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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子灣是一處小型私港，就在天津南邊五十余里的海岸邊。

寒潮不是鬧著玩的，它可以令大地封凍，海水結冰。天津城裡的土著們一早起來，從口中呼出白氣的那一刻，立刻感受到了冬季的殘酷。

所以今天這事，港務處會首先調動自有隊伍和運輸工具，去料子港運貨回天津。然而港務處也沒辦法徹底封鎖消息……港務員工百分之五十以上都是本地僱員，所以消息一定會泄露出去。

按說，這梅氏原本只是本地衛所一家普普通通的挂名千戶，經營著一間皮毛商行，在天津城內根本排不上號。

事實上，義鑫隆對最後這個船隊也是有想法的。

車隊中但凡是經驗豐富的老人，這一刻都能猜到，是有騎兵靠近了。

賣力往南邊趕了大約10里路后，吳掌柜望見了前方視線盡頭的另一個車隊。

然而吳掌柜失算了。

洞察本地局面的吳掌柜，果然料事如神……就在他預言后不久，車隊身後的遠處，便揚起了一陣煙塵。

聽到這一條附帶著刺骨寒意的消息后，很多人的臉色瞬間掛上了寒霜。

作為京杭大運河的重要節點，天津原本也算得上是大明的商貿重鎮之一。然而這幾年下來，隨著一個又一個遠洋船隊到埠，天津赫然已經成為了北中國最重要的貨運集散地和新興工業城市。

這個消息不是「官方」信使傳來的，而是港務處那邊的「舅舅黨」擴散出來的。

滾滾而來的工業品，以及隨之而來的各類新工坊、新產和*圖*書業、新基建，令闔城老少都過上了好日子。

神情兇悍的騎兵，身穿草綠色對襟羊毛粗呢大氅，腳腿上穿著長長的黑色騎靴，胸前扎著寬牛皮帶，銅扣閃閃發光。騎兵馬鞍後方，清一色插著兩把短款騎槍，腰間掛著長長的騎兵專用馬刀。

當夥計氣喘吁吁跑進屋告知這一消息后，愣了愣神的吳掌柜，先是詳細問了夥計，然後嘟囔一聲：「寧可信其有」，便命夥計去車行傳話，準備大車。

到那個時候，運氣好的話，甚至還能和船工勾兌一番，先行挑選一些貨物裝車。

狠狠咒罵一通后，吳掌柜這才告訴吳法正：前方那面充斥著銅臭味道的淺白旗號的商家，是天津城北梅家的字型大小，惹不起。

「這之後，梅家就一飛衝天。那梅撫西現如今是飛虎營的副將，極得飛虎營營官看重……就連這金利來的招牌，據說也是飛虎營營官張大人親自給賜的名！」

老一輩人的記憶中，眼下的節氣沒有這等雨雪的。

這些騎兵清一色騎著高頭大馬，頭戴土著已經很熟悉的方型棉帽，其額頭處鑲嵌著一個藍色圓形鐵片……這棉帽有個怪異名號，曰「雷峰」帽，據傳是坐鎮杭州雷峰塔的法海大師，專為曹大帥降妖伏魔所制。

然而那一年南邊的曹大師北上勤王，這梅家的獨子梅撫西不合在曹帥用人之際，隨曹帥去北長城殺了韃子，立了戰功。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現如今的天津城內外，沒有一個土著是和圖書完全和曹氏產業脫離的。任何人，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間接，都吃著曹大帥的飯，捧著曹大師的鍋。

不久后，吳法正見到了傳說中的飛虎營營兵。

闔城老少就指著這隊船，來打發聚集在天津的北中國行商呢，結果洋麵上凍了……MMP，當講乎？

「倒是得了民心。」吳法正看到梅氏車隊里那些年輕夥計狂熱的眼神，神情複雜，喃喃地說到。

城南通往其他市鎮的道路，不在天津市的重點基建規劃中。所以出城后不遠，吳家的大車已經開始在古老的，遍布車轍的官道上艱難行駛了。

「飛虎營？」

堪堪在黎明時分，從下游海河口奔行幾十里而來的信使們，沿著河碼頭，沿著城主主街，大聲給土著確認了最重要的消息：昨夜洋麵封凍了。

「那倒也未必。」九叔說到這裏，嘿嘿一笑：「飛虎營往日里無事不進城，你來此地時日尚短，沒見過實屬正常。不過今天這局面……照規矩，該是有營兵沿途護送的，二少爺沒準就見到了。」

坐在晃蕩的馬車上，吳掌柜此刻的心情格外好……按照他的估計，這次義鑫隆車隊大概率會搶在其他人之前抵達料子灣。

然而真要是民間馬車捷足先登，港務處也不會嚴詞拒絕，會按照正常價格給出運費。

沒過多久，吳掌柜兩人騎馬穿過了碼頭區，又往前跑了二里路，最終一處高土坡停了馬。

接著，吳掌柜拉起吳法正就往外走。

從後方行近的騎兵，總數ｍ.heｔｕboｏk.cｏｍ.ｃom大約有20人，保持著勻速行進的直線隊列。

聽到這裏，吳法正的眼神頓時變得凌厲起來。和九叔會心對視一眼后，吳法正抽了胯|下馬兒一鞭，掉頭往商行趕去。

這之後，吳掌柜坐回車上，低聲把梅家商號的底細介紹給了自家侄子。

不想世事難料。

確切地說，是全城土著的臉色都掛上了寒霜：壞了，入冬前的最後一個大船隊進不來了。

令吳法正感興趣的，是九叔口中的飛虎營：「可是當年親手砍了四千韃兵人頭的飛虎營？」

然而壞消息的確認，總是來得那麼及時，那麼準確。

「這幫子皇親國戚，真箇都該死！」

說到這裏，九叔興奮地告訴侄子：這類事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搶運到貨物的人，可以無視代理協議，購買一部分車上的貨物。

吳法正聞言瞭望，發現在南邊一處堆滿了石料、木料的大型工地上，正有大隊穿著藍色工服的勞力在列隊。

俗話說得好，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下一刻，手搭涼棚張望不已的吳掌柜，「哈」了一聲，手指前方：「快看，列隊了，消息遮莫是真的！」

在義鑫隆商號坐鎮的吳法正，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和自家掌柜吳九叔核計一番，然而也是徒喚奈何。

所以，當洋麵上凍的消息傳來后，老少爺們的臉色瞬間就垮塌了。

老少爺們黎明時分傳來的噩耗還沒消化完，待到早飯時分，卻又有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傳來了：船隊昨天白wwｗ•ｈe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m天其實已經到了料子灣，現下就困在料子灣。

說到這裏，義鑫隆的車隊已然跟在了梅家車隊身後。

「正是！」

聽到這裏，吳法正緩緩出了一口氣：「如此強軍，倒是緣吝一面啊。」

大驚之下催促車隊加速，沒過多久，確認了對方懸挂在車頭的旗號：金利來。

義鑫隆不愧是靠著馬隊起家的商號。待到吳家叔侄趕回來后，五輛大車連帶著拉車的騾馬，都已經準備完畢了。

吳法正對梅家滔天的富貴不是很感興趣。因為他這一路行來，已經在南方見到了太多依靠新產業發跡的「非傳統富貴人家」。

寒潮來臨是大事，尤其是如今的天津城，對於提前到來的低溫，極其敏感。

下一刻，一眼看上去就彪悍無比的飛虎營騎兵，和車隊擦肩而過。而當騎隊經過前方梅氏車隊時，一陣無比響亮的歡呼聲從梅氏車隊里爆發了出來。所有梅氏車隊的人，這一刻高舉雙手，大聲歡呼著「好漢」二字。

這一路上，一頭霧水的吳法正也沒機會問九叔個仔細。不過就他觀察，剛才那個消息還真有可能成真：街面上到處都是出來打探消息的商人和夥計，整個碼頭區處處顯出了躁動。

入冬前最後一個船隊，按慣例會載有大批棉製品、煤爐、皮草、煤油、藥品、凡士林等高檔過冬物資。

吳九叔講到這裏，滿眼的羡慕嫉妒恨，七竅中彷彿就要湧出酸水：「現如今，梅家的金利來，包銷著南邊五成的豬婆龍腰帶、箱包和男鞋不說，梅家還是威士ｗwｗ.ｈetuｂook.coｍ.ｃoｍ忌酒廠的大股東……他娘的，真箇是反了天，沒王法了！遲早遭天譴！」

下一刻，吳掌柜滿面堆笑跳下車，一路小跑著上前和梅家車隊的管事打了招呼，熱情寒暄了幾句，這才回來自家車隊。

蓋因民間勢力散漫，難以協調管理。

回去的路上，九叔這才告訴吳法正：船隻擱淺、困岸這類事，一年中總會發生幾次。通常來說，港務處是不喜歡「民間」勢力參与臨時事件的，尤其事發地在遠離城外的地方。

接下來再無二話，吳掌柜特意多點了15個夥計，帶著吳法正和車隊出發了。

話說，這梅氏的金利來商號，也是近幾年才發達起來的。

海運船隊所帶來的財富，遠遠超過了大運河上那幾艘槽船的價值。

北風蕭瑟，萬物凋零。隨著後半夜一場怪異的冰雨+冰雹，寒潮一夜間席捲了環渤海灣地帶。

可老天爺不開眼。近些年，似這種提前上凍的鬼天氣，在大明朝地界，已然是常見之禍了。

出到院外，吳掌柜很快命人牽來兩匹馬，上了馬就奔著海河碼頭而去。

雖說北上的主要貨物已經備齊，但是加分項誰不喜歡做？九叔在這之前，最渴望的能從船隊中分潤一點「皇安散」……這種既可以內服又可以外敷的消炎神葯，早已和南方海商最重視的維生素丸一起，被抬高到了生生造化丹的檔次，價比黃金。

1635年，11月初5。

「快回去備車！」

不過好的一點是，現下已經是冬天，地面堅硬，倒是不怕車輪陷進春夏季常見的泥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