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南北
第四十六章 克勞利的奇幻之旅（十一）
羅伯特·克勞利穿著一件絲滑的靛藍蠶絲針織睡衣，腳下是蒲草涼拖鞋，正藉著桌面上煤油燈的明光，用一根粗大的吸墨鋼筆在伏案寫信。
檢查完貨倉，測算過余量，克勞利回到商館，洗浴、更衣，準備禮物。
他擱下筆，拉動了牆壁上的一根繩子。很快，一個穿著乾淨襯衣的年輕白人男孩推開了書房門，用蹩腳的英語問道：「先生。」
今天這場邀請有點不倫不類。說是私人邀請吧，地點卻在李浩的辦公室。說是公事吧，此刻的辦公室茶几上，卻已經擺好了一些酒菜、餐具和茶具。
雖說現在備貨如此容易，但是雅各布夫人號的貨倉並沒有裝滿。
好在隨後新區開放，有些涉外部門雇傭了外國人。這個葡萄牙男孩算是運氣好的，在英國商館找到了一份侍應工作。
這個位面由於穿越者的出現，前來東亞做貿易的帆船，遠比歷史上來得輕鬆加愉快。
寫完最後一筆，克勞利檢查一遍，鄭重得用火漆封住信件，然後將其裝進一個防水牛皮袋。這封信會在明天交給一艘即將出海的英國船長，由他帶回倫敦。
「給我來一杯紅茶。」
這之後，克勞利在荷蘭商館匯合老威廉，兩人隨後去了雅各布夫人號上檢查備貨。
是的，我的思想在旅途盡頭被改變了。
沒過多久，男孩端來一個漂亮的景泰藍盤子，上面是同樣漂亮的景泰藍金絲箍邊茶杯。
夜幕早已降臨，藍色星球陷入了無邊黑暗中。可是在某一處城市的屋宅，透過精美的手工原木窗欞，以及鑲嵌其上的透明和*圖*書玻璃窗，就能看到一片跳動的燈火長河。如此奇景，在這黑暗的十七世紀，是那麼的激動人心，不可思議。
下一刻，李浩哈哈大笑，用英語說道：「克勞利先生，別來無恙？」
事實上，貨倉里大部分已有貨物，都是船上的其他股東購買的。而老威廉和克勞利兩人，在這之前只是購買了不多的一些貨物，他們兩人手頭的資金，大部分都還沒有花掉。
信寫到這裏，克勞利暫時停住了思緒。
「該死的夜市，好吧，我承認我現在離不開它了！」
事實上，在這之前他已經托商船給家中帶回一封書信。只不過這個年代書信來往困難，即便順利送回英國，往往也是一年半載之後了。
只見原本背向的李浩猛地轉過身，將手中一把式樣威猛的大刀劈在了克勞利鼻尖。
「好的，先生。」
譬如在南江下游的某個大型廠房林立的工廠區，他們就見到了巨大的，高達十幾米的人造建築——正在修建中的鍊鋼高爐。
接過景泰藍茶杯，克勞利輕啜了一口茶杯里的紅茶。
而今天上午來檢查貨倉，則正是因為克勞利終於收到了通知：大佬中午要接見他。於是他和老威廉急忙來丈量剩餘貨倉，以便大佬安排生意時能做到心中有數。
「親愛的父親大人。我原本以為，『變革時代』這個短語，是上帝給當今的歐羅巴大陸準備的。關於這一點，有一些例子可以證明：迄今為止看不到盡頭，已經延續了十四年的戰爭，以及各國蓬勃興起的大航海事業……后一點尤其重hetubook.com.com要。」
在這個過程中，除了迴轉窯之外，參觀者還見到了更多震撼人心的東西。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里，拜某勢力「改革開放」的春風，克勞利和老威廉一起，足跡幾乎踏遍了穿越眾治下的所有地區。
辦完這一切，接下來……是休閑時間。克勞利起身興沖沖換上一套新區常見的後世薄款亞麻格子西服，下樓。
……
「這把刀牽涉到一個屠龍勇士的傳說，還有我的青春。」李浩撫摸著粗鋼刀身上的鑄造銘文，面帶懷念和傷感：「它叫做奎爾塞拉。」
沿途那些古老的、還在使用木製刀槍的土人王國使我堅信，當哈布斯堡、梵蒂岡、薩克森和盧浮宮的大人物們最終結束這一場關於上帝代言人的詮釋戰爭后，聖光遲早會復甦，並且照耀到東方的黑暗之地。
當然，實在沒錢也不怕。對於有擔保或者信譽好的商人，港口還有一些諸如花唄這樣的機構來提供小額貸款。
這裏的土著也包括土生的弗郎機白人。
另外，克勞利他們在廣州玻璃儀器廠，還看到了被威尼斯人嚴格保密的玻璃生產技術。
來自肯特郡的克勞利先生，由於之前在海貿中販賣馬匹獲利豐厚，再加上其人擁有伯爵領地一些大人物的特殊人脈，所以克勞利在英國商館的住所是二樓視野最好的套間，配備有臨時僕人。
打發走僕人后，克勞利一邊喝茶，一邊靜靜地望著玻璃窗外的新區夜景。此刻的他，思維不住發散，處於最活躍的狀態。
不過今天對於克勞利來說，應該是和*圖*書一場輕鬆且愉快的見面。因為當他進門，早已有所準備的李浩，先是開了個玩笑。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1632年的9月份。走在商館街的克勞利，距離上一次去增城參觀模範水泥廠，已經過去了小半年的時間。
「探險的時刻到了，我需要一位合伙人來支付啤酒費用！」進到大廳的克勞利用力拍了拍雙手吸引了在座人士的注意力，笑呵呵地說道：「當然，我會支付烤生蚝和烤羊肉串的費用。」
「很好，算我一個！」
令人驚訝得是，在這個一如其他東方土著王國般落後而又古老的國度中，如今正有一股新興勢力在崛起：伯爵曹，我們稱之為東方伯爵的勢力。
果不其然，裝飾華麗的吸煙廳，至少有四五個英國人還聚集在這裏高談闊論。他們抽著廣西煙農家的少女用大腿卷出的上等雪茄，喝著咖啡，桌子上堆滿了水果、零食和茶，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朗姆酒。
不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每年到了9月份后，東亞沿海的季風就會改變方向。這個時候，一些前期已經做好準備的帆船，就會在信風颳起的第一時間回航，去往印度和更加遙遠的歐洲。
思考人生的美妙時光總是短暫的。過不久喝完紅茶，克勞利拿起鋼筆繼續寫信。
這是一杯摻加了水牛奶、糖和一點檸檬汁的紅茶，是克勞利喜歡的口味：「茶不錯，謝謝你，加西亞。」
今天這封信和上次不同。上次屬於保平安的家書，而這次，克勞利有一些更複雜深刻的想法需要和自己的老男爵父親交流。
於是克勞利一直等到了現在。
「克勞利先生的邀請總是那麼及時。說到這裏，我好像真有點餓了！」
克勞利這個英國商人也不例外。現如今這個時間，他也在做著回航前的準備。
剛剛鞠躬起身，雙手還抱著禮品的克勞利嚇了一跳。
在信的後半段，克勞利詳細介紹了這段時間在東方伯爵領地的所見所聞。與此同時，他花費了更多筆墨來形容一種嶄新的，聞所未聞的龐大機器力量。
至於說原因，這個之前就已經提過：幾個月前，就有商務部大佬交待過，要克勞利不要急著備貨，臨行前有一樁生意要交給他。
這之後，他獨自一人坐上馬車，前去商務部拜會大佬。
「李浩閣下，很榮幸能得到您的邀請。」鎮定下來的克勞利開始見縫插針慣常拍馬：「另外，這把刀的式樣很奇特，是您用來戰勝敵人的武器嗎？」
在信的最後，克勞利寫道：「很難相信，這種神奇的，註定改變世界的力量居然在遙遠的東方出現。幸運的是，作為一個歐洲人，我已經接觸到了這種力量。我想，在不久的將來，我會帶著一些有用的東西回到英國。克勞利家族或許會因此而再次顯赫，重現先祖的輝煌。」
克勞利笑嘻嘻地補充到。
明國，世界最東方的王國，土地遼闊，皇帝子民眾多。
在新區這個充滿了光明的世界，商館里永遠都有晚睡的商人。
來到雙層小樓圍出的大院門口，克勞利下車掏出證件和*圖*書，經過一道安保程序，很快在辦公室見到了今次邀約他的大佬：商務部副部長李浩。
當然，東方人的玻璃生產技術，乃至規模都比威尼斯高端多了。滾燙的玻璃溶液從出爐到被製作成玻璃和酒瓶，這期間大部分工藝都採用了機械動力。參觀者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種充滿了力量的製造風格不可能是威尼斯佬所能掌握的。
一片附和聲中，商人們紛紛起身，換上外套，和克勞利先生一起踏出商館大門，步行向遠處那一片燈火走去——被路燈照耀的街道乾淨而且安全，商人們非常喜歡這種黑暗與光明交錯的感覺。這在黑夜無比漫長的歐洲是永遠也享受不到的樂趣。
關於這些想法，在我乘坐海船的旅途中愈發明晰。
一句話：不怕你買，就怕你沒錢。
之前澳門城破后，很多土著失去了住所和工作機會，開始四處尋找工作。
在廣州附近的工業園，已經投產的汽水、鐵釘、木器等等自動化生產線，同樣給客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各國商人現在不需要打生打死，也不需要坑蒙拐騙想方設法去弄那點生絲——帆船隻需要停泊在新區港口，船長就能在碼頭附近的幾個貿易展廳里預訂到琳琅滿目的商品。無論是傳統生絲還是新式保溫暖壺，都可以買到。
當然，還有目的地的烤串。
在長達幾個月的參觀思考過程中，克勞利深深得被偉大的工業化所折服。他聘請了中文教師，現如今的克勞利先生，已經能用簡單的中文|做日常對話了。
以上這些思辯，我始終真信不疑……直到我來到了東方伯爵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