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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厲聲叱罵，又想到北平王王都背叛自己，竟然也轉頭魏朝……他雙目中如同也有兩團烈焰在燃燒著。當初王都發動兵變囚禁王處直之後，便立刻將背反後唐，並因契丹入塞的罪責都推到他義父身上。李存勖固然深恨自己當初就不應該被那廝恭敬順服的態度所蒙蔽，莫不如直接趁勢討滅北平國。

都說用兵以正合，以奇勝……可李存勖面對李天衢麾下符存審那員名將，即便明知道對方擺開的陣勢有什麼目的，卻根本無從化解。

「既然已經把朕迫到這步境地……李天衢，事到如今，你也該出手了吧？氣可鼓而不可泄，你以為拖耗到我麾下軍旅士氣衰竭，再驟然殺出，我軍便只會潰敗奔逃，已不可能正面與你一決雌雄？那你也未免太過小瞧朕了……」

「這幾日已有三百名兵卒離營出逃，也只拿回二百三十餘人……朱守殷！就只你統掌的長直軍，便有近百名逃兵，你是怎麼治軍御下的？就算你是朕的心腹近臣，平時罪過，雖能饒恕……可如今形勢險急，你卻仍是治兵不力，難道以為朕便不會殺你么！？你若果真是誤事的駑才，仍不能整束麾下兵馬，而再ｈetｕboｏｋ.com•com有長直軍下轄兵卒離營脫逃……也不必向朕討饒，直接提頭來見！」

「稟奏陛下，晉軍兵分幾撥，陸續北上。看來已是拔營起行，而意圖撤兵了！」

李天衢聞言一笑，旋即悠聲念道：

「李亞子雖為國主，可每逢戰事為士卒先、親當矢石，時常親自率領騎軍搗入敵陣，一鼓拔之……由此可見其素來以武勇為傲，而他一直無法得償所願，親自統領兵馬直搗我軍腹心處……只是坐視他麾下軍旅士氣日漸萎靡，卻只得就此撤兵，那李亞子也必然不會甘心吧……」

畢竟郭崇韜連同他的幾個子嗣如今墳頭草都已長得老高……李存勖其實到了現在也不能確定，如果真的放任郭崇韜獨攬大權，那麼他是否真的會架空帝君，而意欲圖謀不軌。

「陛下，我軍固然應當立刻出兵，趁著晉人士氣衰竭，以儘可能的殺散敵軍……只是李亞子與其麾下若尚還能糾聚騎眾死士，趁著我軍離了連營，也未嘗不會意圖襲取陛下所處的軍陣。畢竟陛下萬乘之尊，如若晉人撤軍時另做盤算，而當真意欲冒犯龍體……也須當早做部署才是。m.ｈｅtuｂｏｏｋ•com•ｃoｍ」

那個名為朱守殷，而被李存勖直接點名叱罵的軍將生得貌相倒十分威武，頜下蓄著濃密的鬍鬚，身板孔武有力。然而遭受自家主公劈頭蓋臉一通滿含殺意的責罵，朱守殷駭得魂飛魄散，立刻跪倒在地上連聲稱罪。

李存勖沉聲念著，旋即沉聲了聲「眾將聽令！」，大帳內一眾後唐軍將當即屏氣凝神，準備聽候李存勖的旨意行事……

然而李存勖更清楚，無論是王都還是陸續出逃的士卒，他們都已認定這場會戰獲勝的將是魏帝李天衢，所以才會相繼叛離自己。

如果朕當初的心腹智囊郭崇韜尚還在世，他又可會有破解此等危局的良策？

李存勖腦中剛生出這個念頭，旋即卻面色立變，暗自警醒自己不可再想下去。

「此番國戰，到底是竭盡所能殺散晉人可用之兵，也當立刻點兵去追。而朕當初也曾歷經殺陣，馬戰的功夫也還沒有撂下，即便那李亞子仍要尋我對陣，而統領晉軍僥倖殺入陣中……要取朕的性命，也沒那麼容易。不過誠如愛卿所言，李亞子不敢就此退兵，如果真有奇襲的打算……那他這次的計劃，也終究是要落空了……」

除hetubook.com.com了朱守殷以外，其餘後唐將領滿面憂慮。各支部曲已開始出現成批的逃兵，而且隨著時日的推移，只怕出逃的軍卒也只會越來越多……這自然也意味著軍隊士氣已經低迷到了哪種程度。

只是朱守殷從面相上看來，他似乎是個性情豪直的威猛漢子……然而不止擔心心情已惡劣到了極點的帝君當真會拿自己開刀……朱守殷那對眼珠子骨溜溜焦急地轉動著，挨了這通聲色俱厲的訓斥也感到下不來台，趁著臉都快貼在地面上，他眉宇間竟流露出幾分怨毒的恨意……

畢竟兩軍會戰，又與各自的國情息息相關……魏軍因勢利導，完全有資本打消耗戰，即便硬著頭皮也只得不斷地去攻，可是對方在符存審的指揮部署下又無任何破綻可尋……李存勖忿恨的念著，自己無計可施，而再執著下去，難道真就是正中敵軍下懷？

「符愛卿，眼下也已能確定晉軍士氣衰微、軍心渙散，的確已是時候出擊一鼓而破之。可看你沉思不語，卻還又有何顧慮？」

可李存勖情知即便誅殺郭崇韜的聖旨不是由自己所下，但他也的確曾下詔將郭崇韜外調地方，並撤除其兵權，而給了劉皇後下和圖書達教令，並派遣宮內宦官奉詔前去處死郭崇韜的機會……既然不忍加罪自己的枕邊人，那麼郭崇韜是否會謀反，就只能是一筆糊塗賬。

魏軍行營大帳當中，直到有軍校連忙前來報說後唐撤軍的消息，在場已有性急的將領按捺不住，爭相站出身來踴躍請命，力諫如今也已是時候趁勢大舉掩殺敵軍。

眼見一眾請戰自薦的將領直往前湊，李天衢的目光卻落在坐在側首的符存審身上……眼見他神情淡定，正做沉思狀，李天衢伸手往下一按，示意帳內大嗓門的性急將領暫且噤聲，旋即又向符存審問道：

與後唐營盤內的氛圍截然相反，魏朝諸部軍旅士氣高昂。畢竟先前符存審全權得李天衢委以軍事指揮權，按他部署主要採取守勢……後唐方面是越打士氣越是衰竭；反觀魏軍這邊卻是再打下去，心中憋著的那團火卻是越燒越旺……

就算把那些逃離營寨的士兵都抓回來按軍法處決，就算能警示震懾其他萎靡動搖的軍卒……而帶兵的將官也是處心積慮監察麾下是否有無鼓噪生變的跡象，儘可能要將一切可能引發的變故扼殺住。但是如今士無死戰之意，也難以再振奮軍心……這等形勢下，還能發和_圖_書揮出多少戰力？

後唐營盤大帳當中，氛圍也顯得十分壓抑。面色陰沉的李存勖，目光在帳內眾人臉上掃過，他也很感受到麾下這些將領愈發消沉，有的人眉宇間已難免流露出氣餒雙眸閃閃，如同在燃燒著一種黑色的火焰一般：之色。

可郭崇韜既然已經死了，就算追悔，也全然沒有半點用處。

更何況這場大戰也很有可能徹底奠定魏朝、後唐這兩國的命運。但凡是有意建功立業的武將，又怎甘落於人後？故而好幾個將領自然也都站起來，摩拳擦掌的喊打喊殺。

……

然而事到如今，李存勖才意識到麾下縱然有周德威那等將才固然能在臨陣對決時提供良策，自己又早已猜忌疏遠李嗣源等義兄弟……如果有郭崇韜這個曾經的心腹智囊從戰略層面上預先警醒，那麼自己也很有可能不至於落到這般被動的處境時方才後知後覺……

先前信誓旦旦要與本朝帝君當面對陣的晉主李存勖，既然都已經灰溜溜的率軍拔營撤返……這不就足以說明晉人士氣低迷至極，已是時候主動出擊徹底殺潰敵軍？

符存審長聲念著，他轉頭望向李天衢，繼而又道：

李存勖忽的沉聲開口，也宛若利刃出鞘那般透出股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