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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花。

在他還活著時，經常會落在他的肩膀上鳴叫的鳥兒，此刻也是惟恐避之不及的遠離了他，再也不肯靠過來了。

一百萬人，失去了生命。

「啊！公主殿下！」

托蘭無力的靠在樹榦上，目光獃滯。

托蘭捂住自己的臉，想哭，卻流不下眼淚來……

白痴走出小樹林，去進行今天的工作去了。雖然通過某些途徑，他現在已經不缺錢。但為了掩飾自己的財產和支出，免去不必要的窺探和別有用心，他就需要繼續去工作，給別人一個自己「有收入，所以也可以有支出」的現象。就在他走出小樹林之後，小麵包卻是順著繩梯，慢慢的爬了下來。

「我知道自己這樣說是對主人的不敬……我也不可以懷疑主人當初對我下的命令……只是……只是……」

小麵包毫不介意，繼續靠近托蘭。同時，她取下背後的寫字板，刷刷刷的寫了一段話，舉起——

無名的小花輕微搖晃著。托蘭看著它，長長的睫毛下流露出一雙依舊純凈的藍寶石色的眼睛。然後，他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這朵小花……

「陛下，下午的工作……您還是不要去做了吧。公主殿下哭得那麼厲害……」

「咳……」

白痴給不出答案。他也提不出問題。

不管有怎樣的理由，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白痴點點頭。即使蜜梨不說，他也有這個打算。可就在白痴將上午打工的錢放進床底的零錢箱內時，小麵包卻是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把奪過白痴存放零https://www.hetubook.com.com錢的箱子，大步衝出房間。

已經完全變成死亡騎士的他卻變的比任何時候都要消沉。

小麵包靠近了，托蘭看到麵包走進，渾身一震，立刻躲到枯樹的背後，同時大聲道：「小主人！您……請不要靠近我，對您的身體不好……」

碰到了。

「現在，你的愛心我已經替你捐了。滿意了嗎？不夠的話我可以再給。只是請你不要再在這裏惹人厭煩，好不好？」

手中的玉米，灑落了……

這丫頭速度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快到這種地步？！在平台邊緣，她伸手用力一拍平台，位於房間內的小樹娘立刻渾身一震，似乎被一股力量牽引一般強行縮進地板。隨後，一條樹枝就從樹榦旁伸出，形成一個可以容人乘坐的圓圈。小麵包立刻抱著錢箱蹲了進去，那條樹枝也是將她安安穩穩的送到地面。

有概念了嗎？

她畫線的速度開始變慢。

小麵包的目的地似乎並不遠。很快，她就在一座茶餐廳旁邊停下。這裏長年放著一個捐款箱，希望在茶餐廳里用過餐的人能夠將一些零碎的零錢放進去，好幫助那些孤兒院內的孤兒以及老弱無子女，無人照顧的老人。當然，這隻是一個形式，如果這些社會救助真的全部依靠捐款的話，那孤兒院和養老院早就倒閉了。

《托蘭姐姐，你為什麼那麼沮喪呢？》

每一筆下去，都不像剛開始時那般的輕鬆。反而還有著一些嚴謹和沉重，臉上的表和-圖-書情也越來越肅穆，慢慢的……化為哀傷……

伸出的手，就這樣落下。

古德塞……家族。

「……」

《托蘭姐姐，提前祝你聖夜祭快樂！》

托蘭躲在枯樹之後，肩膀顫抖。心太軟的他，即使在死後，也無法改變這個性格。

「啊嗚……」

白痴沒有說話。因為他沒有死後的生命，所以也無法去理解托蘭的心情。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對於曾經如此熱愛生命，喜歡呵護那些弱小的小生命的托蘭來說，現在的自己，到底有多麼的難以接受？

「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但他們之前……也都有著美好的人生……可是我……我卻親手……剝奪了他們的生命……將他們最後的希望……也給粉碎……」

蜜梨不知道小麵包到底想幹什麼，驚慌的叫了起來。但白痴卻是立刻抬起腳，重新沖了出去。要論速度，他想抓回這個小丫頭絕對不難。可這一次，他卻沒有阻止，而是緊隨著小丫頭的步伐下了平台，跟著她，朝樹林外跑去。

「這就是我的罪孽……」

白痴嘆了口氣，搖搖頭。他只是默默的注視著小丫頭的舉動，在遠處，守護著她……

但淚水卻再也無法從他的眼睛裏面流出。

這個數字對小麵包來說，到底是什麼樣的概念呢？

一百萬……

在哭聲中，小麵包用力的扳開箱子的蓋子，然後從中抓出一大把伊奈兒和小面額的蘇拉，扔進這個捐款箱里。她一邊扔還一邊繼續哭，惹得那些在露天茶餐廳內喝下午茶的學和-圖-書生紛紛側目，像看著一個怪物似的看著小麵包。

看得出來，他想哭。

「啊嗚嗚嗚嗚——！」

白痴沒有阻止這個丫頭，並不是因為現在他已經不缺錢，而是因為小麵包的那些眼淚。如果換作她偷偷拿自己的錢去買那些昂貴的要死的辣椒醬，那一頓打肯定逃不了。可是現在……

不會再落下淚水的藍寶石，如今只能微微的合著。他躲在枯樹之後，抓著樹榦的那雙修長手指在輕微的顫抖著。

托蘭看著小麵包那誠懇的表情，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說道——

小麵包笑笑，繼續寫字，舉起——

「……啊，主人。」

她不知道。不過不知道沒關係，她開始握著手中的牌子，開始在上面一條一條的畫著橫線。每塊板畫上二十條，等到畫完之後，她就在腳下的泥地上再拉出一條橫線，清空牌子，繼續畫。

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時間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構成任何的意義。他不再需要睡眠，也不再需要呼吸。有的，就只有這難熬的每一天，一分一秒，緩慢的在他的世界里流逝……

「我……果然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大壞蛋……大惡人……一個……大魔頭……」

「也許……一百萬已經超出了人們所能理解的概念……一百萬……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退化成一個簡單的數字。但是……」

這一點，白痴知道。至今，他還記得當年的那個雪夜，托蘭把一盆小花保護起來，避免它凍死的場景。可是現在……

原本，小麵包對於一百萬的確是沒和*圖*書有概念的。可是隨著她所畫的線越來越多，腳下泥地上的線也越來越多之後，這個小麵包的表情，漸漸的凝重了……

麵包不斷的在白痴的胸前折騰，用力的哭了出來。惹得白痴不得不抱住她，將她抱回樹屋，放在床上。蜜梨和小樹娘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只能過來安慰她，讓她不要再哭了。

他……哭了嗎？

「真是的，喝個下午茶也這麼吵鬧，最近這種沒有素質的平民還真是越來越多了呢。」

樹榦上，鳥兒歡快的叫著。聽到叫聲，托蘭抬頭看了看，隨後從自己那小草棚中取出一把玉米粒，托在手上。可是，那些小鳥卻沒有絲毫飛下來的跡象。即使有，也是落在距離托蘭遠遠的地方，一點點都不肯靠近。

可就在這時，一個坐在茶餐廳內，約莫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卻是站了起來。她抬著高昂的頭，一頭金色的捲髮讓她看起來顯得十分高貴。對於哭哭啼啼的小麵包，這個女孩卻是用冷漠加鄙夷的目光看著她。隨後，她朝和自己同桌的兩個女孩使了個眼色，那兩個女孩立刻走到捐款箱旁邊，從懷中的錢包中拿出兩張一百蘇拉的大面額紙幣，扔了進去。

「怎麼了。」

「小主人，托蘭是男孩子。雖然從小就被別人叫娘娘腔，但托蘭還是一個男孩子啊……」

「但是……我卻能夠感覺得到……感覺到他們每一個人死之前的恐懼……他們每一個人都和當初的我一樣……不想失去生命……」

小麵包放下牌子，張開嘴，看著托蘭。

「和*圖*書啊嗚……」

「才剛剛覺醒……我……就殺了差不多一百萬人……」

在畫了將近三個小時，才畫完不足五萬條橫線的小麵包來說，她，終於有了一百萬這個數字的概念。看著地上已經被划滿，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划的泥地，小麵包張開口，慢慢的抬起頭，驚恐的看著面前的托蘭。

「我……殺了人……」

終於，托蘭意識到了白痴。那雙落寞而帶著哀傷的眼睛終於回過了一點神。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跪在白痴的面前。

那個女孩的冷漠和輕視，讓遠處的白痴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再看她身上的那套貴族服飾，上面的家族徽章……

看到這行字，托蘭卻只能苦笑。

然後……這朵小花就迅速枯萎了。

此時，白痴終於完成了上午的工作回來了。小麵包一看見白痴，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哀痛，哇的一聲撲到白痴的懷裡，大聲的哭了出來。

啾啾，啾啾啾——

現在，他只有點點頭，任由托蘭繼續靠在那棵枯死的樹榦上，雙眼無神的望著這個世界。然後，他自己也只有默默的走開……

臉上掛滿淚水的小麵包就這麼奔著，在這樣一個喜慶的日子里，看著這樣一個小女孩一邊哭一邊抱著個大箱子狂奔，的確是一件稀奇的事情。神聖恩寵內的學生們驚奇的看著這個小女孩掠過，當然，也看著那個著名的人形推土機，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

小麵包看著托蘭，再看看地上的這些劃線。漸漸的，她原本高高興興的表情變得哀傷，慢慢的，她開始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