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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儼神色稍松，原來對方也是剛到不久，如此倒不能算自己失職。

三名偷襲者愕了一下，繼而面露喜色，答道：「屬下隸屬左衛，許國公宇文將軍麾下。」

高不凡人在空中刀勢一凝，咔嚓，一名偷襲者舉起來的角弓還是被他勢不可擋的刀鋒給斬折了，嚇得那人仰面躺著一動不敢動。

高不凡差點一頭載倒，仔細一看，兩人還真有四五分相似，敢情是一對親兄弟，於是目光落在第三人身上，隨口問道：「你呢，不會也姓阮吧？」

「這玩意吃腐肉，髒得很，身上也不知有多少病菌，小心染上瘟疫。」高不凡淡道。

眼前這座村落也不知被遺棄多少個年頭了，草木萋深，荊棘遍地，怪藤纏繞枯樹，青苔爬滿詭石，說不出的荒涼孤寂，根本尋不著進村的道路，只有那些偶爾在藤蔓中露出來的殘桓斷壁在無聲地證明著，這裏曾是一座有人居住的村落。

正所謂封建迷信，顧名思義，封建社會的人都十分迷信，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無不敬畏鬼神，譬如眼前這座荒村，此刻在眾人的眼中就是一處不吉之地，住在這裏難免會沾上晦氣，所以都目光猶豫地看著高不凡。

老趙頭連忙站起來，高不凡把刀一伸，搭在老趙頭的肩頭上，一指阮小富淡道：「他去，你和阮大貴留下。」

一眾府兵和村民不由大為懊惱，後悔反應慢了，裴行儼笑道：「七斤這小子機靈。」

那名隋軍精瘦精瘦的，使的卻是一根長矛，搖頭道：「小的不姓阮，姓趙，大家都叫我老和*圖*書趙頭。」

「高公子為什麼不早說。」柳七斤拔了一叢野草使勁擦去手上的血跡，看樣子就差掏出褲襠里的傢伙滋幾下了。

「公子是在問小的嗎？」角弓被劈斷那名隋兵小心翼翼地問，見高不凡點頭，這才答道：「小的叫阮小富。」

刷……

「狗崽子，七斤兒，你們這手臭箭還得多練幾年呢。」一名侍衛調侃道。

四下里靜了片刻，繼而響起雷鳴般的喝彩聲，李一那貨傻了眼，臉上的嘲笑瞬間凝固掉，喉嚨里發出的嘲笑聲急咽回去，便變成了一聲漏氣的雞鳴，隨即淹沒在如潮的喝彩聲道。

裴行儼禁不住脫口道：「昔有長孫將軍一箭雙鵰揚名突厥，今有高長卿一箭三烏，神乎其技，當威震高句麗！」

牆后一箭射出直取高不凡，高不凡揮刀把箭劈落，腳下速度絲毫不減，一個縱身便落在斷牆上，手中腰刀如同長河匹練，牆頭上覆蓋著的藤蔓傾刻被絞得粉碎，而此時裴行儼也殺到了，馬槊一招毒|龍探海，咔嚓一聲扎入斷牆中，把半面斷牆都掀翻了，牆后數人驚慌躲避。

柳七斤嚇得趕緊把死烏鴉扔掉，還順帶在柳狗兒身上蹭了蹭手掌，後者嫌棄地躲遠開去，其他人也變了面色，沒辦法，瘟疫實在太可怕了，別說在醫學極度落後的封建社會，就是現代社會的人也談之色變。

蘇定岳等一眾侍衛也是一臉的敬服，別的不說，光就這一手箭術，高不凡若參加四科舉人，絕對十拿九穩，難怪就連長孫晟和可敦都看中了此子和_圖_書。

三人中似乎以老趙頭為首，立即答道：「我們比你們早到半個時辰，還有五十多個弟兄在後面趕來，本打算在此落腳的，沒想到你們也看上這裏。」

高不凡察言觀色，估計對方並沒有說謊，這才收起了腰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阮大貴見過公子。」旁邊一名隋軍搭話道。

「七斤，分俺一隻。」柳狗兒上前討要，卻遭後者拒絕了，正要動手搶奪，高不凡卻道：「別搶了，扔掉吧。」

高不凡藉著昏暗的光線仔細一瞧，發現這幾名偷襲者雖然衣衫襤褸，但還依稀認得出是隋軍的服飾，不禁皺眉道：「你們是隋軍？」

眼下正值黃昏，天空昏昏沉沉的，數只黑漆漆的烏鴉落在枯樹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高不凡這群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不時發出幾聲瘮人的怪叫，讓整座荒村更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息。

高不凡露了一手「一箭三鳥」，在隊伍中的威信無形中又增加了幾分，一聲令下，眾人便開始清除雜草，打通一條進入村子的道路，而裴行儼則率著手下騎兵在村子外圍警戒，掃蕩野獸和蛇蟲鼠蟻。

這個老趙頭是個隊正，他說還有五十多個弟兄正在趕來，豈不是意味著他這個隊還是成建制的，有點不簡單呀，要知道隋軍大敗之下，剩下的潰兵都是散兵游勇，還能成建制的十分鮮見。

三名偷襲者瞧不出高不凡的身份，但見千牛備身裴行儼似乎也唯此人馬首是瞻，而且此人一身武藝也太過強悍了，連近距離射來的箭都能劈飛，簡直非人和圖書哉，於是戰戰兢兢地答道：「天黑沒看清，我們還以為是高句麗兵搜殺過來了，都是誤會。」

這時正好又有一隻烏鴉落在枯樹上，柳狗兒和柳七斤這兩個小子立即爭先恐後地射出一箭，結果均射了個空，那隻烏鴉則嚇得噴射出一泡屎，尖叫著飛走了，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刀鋒近在咫尺，那名隋軍艱澀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你……你們也是？」

這時裴行儼也趕到了，與高不凡目光一觸，兩人便十分默契地從兩側向斷牆撲上去。

隋朝的壽命實在太短了，短到很多制度都還沒定型就滅亡了，所以史書上關於隋朝的記載不多，譬如隋朝的軍制就顯得比較混亂，各級軍官名稱和部隊的建制都沒詳細的記錄，即便是同一級軍事單位，兵力也不盡相同，一隊約莫五十人左右吧，為首者就叫隊正，一隊由五個火組成，每火十人，軍官叫火長。

因為封建農耕社會的底層百姓都被綁死在土地上，只能靠著在土地里刨食養活自己，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非村民都死光了，否則不太可能放棄整座村子，當然，也有可能這個村子真的不適合再居住了，譬如斷了水源，沒辦法，只能集體遷居。

「名字不錯，你爹是不是阮大貴？」

高不凡心中一動，原來是宇文述手下的潰兵，冷道：「爾等為何襲擊我們？」

高不凡本來就六識靈敏過人，又得長孫晟指點，再加上修為日深，現在他在箭術上的造詣雖不敢說爐火純青，但比之長孫晟也不遑多讓了。

和圖書嘣……

高不凡手腕一翻，已然張弓如滿月，嘣的一聲，但見箭去流星，枯樹上並排站著的三隻烏鴉倒也邪門，弦聲一響，竟然十分機警地撲棱飛起，高不凡那支利箭便射空了。

裴行儼收起馬槊道：「本人乃千牛備身裴行儼，你們是何人麾下？」

「我不是，他是！」高不凡指了指身後的裴行儼。

李一那貨這幾天悶聲跟著大隊走，倒也還算老實，不過夾著尾巴做人讓他很不爽，此時正要嘲笑兩聲發泄一下，高不凡的第二箭已經射出了，跟第一箭幾乎同時射到，那三隻烏鴉剛好離開樹枝，還沒來不及發力高飛，竟被第二支箭給穿成了一串，直接從空中栽倒下來。

高不凡見這老趙頭對答穩重，於是便問：「你在軍中是什麼職位？」

正散開來清理雜草的眾人急忙府身後退聚攏，高不凡幾個起落便趕到現場，目光很快就鎖定了十點鐘方向的一處斷牆。

柳七斤這小子聞言才放下心來。

「小的是隊正。」老趙頭答道。

高不凡好笑道：「沒事，沒吃進肚子里還不至於得病。」

在現代的中國，被遺棄的村落不是沒有，但多是由於城鎮化，人口向城市遷移造成的，但在生產力落後的農耕社會，一個村落的消亡的原因卻很多，譬如瘟疫、兵災、賊劫、地理環境變遷等都能輕易摧毀一條村莊，而大多數原因造成的後果都是全村死光光。

高不凡手中的刀當頭劈下，真箇疾如風雷，眼看牆后那幾名偷襲者就要死在他的刀下，裴行儼忽然大叫：「高兄手下留情。」

「為啥hetubook.com.com？」柳七斤和柳狗兒異口同聲地問。

「進村，今晚就在村裡宿營，裴兄負責外圍警戒。」高不凡吩咐道。

阮小富訕訕地道：「俺爹叫阮萬寶，俺大哥才叫阮大貴。」

高不凡自然沒那麼多顧忌，鬼神對他來說就是扯談，唯一能讓他忌憚的就是瘟疫，不過這村子應該已經荒廢有些年頭了，即便是瘟疫也早就銷聲匿跡，料也無礙，這裏如此荒涼，絕對少有人來，在這裏紮營正好更加安全。

「你們是什麼時候藏身於此的？只有你們三個？」裴行儼沉聲問道，白天發現這處荒村的時候，他還專門探查過，發現沒人，這才建議高不凡今日在此紮營了，現在出了岔子，算得上是他失職了。

高不凡向裴行儼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用馬槊一指阮小富，喝道：「走吧。」

嗖……

竇線娘美眸炙然地瞧著自家高大哥，俏臉難掩自豪。高不凡收起角弓，淡笑道：「碰巧而已，裴兄過譽了。」

老趙頭面色微變，只好重新蹲了下來，阮小富忐忑不安地站起來。

此時已經暮色蒼茫，一名正在揮刀砍劈荊棘的府兵忽然慘叫一聲倒地，旁邊幾名府兵連忙圍上去，發現倒地府兵的肩頭上赫然插著一支箭，不由面色大變，連忙高叫：「敵襲，村裡有伏兵！」

「既然如此，去把你的人都領過來。」高不凡淡道。

柳狗兒一臉喪氣，柳七斤則毫不在意，飛快地跑到枯樹下撿起那串烏鴉，笑嘻嘻地道：「蚊子再小也是肉，今晚加餐。」說完把箭恭敬地還給高不凡，然後把三隻烏鴉用草串起來掛在褲腰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