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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也就是湯允文的本心來說，這位傳統軍人其實對沙正明艦隊的到來，是抱有那麼一點說不清楚的期望的。

「看你要幹什麼了。」

「此處本無人跡。日前瓊州府接到布政使司行文後，可是須臾不敢耽誤，即刻發來周邊縣民，日夜辛苦，才有了這番模樣。」

還是那句話，湯允文畢竟是一名軍人，他還是希望看到轄區安靖的。

伴隨著船頭的禮炮聲，白沙水寨寨門大開，從裏面駛出來幾艘明式硬帆船。

5艘遠來的艦船沿著海岸往南駛了約三四里路，很快，在潔白的細砂覆蓋中，岸邊出現了一處被木樁和望台包圍的港灣：白沙水寨。

邵強說著說著，自動轉入了區長模式：「嗯，這年頭運輸效率太低，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就地建廠，這樣才能利用本地海砂資源。」

儘管事前做了準備，入眼的官兵貌似也很精神，然而那破舊的營房，老舊的船隻，還有空氣中濃濃的衰敗氣氛，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首先，和滿心歡喜的瓊州文官系統不一樣，對於過海強龍的到來，湯參將的抵觸情緒是很有一些的。這個可以理解：再怎麼說，自己地盤上擠進來另一頭帶著強軍的參將，主人怕是都不會高興的，畢竟是軍人。

事實上，移防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人請示過湯糰長的意見……他本人得知這件事時，瓊山的文官集團都已經在緊急謀划如何從客人身上撈銀子了。

「湯大人，您這一出，從何說起啊？」

瓊州府賈同知此刻一臉邀功ｈｔｔｐs://wｗｗ.ｈetｕboｏｋ.ｃｏｍ•coｍ表情：「沙將軍，可還滿意？」

「哈哈哈！」沙正明聞言連聲豪爽大笑：「傳令，放禮炮。」

另外，這一路上還遍布著烽燧和墩台，防禦體系很健全。很明顯，瓊州這一帶面臨著相當嚴重的匪患。

可惜，沒人在乎湯參將怎麼想。

經過了幾年的穿越時光，穿越勢力對待土著各階層各職業，早已有了一套既定的套路。像湯允文這種的實權軍頭，在沒有明確表露出敵意的情況下，穿越者肯定以拉攏滲透為主的。

所以才有了方才這一幕：瓊州文官集團接到公文的同時，也接到了實打實由廣東布政使司發來的兩萬兩曹大頭現銀。

更不用說之後曹總兵的大名頻頻出現在塘報上了。

沙參將和邵強這一路駛來，看到的就是岸邊聯排的木碼頭和岸上的倉庫民房。其中官私碼頭都有，漁船不停進出，岸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很有活力。

儀式性地出具／接收公文後，渡海而來的沙參將，這就算是和瓊州本地官員辦完手續了。接下來沙參將熱情邀請東道主一同登上戰艦，去正在建設中的「白沙新寨」視察。

十七世紀的神應港，是一連串自然海灣組成的海灘。明人沒有機械來像後世那樣大規模改造，所以神應港建築群，更多的是依託地形出現的原始海港。

就在兩人私下嘀咕這當口，官員們也回到了船頭，因為大家都聽到了水寨里發出的號炮聲：「沙將軍，這是水寨的湯將軍出迎了。」

「和圖書不過我個人不建議這樣做。海南這樣的原始風景，留著將來做風景區蓋酒店炒房地產不好嗎？何必破壞環境。至於沙子……其他地方的無非是石英純度低點，運到玻璃廠後會多一道分揀的工序，咱們在窯區就是這樣乾的。」

伴隨著穿越勢力從台南一隅步步邁向大陸的，是一撥一撥海匪的南下浪潮。

當兵丁用抬竿將大人們送到新寨時，正趕上熱火朝天的建設場面。

而就在這兩年，局勢卻突然有了改變。

在上述時長兩三年的過程中，卡住了瓊州海峽這個南下咽喉通道的湯參將，通過對一撥撥跑路者的拷問，他對穿越者的了解其實是遠超後者想象的。

湯允文聞言抬頭，發現對方雙眼明凈，神情絕無虛偽，於是心下放鬆許多……也對，既是能平滅鄭芝龍、李魁奇的海上大豪，當是有一股英雄習氣。

白沙新寨距離老寨不遠，就在里許外的另一處港灣里。

按照初次見面的規矩，出寨相迎的白沙水寨參將湯允文身穿三品武將公服，此刻看似穩穩站在船頭，其實他的心情卻很複雜。

當然了，天下人都知道，這兩萬兩銀子是誰掏的腰包。賈同知他們也很清楚，該給誰邀功。

「要是說燒CPU……玻璃的話……」看到身高體壯的沙正明面色不善，邵強幹笑了一聲後轉入正題：「也可以操作，不過要上規模。」

初次登上掛滿白帆的戰船，土著官員們也是新鮮不已。沙參將在船隊啟動的空檔，熱情帶著客人在船上轉了一圈，還說有空帶大家出海打炮釣m.hetｕｂｏｏk•com•cｏｍ魚云云……

事實上，這兩萬枚紅紙包裹的精美曹大頭，是有明以來，瓊州府破天荒第一次從上級衙門拿到的十足真銀。這一次瓊州府上下包括知府胥吏，是實打實的被震驚到了！

晚明在財政崩潰的同時，偏偏外部壓力又愈發強大。似白沙水寨這種野戰邊防團，一邊要在財政緊縮的內部環境下苦熬，一邊又要面對數量大增的海匪集團和殖民流氓，想也知道湯允文在之前的歲月里，日子撐得多麼辛苦。

原本荒涼，到處是亂石和齊人高野草的海灣，已經變了模樣。岸邊建起了幾排簡易房屋不說，還起了一條傳統的木質棧橋。此刻，沿著海岸圍滿了做工的明人。大隊光著膀子，拿著木質工具的土著，穿流來去挑土擔石，正在整修海灣。

可憐的湯糰長，是瓊山最後一個得知此事的高級官員。

所以沙正明這時急忙往前一步，伸臂拉住湯糰長雙手，貌似有點嗔怪地說道：「你我兄弟份數同僚，今後又得在一口鍋里攪馬勺，怎能如此見外？」

考慮到對方是省城大佬親信，而自家既乏裡子又乏面子，在摸不清楚過江強龍的脾氣前，老於世故的湯允文還是決定把姿態放低：「湯允文參見將軍！」

儘管比起更南邊的泰國馬來等地，海南的緯度還是有點高，但是這裏的氣候相對大陸來說，已經妥妥算是熱帶區域了。

穿越眾掃平海峽時，海匪南下，穿越眾掃平閩海時，海匪南下，穿越眾掃平粵海時，南中國最後一撥不想做狗的熱血海匪爺們，也統統跑路去北和*圖*書部灣吃安南大米了。

邵強笑了笑：「要是挖沙子給你在北方的私人海灘裝修的話，那還是不錯的。畢竟這年頭的白海砂都是無污染的天然貨，適合你這種小資。」

「不是個難打交道的。」

心下想定后，湯參將蠟黃色的麵皮舒展了許多：「如此，還請沙將軍入寨稍歇。」

「哦，這樣啊！」沙正明點點頭，算是搞明白了這個。

既然是熱帶，熱帶海岸特有的潔白海砂就出現在了眼前：這也是白沙水寨這個名稱的來由。

這兩萬兩銀子，才是賈同知一干文官迅捷發動百姓前來修海港的最根本動力。單靠一份公文的話，那就是搞笑了，別說熊文燦，就是皇帝發聖旨，沒有銀子，窮得底掉的瓊州府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大的動作來給什麼人挖海港。

如果按照穿越者的基建標準來說，這一處正在建設中的工地，肯定是達不到要求的。好在眼下剛開始，沙正明的要求也不高，艦隊可以駐泊，人員可以上下碼頭就行。所以他趕緊一迭聲地鼓勵土著官員。

草草進寨一圈后，大家就算是又完成一道程序。這之後，終於輪到最後一處視察項目了：白沙新寨。

對於軍區司令部發出的移防命令，湯糰長這個偏遠防區的主官無力抵抗。更遑論沙團長移防瓊州這件事，是如日中天的軍區曹副司令一手推動，由何大司令以及兩廣熊總督簽署的軍令。

這件事中間還是有關節的。瓊州孤懸海外，現如今穿越勢力的管轄範圍，還伸不到那麼遠的地方。也就是說，穿越眾想要在瓊州駐軍建設新軍港，和*圖*書那就必須要通過本地的文官系統，而不能像廣州新區一樣，自己召人自己建設……起碼一開始不行。

沙正明站在船頭，盯著眼前這座很有影城風格的水寨看了幾眼后，思緒卻歪了樓，然後他小聲問邵強：「我突然想起來，這海南的沙子也算是一種資源吧？」

……

「好說好說，正要去老兄寨中一觀。」

和那些頭頂在天的文官不同，沙正明入得白沙水寨后，還是仔細打量了一番的。然而令人嘆息的是，湯允文下轄的白沙水寨，和他在閩粵兩省見過的那些明軍軍營並沒有什麼兩樣。

下一刻，一眾文官武官又移師岸上，盡職盡責地完成了官場這一套繁複程序。

「滿意，滿意！沙某在此謝過諸位大人了。此事沙某定當報於我家總兵大人，一份心意是少不了的！」

雖說湯允文是整個瓊州，包括周邊海域大明官職最高的軍將，手下貌似還有兩三千「雄兵」，然而沒卵用。說白了，他在大明龐大的軍政體系中，其實就是個邊防團長而已。

要知道之前的歲月里，廣州各衙門除了催逼稅款糧課外，可從沒有給瓊州府撥過一分錢，即便有，那也是互相抵賬了事，想要從廣州那些衙門要現銀？呵呵，想多了。

所以湯允文今天的心情很複雜。

不一刻，雙方船隻貼近，湯允文順著繩梯爬上了西法大船。

……

這才是湯允文今日心情複雜的根本原因。他知道來者不善，他知道來者是藩鎮，但他也清楚來者富可敵國，那些「西法大艦」上，有著足以洞金裂石的快炮和被銀子餵飽了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