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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啊。」

楊六水越想越氣：「啊～呸！就番禺縣衙那起子廢物，還免什麼疫！學人立名目，不過是撈錢的把戲，後街的糞尿卻也清不幹凈！」

楊六水在這個問題上，大概是考慮已久，今天說開了格外堅定流暢：「新城那邊生意好做這是一。孩他娘身體不好，新城瞧病方便，這是二。」

可巧了。這個問題，事實上一直以來，楊六水私下就有過一些想法。今天周乙即便不問，楊六水也是要說出來向自家弟兄請教取經的：「我是打算著，看翻過年能不能把這院房兌出去，再舉家遷去南新城，置辦一處……『商品房』安家……兄弟……是叫商品房吧？」

周乙聽完楊六水的「宏圖大略」，連連點頭。不過他接下來表情就變了，拖長了音調，很是戲謔地問道：「我說……大哥啊……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原來你不曉得啊？」

大約是多少喝了點的原因，周乙今天談興很濃。只見他輕輕擺了擺手：「六哥，情報局就是一處曹大人私設的偵司衙門，與那廣州城裡的錦衣衛衙門，都是一個路數，六哥沒必要畏之如虎。」

「那感情好……就是……」

下一刻，他伸手抹把臉，讓自己形容變得正色起來。之後，緩緩喝幾口茶，周乙這才說道：「六哥，我此去北方，時日久，總得一兩年天氣。」

「再說了。」

頓了頓，周乙繼續說道：「六哥還請放心。能讓你知曉的，我平日里都說過。事關機和_圖_書要的，小弟我口風緊，也未曾犯過衙門規矩。」

楊六水聞言有點疑惑：「兄弟，大哥已經在你身上得足了好處啊……你瞅這桌上的酒肉，還有眼下這滋潤日子，都是靠你弄來的家什才有了生髮啊。」

「這是……？」

「介紹信。」

點著煙，楊六水低下頭，悶聲悶氣地說道：「我看那鐵床機工就不錯，是門正經手藝，學會將來就能養家糊口，總好過跟著我走街串巷沒個正行。」

說到這件事，「深受」某勢力好處的楊六水，階級立場那是相當穩。

「社……情？」

楊六水點頭，臉上都是感激：「哥哥知道難處，這回又承你的情了。」

聽周乙這麼說，楊六水先是鬆了口氣……他剛才話一出口有點後悔，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給大家惹來麻煩。

「呵呵。」周乙聽完，有點揶揄地「拷問」老哥一句：「六哥，這祖傳的宅院，說兌就兌了？」

「哥，你是廣州老城的活地圖，這是本事。有了這身份，走街串巷也就是正經行當了。」周乙這時用手輕輕拍了幾下信封：「我的人情背書，再加上你這點本事，才換來這一封推薦信，不容易的，到時候去了好好乾。」

「是哪塊料？」

「切。」

「大哥，你和嫂子是我周乙的親人。現如今這局面……怕是幾年後就要翻天覆地，我總得給你找好後路。」

一瞬間，老實巴交的楊六水酒也醒了，臉色也被嚇白了，擺著手亂晃：「這……這這怕不www.hetubook.com.com是……哎呀兄弟你給老哥我整了個大活啊！這坐探怕不是要掉腦袋，你看老哥我是那塊料嗎？」

「就是這坐探的工錢，也不曉得有多少。」楊六水期期艾艾地說道：「商品房……不買啦？」

「呵呵。」

他盯著一臉緊張的楊六水，先是嘿嘿笑了兩聲，這才揶揄著問道：「好我的六哥，都一年天氣了，你方才識出不妥啊？」

楊六水聽到這裏，長舒一口氣，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老弟今天這一說，算是把話說透，原是哥哥我想多了。」

看楊六水迷惑的眼神，周乙神秘一笑：「林家牌坊西街有一處『客博閣』，大哥你曉得吧？」

「重要的是工齡！工齡懂嗎？」

說到這裏，周乙用探究的目光斜睨楊六水：「六哥您說說，這兩廣地界，朝廷開得，曹大人當是也開得？」

他伸出大拇指，拳頭用力在桌面上墩兩下：「曹大人是這個！瞧瞧南新城，整治得多好！官人也從不亂收小民銀錢。嗯，照我看，曹大人就該多開兩家衙門！」

楊六水說到這裏，抬起頭，眼神裡帶著希翼，看向周乙：「兄弟，你看哥這麼走，路子對嗎？」

說到這裏，楊六水突然間就想起了日常生活，他怒氣沖沖又砸一下桌面：「朝廷就是看不得人好！哼，月前那伙管街面的皂狗，硬是收了一戶300文的『免疫』錢！半大小子也算人頭！」

「哼哼。」周乙這時望著門外漆黑的天空，仰躺在www.hetubook.com.com椅子上，一臉的不屑：「那些沒有上下水的破商品房，都是沒見過世面的苦哈哈買的，誰願意住誰住。」

「對對，兩廣總督！」

「哈哈，不錯，是條正經路子……就是有一處不好。」

「哼哼，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開得！開得！」

「還買什麼！」

「六哥，我這一走，你一家人總得有個照應，做過日後打算沒有？」

周乙拿起火柴盒，擦亮一根火柴，盯著火苗直到那一縷青煙冒起，這才悠悠說道：「朝廷的錦衣衛衙門，廣州城裡那起子千戶所百戶所，番子們成日價鮮衣怒馬穿州過市，不也是正大光明嗎？」

周乙不屑地甩甩手：「這些子算什麼，不過是些不上檯面的小玩意。」

「曉得，曉得。兩年半前開的張，批銷雜貨的。兄弟，不是哥我誇口，這廣州城裡的大街小巷，新店舊鋪，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楊六水點頭：「這倒也是。」

周乙說到這裏，神情驕傲，靠在椅背上得意的叩著桌面：「六哥，情報局是什麼單位，回頭你就知道了。哼，百無禁忌的。」

「無需打問，也無需多做什麼。平日里六哥你出攤，見誰家老財用土龍糞修後巷水溝啦，誰家窮苦人又被差役欺負啦，街面上又有哪個瘋子在罵街罵皇上啦……就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都記下來，隔幾日去商號匯總報備一聲，就完事了。」

計劃終於被人看破，周乙無奈搖頭。

「六哥，進了那間商號的門，從此就是和-圖-書自己人了。今後即便我不在，你也有了倚仗……」

楊六水再聽不懂其他的，坐探這兩個字可是聽明白了。

「著啊！正當如此！」

「嗯，其他背景調查會有專人完成，你無需管。後邊還會有一個簡單的培訓，學學規矩。總之，完事你就是情報總局下屬機構的僱員……坐探了，領正規晌銀那種。」

「打算倒是早就有，本也是今日想尋兄弟你做個主的。」

於是楊六水趕緊解釋：「兄弟，說實話，老哥我平日里也不敢探究那許多……你供職那處衙門，不好多打問啊！」

周乙有點恨鐵不成鋼：「你在新城有房子，還怎麼在老城當坐探！？工錢？那點工錢算什麼！」

周乙說到這裏，從懷中掏出一張白色信封，輕輕放在了桌面上：「原本也是打算給你在新城尋套房子的。不過聽你今天這麼一說，我還是覺得，不搬家為上策。」

「坐……坐探！？」

「等到了那一天，六哥你憑工齡，就有資格在老城買新商品房了。」

「啊！？」

周乙的手指重重在桌面叩幾下，強調了「工齡」這個詞：「有了工齡，到時候曹大人一坐了江……兩廣總督，就能先別人挑房子。」

楊六水義憤填膺：「我看京城的皇上就是被奸臣蒙蔽了！就該讓曹大人來坐這個兩廣頭把交椅！……嗯，那什麼府……總督來著。」

「就是你平時見到聽到的那些。」周乙耐心解釋：「你是最低級的信息收集員，別說大活，小活也不會派給你。」

「靠山……吃？」和_圖_書

周乙不屑反問：「就是簡單的社情輿情監控。難不成還要哥哥你一把歲數夜闖總督府偷小妾的花肚兜回來？」

「再有。」楊六水說著說著，眼神愈發堅定：「我都打問明白了。新城學徒，去了管吃住，有工錢，師傅也和善不欺打。你這侄兒不是讀書的料，到時住過去，就尋一間工場讓他去做學徒。」

「知道什麼是新式商品房不？」

「哈哈哈！六哥，是兩廣總督！」

「完事？」

楊六水聽到這裏，驚魂甫定。默默抽了半支煙，情緒平穩下來后，他最終緩緩點頭說道：「倘若是這樣，那這活我做得！」

「哈！」

周乙這一刻欣慰大笑，臉上露出了學渣兒子終於考夠60分的慈父笑容。

「就是什麼？」

「就一院房，又小又破，有什麼祖傳不祖傳的。」

周乙聽楊六水說得有趣，便給他又續了茶水，期間有意無意接話：「唉，誰說不是呢。這要是曹大人來管老城，定不會有這許多爛事嘛……」

「哦，這麼久？」楊六水的思路一下回到了現實。

雖說答應，但是周乙看楊六水臉色還有點惶惶，於是他又寬心幾句：「曹大人澤被萬民，手下萬千精兵，跟著大人過好日子，怕什麼？就憑官府那些欺軟怕硬的吏狗，能拿我們兄弟如何？」

「很好。年後，你拿這封信去商號，那處其實是廣州站的外派機構，到時會有專人接待。六哥你去了隨行就市，一應對答老實回話，我和你的關係實話實說無需隱瞞，最後填表按個手印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