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鋒芒
第九十一章 綁票知府
「四長兄精明幹練，步步為營，何罪之有？」羅十之這時攙起府尊大人，笑呵呵地說道：「其實熊老爺之前早有交待，這五萬兩銀子就是借給四長兄，用來給民夫發工錢，買糧米用的。如此一來，四長兄也就無需跑去那些大宅門前化緣了，事後也能少些麻煩——拿了那幫吸血蟲的銀子，可落不了好！」
只是這熊道，或者說那位曹將軍掏出價錢也太貴了點，令方岳貢感到極端不真實，極端違反常理：這可是十五萬以上的真金白銀！這些銀子要是拿去京城運作，一兩任封疆大吏的官位都是能搞定的。
說到這裏，方岳貢的臉色又變得堅定起來：「賢弟但請放心，且回去告訴熊老爺，我今日就行文屬下，給那幫吸血蟲兒找些麻煩，總能助熊老爺一臂之力。」
方大知府說到這裏，就已經做好等羅十之張口推脫后，將此人暗諷幾句后打發出去的準備了。
穿越眾規劃的海塘：堤高6米，堤底寬12米，堤面寬3米5，是採用石料為骨幹，混凝土當作粘合劑來築造的梯形海塘。
就這4.2公里，也差點要了方岳貢老命：海塘前腳建成，他後腳就被一干縉紳以「貪污3000兩銀子」的罪名誣告下了大牢。
第二天正午，當方岳貢守在府衙庫房門前，實實在在數完那五萬兩銀子后，他當場回過身，對羅十之行起了大禮：「方岳貢知錯，小看了賢弟和羅老爺，這廂賠罪了，要打要罰，任憑賢弟出手。ｈeｔubｏｏｋ•ｃom•ｃom」
掉了兩句書包后，羅十之忍住笑，伸出五指，對一臉期盼的方岳貢斬釘截鐵地說道：「五萬兩雪花現銀，明日就到。」
然而下一刻方知府被震精了。只見羅十之毫無磕絆地點頭應道：「本該如此。這般大的生意，總要有押金的。熊老爺早已備好了五萬兩銀子，明日送到，四長兄準備好銀窖就可以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嘩啦」一聲后，方府尊猛地站了起來，更加失態地對羅十之大聲說道：「不要走，今夜你我抵足而眠。明日見不到銀子，我辦你個誆騙欺瞞之罪！」
後來還是得了好處的百姓紛紛出面擁至官府為老方辯冤，這才洗脫了他的罪名，得以官複原職。
在這裏羅十之就老方最關心的地方做了承諾：這條石塘最耗費資金的材料問題，包括所有的石料和水泥，全部由那位熊道老爺來負擔，松江府衙不用為此出一文錢。
「大約是許個甜頭，誆騙本官出手，事後再推脫混賴……好你個姓熊的，好你個曹丘八！」
羅十之於是重新鋪開一張藍色規劃圖，又拿出一根穿越眾獨有的標有丈、米、里、公里等計量單位的尺子，然後給知府大人講解起來。
「四長兄說哪裡話來。」羅十之微笑著表示理解：「家兄便在工部當差，最知這工程事，那是絲毫馬虎不得，稍有不慎就能釀出大禍。四長兄這等誠惶誠恐，才是正經做事的姿態。」
「然也。」羅十之點頭：「那熊老爺已在杭州左近開了石料場，若是四長兄于明歲動土的話，到時水泥窯大約也能修成一兩座。如此一來，石料和水泥就能沿錢塘江順下，緩急可用。」
或者再直白一點，哪怕是松江知府，也就那麼回事。這個位置用力點，一年能貪個萬八千銀子都算是不要臉到底了，可見十五萬兩是何等的誇張。
方岳貢想想后又解釋道：「非是為兄小氣。只是這建塘一事，事關百年大計，為兄又押上了官聲清譽，故此事容不得半點輕忽，還望羅賢弟見諒。」
因為以他豐富的人生經歷來看，今天羅十之跑來玩的這一套，雖說手段高明，又是水泥又是彩圖什麼的，但是一談到錢，對方就原形畢露了——大明朝沒有雷鋒，明明用一萬五千兩銀子就能辦到的事，偏偏有人非要送來十五萬兩，這明擺著是假的。
話說到這裏，方岳貢這邊感覺出對方的誠意之後，便主動提出要看一看羅十之帶來的施工規劃圖紙。
學會了量尺的使用后，方岳貢便開始細細聽羅十之講起圖紙來。
「好好好，此圖大妙，就照此規制來，這塘修得！」
看到方岳貢點頭，羅十之繼續說道：「眼下，這條大壩有姊妹壩正在修築。四長兄不妨派些匠工和hetubook.com.com親信跑一趟，既學了手藝，又見了實物，一舉兩得。」
方岳貢陪著乾笑了幾聲后，卻突然間把臉一收，貌似隨意地說道：「只是有一樣，如今這修塘之事百廢待舉，那位熊老爺想必也是不差銀子的主，不若先往府衙墊付個兩三萬兩銀子的頭寸，好讓我老方先操辦起來……不知羅賢弟意下如何啊？」
認可了圖紙上的工程設計規劃后，府台擺手請羅十之落座，又親手又為客人換了茶水，賓主雙方其樂融融地休息了一會，飲了一盞茶，然後開啟了下一輪對話。
「不過那幾張圖樣還是要想法子昧下來的，日後用得上。」方某人隨後老奸巨滑地想到。
所以當方岳貢聽到羅十之將壩體的修建標準一條條羅列出來后，當真是滿臉通紅，心旌搖曳，激動不能自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發花痴了。
方岳貢聽到這裏，站起身在屋中開始緩緩踱步。與此同時，他用背在袖中的雙手掐指，大略計算了一番后，不禁感到有些迷茫：無論怎麼算，按照當下的石料價格和剛才羅十之告訴他的水泥價格，修築這條海塘，單是物料銀子都鐵定超過了十五萬兩，沒準到二十萬兩他也不會驚訝。
也就是說，姓熊的一張口，便掏出了超過一個窮省遼晌稅額的銀子來支援老方修堤——這個代價已經遠遠超過了老方所能給出的回報。
……
下一輪對話的內容比較關鍵，是塘堤的具體資金分配方案。
畢竟老方也只是個知和*圖*書府，他最多是在職權範圍內稍稍偏向熊道那邊一點，也不能把那伙縉紳抓進牢房，要知道人家合夥的能量可比老方大多了，稍有不慎就會丟官……這點活，講真，一萬兩銀子都用不了。
羅十之最後微笑著補充道：「照這圖上所說，事後塘前還要插栽一道紅柳林來抵擋潮鋒，也算是完備了。」
方岳貢聽到這裏，很感興趣地問道：「哦，怎麼說？」
想通一切后，方府尊當即坐回椅上，一邊挑著手指甲，一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既如此，事情就定下來吧。」
羅十之這時才愕然地發現老方那副失態的嘴臉。眨巴幾下眼皮后，他不由得抬頭大笑起來：「哈哈，四長兄，你怕是沒和熊老爺打過交道吧？唉，可憐英雄人物，卻被些許阿堵物難倒，竟失風流……」
不想羅十之卻搖了搖頭：「四長兄無需如此。」
然而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有點玄幻了——方岳貢是知道羅十之的來意的，無非就是拿築塘這件事換取府衙援手，用來和地契聯盟撕逼。
羅十之又哈哈大笑起來：「不想堂堂松江正堂，今日卻改行做了那綁票勾當，你是羞也不羞？」
衡量清楚各方面利害得失后，方府尊之前一顆活潑潑的心驟然冷卻了下來。
羅十之站起來又走到桌前，指著那幅大彩圖說道：「此乃實景圖，原壩與圖上一般無二。那夷州島雖說有千里沃野，但同樣有巨溪惡澗做怪，想要將沃土變良田，巨壩是少不了的。」
……
方岳貢m•hｅｔｕbooｋ•ｃｏm.ｃｏｍ一邊聽羅十之講解，一邊不停拿尺子在圖上丈量，連連點頭，滿臉激動的表情——這條海塘如果真如圖紙所繪的這樣，那可比他計劃中的海塘高明多了。
「在府中築牆只是其一，既然四長兄要眼見為實，說不得派幾個人去夷州走一趟，也就真相大白了。」
「啊？！」方岳貢被突如其來的場面弄傻了。眨巴著一雙小眼死命盯了正在低頭喝茶的羅十之半天後，感覺到對方不像是發了癔症，於是方岳貢不能置信地，有點顫抖地張口問到：「羅老弟此話當真？」
歷史上的那條海塘，不但長寬高都遠遠遜色于圖紙上這條，另外總長度也差了很遠：圖紙上是6公里，歷史上只有4.2公里。
「如此說來，松江府只需徵發民夫，再籌措些工食銀子就能了事？」方岳貢聽到這裡有點不敢相信。
「善！」
羅十之聽道府尊拍板，當即哈哈一笑：「四長兄這趟要名留千古了，弟可是羡慕得緊啊，哈哈，哈哈。」
方岳貢聽到這裏，一邊嘆氣，一邊感慨地說道：「當真是大手筆，是方某枉作小人了。改日方某定要代沿海百姓去熊老爺府上拜謝，好好交個朋友。」
整條海塘長度為6公里，位於後世上海奉賢區，也就是杭州灣北岸最低洼，經常破堤的沿海地帶。
在崇禎初年，應天下屬各府解部的遼晌總數不過是三十八萬兩，而窮鬼福建解部了多少呢？十二萬兩。
方岳貢聽到這裏，捋須說道：「如此就當仁不讓了，我這就選派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