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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幾位長官閑聊這當口，一個黑瘦的年輕軍官走過來敬禮：「報告，收到撫遠號電報，詢問我方炮擊時間。」

而和周圍氣氛有點脫離的，則是角落裡三個穿著將官服的穿越者。這幾位完全沒有大戰前的緊張，反倒在悠閑地吃著早餐。

此刻，城樓上的明軍軍將們在觀察炮陣的同時，心情複雜。

從陸地方向攻打澳門城，屬於由西向東。在朝陽升起的一刻，其實對於進攻方並不利，因為需要直面陽光，這在冷兵器時代，包括熱兵器時代都是不利因素。

穿越眾也是這樣。當天炮群登陸后，差不多到了晚飯時分，雖說炮陣還沒有徹底布置完畢，不過曹大人已經開始招呼來賓們散會下樓就餐，硬生生把一場戰爭打出了朝九晚五的節奏。

雖說這些軍官平日里也擺弄過青銅跑和弗朗機，甚至長期處於戰備狀態的幾位防瑤將領營中，本身就有炮隊，但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才明白這種敵前布炮的恐怖之處。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一次受邀前來的眾多軍將中，雖說也有個吧世襲的酒囊飯袋，但那畢竟是少數，其餘大多數還是正規軍官，對於軍事技術都是很敏感的。

昨天的兩棲大炮登陸行動，對於這些明眼人來說，最震撼的，還是「速度」這兩個字，其次才是「闊綽」和「機關巧器」這些。

然而某些人就不這樣想了。

昨夜回去后，身為職業軍人，其實大部分軍將都會想到一個問題：若是有一日「曹軍」將這炮陣和軍馬調集自家門前，該如何應對m.hetubook.com.com？

然而怕歸怕，並沒有卵用。弗朗機鬼佬連夜襲炮陣都做不到——兩軍之間的射界已經被夷平不說，徹夜掃射的光柱也令任何有想法的人形物體無所遁形。

前方的炮兵連長看完紙條后，便用一個鐵喇叭大聲地報出了數據。

發出命令后，餘明傑走出帳外，來到沙袋堆起的矮牆邊，對那裡幾個參謀說道：「再次測算射擊諸元，5分鐘后試炮。」

親眼看到數量眾多的大炮被一種魔鬼般的力量送上了岸，過程是如此迅速，葡萄牙人自然是又恨又怕。

當實力差距比較大的時候，領先一方就能做到好整以暇了。

這是葡人唯一的依仗了。

接話的是同樣跑來「觀摩」的海軍聯絡員王曉輝。此君大約是在軍隊鍛煉已久的緣故，看似白白胖胖，塞起飯來一點不客氣，同樣是狼吞虎咽：「你這消息太不靈通了啊，上個月就斷啦，今後再也沒有私人配額了。唉，聽說是配件供應不上，廠子里的設備要停。」

「唉，聽說所有進口奢侈品都斷貨了？」

「是！」

「明軍」方面停火是因為已經實測了諸元，下一步要做好齊射準備。而葡人作為被動應戰的一方，自然不會沒完沒了地無腦射擊。

膀大腰圓的開拓軍臨時指揮官衛遠，一邊大口吃著軍用飯盒裡的青椒土豆燉豬肉，一邊含含糊糊地問道。

起先是小炮，然後是大炮，伴隨著陣陣白煙和巨響，按照口徑不同，各炮組在指揮部的命令下，輪流開始試炮了。

曹總兵聞言，和-圖-書和氣地對這位名義上的屬下點點頭，然後哈哈一笑：「向守備且安心稍坐，今日是正攻，後頭還有節目。」

蓮花莖關閘和大炮台之間的直線距離是兩公里。經過一天一夜的忙碌后，兩地的中點，關閘側前方四五百米的一片土地上，炮陣已經徹底安放完畢。

說話的這員黑臉武將，語氣並不顯得諂媚，而是帶著一些發自肺腑的欽佩神色。此人是連山守備向功，行伍出身，因作戰英勇，一路積功升到了守備官。

然而沒過2分鐘，第二輪急速射又放了出來，然後就是第三輪，第四輪……「哐當」一聲后，城樓上終於有人在這驚天動地的炮聲中，翻倒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為了儘可能鍛煉部隊以及為今後著想，反應過來的穿越者們，已經開始在軍隊推行「去高科技化」行動。現如今除了人數稀少的特戰隊和陸海軍總司令部之外，其餘兵種已經沒有權利動用電子儀器了。

原因很簡單：紅毛們沒有那麼多炮彈用來浪費，他們手頭的大炮，不可能做到精準射擊1000米開外的軍事目標，所以葡人對這種遠距離射擊興趣缺缺。

很快，5分鐘不到，由觀測員大聲報出來的數據，就被其他參謀用圖上作業標記在了地圖上。

聖寶祿炮台修建的時候，秉承了這個時代東方工程技術的一貫方式，磚石之間都採用糯米汁、糖漿、砂與蠣殼粉這種原始配方水泥填縫，所以極其堅固。而之前一段時間，因為戰爭陰雲迫近，所以葡人甚至又多渠道購買了一些水泥用來給炮台www.hetubook.com.com加固和增設突出部。

又過了20分鐘后，在軍史專家王曉輝「淮海戰役」的怪叫聲中，炮陣開始了第一輪全體急速射。

不過當技術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時，這些不利因素就無所謂了。

要知道，在遍地水系和植被的原始珠三角環境下，哪怕只是小小的幾門虎蹲炮，要想運動到敵寨前安放，那也是需要大量人力畜力和時間的。

在炮位上的炮兵們輪流發射，硬生生頂著開始刺眼的陽光，給每一門炮糾正了發射角度。而這個時候，不出意外，從對面聖寶祿大炮台發射出的炮彈，也落在了炮位附近。

王曉輝嘿嘿一笑：「我無所謂，反正我戒煙了。」

此人叫餘明傑，是最後一批加入大業的穿越者之一，「生前」就在炮兵部隊服役，穿越后還是幹得老本行。這次戰役，餘明傑作為炮兵總監，不但負責炮擊，還是戰役前半階段的司令員。

此刻的指揮部里，到處都是穿著野戰服的年輕軍官，滴滴噠噠的電報聲和短促有力的命令聲交織在一起，一副大戰來臨前的緊張形式。

向功屬於那種靠搏命沙場換軍功的直腸子武將，腦袋裡並沒有太多彎彎繞。昨天被震撼后，他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覺得這炮陣裡外都透著厲害，所以今天他一早看到曹將軍，終於掩飾不住欽佩之請，老老實實站起來拱手做了個揖。

大多數人的答案都是「無法應對」。

不過原始的炮隊鏡在這種情況下已經足夠用了。畢竟對面城堡里的葡人沒有能威脅到這邊的武器，所以參謀們可以好整以暇m.hetubook.com.com地測算射擊諸元。

事先被硬化過地面的炮位上，泛著金屬光澤的粗壯大炮擺出了雄壯的4排方陣。按照口徑不同，小炮在前大炮在後，期間還規律分佈著裝滿火藥和炮彈的彈藥車。炮陣總體上橫平豎直，一眼看去，猶如趴卧的凶獸一般，在無聲中充斥著滔天殺氣。

不過好在炮台是堅固的。

側眼看看正在和何鎮談笑風生的朝廷柱石／忠勇伯曹川，再想一想他日要被同樣多的重炮圍城，今日到場的很多人自然是心事重重了。

二十分鐘后，雙方這種零散的炮戰暫時告一段落。

在炮陣後方大約100米處，有幾間被沙袋牆包圍起來的野戰帳篷，這裏就是本次戰役實際上的指揮部了。

接下來的這個晚上，拋開興奮的明人不談，躲在大炮台里的葡人，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

中古時代的戰爭節奏是非常緩慢的，在這南方水網地帶，一場戰爭隨便就可以綿長成年累月的時間。

事實上在昨天大炮登陸那一幕出現的時候，很多人就已經意識到了這背後代表著什麼。

默默地看著參謀們熟練地在地圖上作業，餘明傑雖說臉上緊繃繃，但是心中卻是感慨萬分：把一幫店夥計和童生訓練到今天這般模樣，只有老天爺知道自己私下裡所花費的心血了吧？

而昨日就在大夥眼前，幾千斤一位的大炮，從海路硬生生被運上陸位，前後只用了幾個時辰。如此高效的後勤能力，確實是舊式軍官們無法想象，更何況這還不是一門大炮，而是幾十門！

聽到兩位如此對答，在座大部分人臉上都帶著微笑m.hetubook.com.com，不過若是細細看去的話，其中有些人看向曹大人的眼神里，那可就意味難明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直腸子。

……

接過電報掃了一眼后，餘明傑伸手拿起摺疊帆布桌上的步話機，先是和城樓以及城樓背後的步兵營部通了幾句話，然後他起身發出命令：「回電撫遠號，5分鐘后發起炮擊。」

這一輪驚天動地的炮聲，將超過50枚大小不一的鐵球射進了千米開外的葡人城堡。一時間炮兵陣地上硝煙瀰漫，50＋門火炮發出的巨響令半徑5里內的明人如聞雷動，城樓上的軍將們離得近，感覺到彷彿山搖地動的他們這一刻臉上盡皆變色。

想到這裏面包含著的力量，一大早便趕來「上班」的眾軍將中，終於有人說話了：「旬日間便能布下這般炮陣，大人手段高明，餉械充足，末將拜服！」

時間：布下炮陣后的第二天清晨。

衛遠搖了搖頭：「遲早的事，攤子越鋪越大，可不就供不上了。」

5分鐘后，隨著餘明傑一聲令下，傳令員便小跑著將寫著射擊諸元的紙條送去了前方炮位。

這時一個同樣黑瘦的穿越者軍官伸手接過了電報。

就在城樓上將帥同心談笑風生的同時，隨著朝陽的升起，穿越者的軍隊，花費了巨量資源擺出的炮陣終於要發話了。

得到命令的炮兵參謀，開始用炮隊鏡進行觀測行動。

然而昨夜有心人一想到這個問題，冷汗都流下來了：大批火炮跨水登岸，一夜間立在了自家城池／堡寨門前，而這邊派出去求救的信差連省城的大門都還沒看到，更遑論調集大兵前來救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