃。他先是託人打聽了此事的內幕，發現無法挽回后，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在晚間偷偷將值錢的貨物都壓價賣給了自家親戚。

這兩個狗東西居然敢擅自做主花老爺的銀子……雖說三個人的配額沒用完，但是老爺我已經買夠了啊？你們兩個刁奴意欲何如？當老爺面做竊？

方唐鏡的注意力卻在鋼架吊車上。看著那猶如玩具一般被搭起來的鐵架，下一刻便用纖細的長臂將成捆的船板靈活吊裝到幾丈高處時，他一樣由衷地感慨道：「那鐵桔槔也不是凡物，彼輩百工之術冠絕天下，假以時日，怕heｔｕｂｏｏk•com.cｏm是無人能治了。」

除了小禮品外，精美的成套玻璃茶具、成套玻璃首飾、成套梳妝鏡、成套女性化妝品、香水、香煙、高檔鹿皮箱包和皮鞋、竹鼠皮袍、近視和老花鏡、天堂牌鐵骨雨傘、保溫壺保溫杯、煤油燈煤油爐……

參觀完船廠后，看看時間已經是中午，心情不大好的卜老爺於是就地在碼頭上尋了家食堂。吃完午飯後，老爺又掏出指南看了看，然後帶著大夥去租車行租車。

由於只接受外匯兌換券為貨幣，所以「守衛會阻止任何貌似中國人的人進入商店」。即便是這樣，每天都會有很多人在店門外窺看，尋找著能進去逛一逛的機會。

這之後委託人就不用管了。因為興化府城是僅次於福州這樣的二級城市，順風在當地設有網點，會送貨上門。方唐鏡也同樣如此。貨物直接發去了杭州，還順帶著捎了封家信回去。

於是卜老爺又從袖中掏出了旅遊指南，研究研究后，團長大人當即決定：大夥先步行去碼頭參觀船廠，等吃過午飯後，再雇車去田間轉一轉。

……

驗看，記錄戰利品，吃飯洗澡喝咖啡，卜老爺愉快地渡過了購物之夜。

不談不知道，一談嚇一跳：原來這老海已然是第一批在本地創業成功的人士了。

辦完採購大業后，卜老爺終於鬆了口氣。這趟來台灣的三大目標：軍購，採購，觀風，現在就剩最輕鬆，最自由的一項了。

這些活生生的例子告訴我們m•ｈetｕbook•ｃｏｍ•ｃom，帶有高附加值的商品除非物理隔斷，否則就一定會被相對落後地區的人群追捧，這種趨勢是無法被意識形態或者敵對情緒所阻止的。

好在卜老爺也沒見過後世的馬車，所以當他坐上軟墊后感覺還是很滿意的：平滑的路面和彈簧減震系統令老爺的屁股很舒服，講真，在大明他還真沒坐過這麼平穩愜意的馬車。

到了晚上回去酒店，卜老爺主僕三人對著滿屋的商品一算賬……好嘛，連同老爺自家帶來的銀子，還有出差預支的公款，再加上婦人小姐託付給下人的私房購物款，總數兩千七百多兩的白銀一下午時間就被花了個七七八八，可謂是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

「這就是曹氏縱橫海疆的依仗了。」卜老爺看著高大無比的巨艦雛形，一邊捋著鬍鬚，一邊淡淡地說到。

在船廠，除了林立的吊架和螞蟻般的工人外，卜老爺他們還看到了一艘巨大的戰艦。

「哼！」卜老爺重重哼了一聲：「眼下已然無人能治了，朝廷再不警醒，大禍就在頃刻！」

再往後到了80年代，進入國內的日本家用電器就開始被徹夜排隊購買，再往後消費升級，人們又開始追逐大哥大，豪車，腎機，加拿大鵝……

「回老爺。」長隨卜貴這時不忙不忙，恭恭敬敬地並腿彎腰說道：「這是太太的體己，來前叮囑小的買些物件回去送人的。」

70年代後期，只服務外國人、外交官和政府官員的友誼商店開業，當m.hetubook.com.com時裏面售賣的是花生醬和好時巧克力，還有美國冰箱和洗衣機。

這種等同於白搶的把戲在唐宋叫做「和買」，總之都是官府搜刮商人的惡劣手段。

「混賬，老爺我說得是火鐮！」多年的轉進經驗救了自己，卜老爺用一招斗轉星移化解了主要矛盾：「不曉得老爺我看不慣登喜路嗎？火鐮全都換成萬寶路的！」

扯遠了，故事說回十七世紀的卜老爺。

與此同時，對門的方唐鏡也在清點貨物。他這趟來台灣考察調研，本來就擔負著採購任務的，所以他的購買力比卜老爺還要旺盛。明末除了軍頭，就是士紳錢多，區區幾千兩銀子，一戶中等士大夫很輕鬆就能拿出來。

方唐鏡這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又把老憤青的愛國熱情給勾了起來，於是他趕緊把話題扯到了一旁——他知道老憤青一直在謀划著什麼，但他不想老憤青在考察結束前搞事情出來連累到自己。

導致老海如此激進行事的原因，正是穿越勢力——老海在這之前搭船去過大員辦雜貨，所以他知道這裏歡迎他。

人類對於精美物品是缺乏抵抗能力的，這是一種天性，是對智慧的隱性崇拜。

車把勢叫老海，是個皮膚黝黑，身板結實的中年男人。和天下所有計程車司機一樣，老海很健談，所以志在調研的方唐鏡很自然就和老海攀談起來。

當卜老爺看到導購又拿出打火機和其他一些禮品放在櫃檯上后，他頓時勃然大怒，一邊用手指著檯面，一邊大罵：「混賬行子！和*圖*書這是作甚？」

當天剩下的時間里，一行人硬生生將赤崁大街上的商場都逛了個通透。和所有來此地購物的商旅一樣，參觀團最終滿載而歸。

由於馬車只能坐四個人，所以老爺便把長隨卜貴留下自由行動——這正中卜貴下懷，去大街上看妞肯定要比去田間看稻子好啊。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還在碼頭一間倉庫門前，看到了正在參与拍賣的西洋人打群架，順便還看到一個車夫模樣的人被飛錘砸破了頭……卜老爺大罵幾句斯文掃地后，便抓緊去了租車行。

方唐鏡主僕兩個今天可是把所有商品的配額都買足了。包括卜老爺看不上的厚帆布、牛仔布、卡其布這些粗貨在內，來自江南產棉區的方某人統統買了兩份準備拿回去研究。

觀光馬車是敞篷的，渾身擦得鋥亮。藍色的車身，黃色的裝飾邊和包著銀色鐵皮的車輪讓馬車看起來很漂亮。不過顏值這玩意要看和誰比了，除了缺乏橡膠輪胎外，拉車的兩匹矮小滇馬也讓馬車沒了英倫風範，逼格降了不少。

卜老爺儘管在意識形態方面同樣反動，很仇視曹氏集團，但這並不妨礙他老人家將這次帶來的銀子統統送進「曹家人」開設的商店裡。靠著入關時辦理的對公簽證，參觀團在赤崁大街一路瘋狂消費，把一些既缺錢又缺購物手續的小商人羡慕地口水直流。

金將軍窮成那樣，每年照樣要進口敵人幾億美元的奢侈品用來發給勞動黨高層——當初艱苦樸素那是因為沒見識，真有了見識，不發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