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帝子
空洞的眼瞳看著頭頂的無影燈。
布設在教堂四處的塑膠炸藥上亮起了最後的倒計時，這樣以來，最後的痕迹也會在十五秒之後被徹底清除。
失敗了也沒關係，只要那個轉生之釜還在……
「有人，托我，給大家……帶句話……」
……
結束了。
閉上眼睛，心安理得的去接受這一份漫長折磨之後迎來的飽嘗——不受打擾地漫長安眠。
「希望不會有太多的受害者吧。」
嘭！
他的神情驟然癲狂起來，露出猙獰地笑容。
尖銳的嘶鳴從虛空中迸發，就好像無數玻璃被划動的聲音重疊在一處，令人發瘋的巨響擴散。
艾晴沒興趣聽他繼續說下去了。
乾脆利落地，那一隻手掌自正中分開，向著兩邊落出，緊接著，又『攔腰』而斷，化作了四塊。
「倖存者呢？」
有電話的聲音響起來了，山寨機的大喇嘛在喜氣洋洋地唱著什麼情歌，喊著老公老公什麼的，可是卻沒有人接通。
很快，艾晴終於見到了槐詩。
艾晴沉默著，垂下了眼睛，握緊扶手的手掌露出慘白的色彩，許久，她平靜地說：「那就……那就走流程吧。」
聞到了焚燒的味道，聽見了破碎的聲音，還有嘶啞的呻|吟，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毀滅一樣。
他甩出了一張撲克。
沒了！
……
有水滴在槐詩的臉上。
那個瘸了一條腿的人影向前奮力一撞，頂開了一扇門，回過頭。
「——綠日，終將映照世界。」
「呼吸呢？還有嗎？」
「他說……他說……他說……」
「對不起……」
……
啪！
於是，寂www.hetubook.com.com靜到來。
化作了燃盡一切的火。
嘭！嘭！嘭！嘭！嘭！
向前斬出。
劇烈的翻滾和墜落之中，槐詩最後一次看到了老楊的臉。
那一隻高懸在天空之中的手緩緩抬起，遙遙對準了遠方燈火通明的新海市，五指緩緩握緊。
就連他手中的靈魂具現物—嗤笑魚缸上也浮現出一道慘烈的縫隙，裏面的兩隻魚苗有一隻已經翻了肚皮。
「那就繼續找。」
她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
就在那一瞬間，有一道白色的影子落在了新海郊區的一座路燈下面。
並不恐怖，也並不痛苦，甚至沒有什麼不舍。
他的臉好像已經碎了一樣，半邊沒有任何變化，死屍一樣地慘白，另外的半邊劇烈地痙攣抽搐著，連帶著半截身體。
空白人偶代替他，承受了白帝子那一劍的餘威的餘威。
「喂？我馬上到！剛才我迷路了，真迷路了……你們的空投絕對有問題！我馬上，五分鐘，五分鐘就來……哎呀，我就在路上了……」
艾晴面無表情地丟掉了手裡的槍，抬頭看到中年人的表情，再不掩飾自己的不快：「不用說了，逃掉了，對吧？我們堅持這麼長時間，趕上了洗地？」
他被頂著，推進了門后的黑暗裡，從長長地台階上滾下去，掉進了堆滿雜物和腌菜罐子的地窖里。
艾晴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任由那些人從自己身旁走過去。
可惜，無人有幸觀賞。
甚至連痛苦都感覺不到了。
好像跑完了一場馬拉松一樣，她已經汗流浹背，緊身的運動T恤和夜和圖書跑褲都已經濕透了，濕噠噠地貼在了姣好的身體。
宛如正在拔動那固定蒼穹和厚土的楔。
他啐了口吐沫，不屑地向著那群士兵們比劃了一個中指：「吃屎吧，你們這群天文會的行屍！」
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所凍結。
那個盒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無蹤！
那個呆板僵硬的男人被困在椅子，不斷神經質地抽搐著，眼睛里的金魚死氣沉沉地遊動。
「柳東黎還活著，重傷，至於槐詩……」
「沒有了，脈搏也快消失了，趕快注射……」
報告的人停頓了一下，表情猶豫起來：
他被翻了個身，趴在了一張破地毯上，被人拉扯著，拖向了什麼地方。
「正在搶救。」
看到槐詩恍惚的眼睛，他躲閃他的眼神只是艱難地捲起了地毯，將他和柳東黎包在一起，吃力地向前滾動。
死亡擁抱住了他。
好像有半個他已經死掉了一樣，還剩下半個他在奮力地掙扎，卻無葯可醫。
……
碎裂的痕迹擴散，轉瞬間，好像有無數亂刀劈斬一樣，他半身都化作了血肉模糊，無形的刀劍依舊不休地撕裂著他的軀殼，直到他脖子上的吊墜發出哀鳴——那個面目空白的小人偶碎裂成了粉塵。
她喘息著，看著數十公裡外那一隻懸浮在空中的手掌，無奈搖頭。
當教堂殘存地大門被猛然砸開，鎮壓部隊突入的時候，只看到檯子上站著一個雙眼發紅如同瘋狗的男人。
另一隻也半死不活地搖晃著，眼見沒有多長時間的好活。
在見識了那麼多的死，那麼多不同的死亡之後，槐詩發現，和圖書自己終於迎來屬於自己的結局。
撲克在空中驟然對摺，拉扯著他的身體一起，緊接著，他隨著撲克再次對摺，再對摺。轉瞬間，變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被一個深邃的洞穴吸入，消失不見。
在驟然響起的槍聲中，他的腦袋爆掉了，可槍聲還沒有停止，打空了一個彈夾之後，又換上了一個新的彈夾，繼續扣動扳機。
她調轉輪椅，想要離去。
她黯然地嘆息了一聲，又聽見褲兜里電話的聲音。
天地晃動。
有那麼一瞬間，遠方的轟鳴、飛蟲的鳴叫、灑落的塵埃、流動的風、奔騰的河、升騰的火和堅實的大地都停滯了。
失血過多的感覺原來並不痛苦。
下一瞬間，毀滅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最後的心跳停滯。
「不行，心跳紊亂，快要沒有了……除顫器呢？除顫器給我！」
一、二、四、八、十六、三十二、六十四、一百二十八、二百五十六……殘酷又精密的幾何級增長一直延伸到了人類觀測的盡頭。
好像沉睡一樣，那個少年躺在手術台上，胸前的彈孔蒼白，甚至早已經沒有血液流出。
臨時的搶救室里已經亂成了一團，艾晴靜靜地等待門外，傾聽著裏面嘈雜混亂的聲音。
奮力拉扯！
直到椅子上的東西變成一團爛肉。
「——【白帝子】！」
「一、二、三！」
他狂怒地掀開了佈道台，卻什麼都沒有找到，嘶啞地咆哮了兩聲，在逼近地腳步聲中，他發狂地將整個佈道台都拆開，依舊什麼都找不到。
……
死亡要來了。
許久之後，裏面再也沒有了聲音，搶和-圖-書救的醫生從裏面走出來，摘下了口罩，神情遺憾：「抱歉，晚了一步……」
門被關上了。
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自己旁邊生死不知的柳東黎，還有前面，那個扯著地毯踉蹌爬行的老男人。
紅手套猛然彎腰，嘔出一口鮮血，聽見遠處響起地沉重腳步聲——軍隊已經開始行動了——他的眼中閃過一道狠色，從懷裡掏出了起爆器，猛然按落。
只是睏倦和迷茫。
在恍惚之中，他感覺有人在推動自己的身體，吃力地拿著棍子頂著，向前推，一點一點的，就像是蝸牛在推動著石頭一樣。
……
到最後，破碎的源質轟然爆發。
那一瞬間，狂暴的風呼嘯而過。
「……正在尋找。」
黑暗裡，遠方傳來了爆炸的轟鳴，恐怖的焰光和高溫席捲了整個教堂，將最後殘存的一切都化作灰燼。
可哪怕泄露出的最後一絲『輻射』也令他苦不堪言。
精確到了毫米之間的毀滅到來。
無人反對。
「一、二、三！」
當風災之獸的手掌碎裂的瞬間，紅手套臉色變作了鐵青，從牙縫裡擠出了聲音：
一隻破碎的金魚從空空蕩蕩的顱骨里跳出來，被子彈打成了一團臭醬，很快就脫水成一撮粉末。
有血的味道。
轉生之釜沒了！
破碎的聲音驟然從他的臉上浮現。
「抓住了么？」
一切到此，在這甚至沒有動作可以描述的一劍前面，劃上了句號。
在路燈的照耀之下，她的影子卻好像活過來了一樣，緩緩地抬起雙手，好像拔出了什麼看不見地武器，兩把。
他依靠在門框上，看著那個少年，抽搐的嘴m.hetubook.com.com角扯起一個狼狽的角度，像是在笑一樣，手裡抓著依舊在震動的電話，向著他揮了揮手。
「天地大力·神通自在……」
下一瞬間，一道細微到難以分辨的痕迹自她的腳下延伸而出，向前筆直的延伸，跨越了二十三公里零四百一十一米。
槐詩張口，想要喊住他，卻發不出聲音。
就好像抓住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可緊接著，輪椅的轉動戛然而止。
有血落在槐詩的臉上，帶著眼淚的溫度。
艾晴收回視線，「挖地三尺也要找，直到找到屍體為止。」
他轉身，向佈道台伸手，可那一隻手掌和他的陰狠地笑容都僵硬在了一處——佈道台上空空蕩蕩！
鴿子和少女都消失了。
白鴿緩緩地收起雙翼，落在那少女的纖細的手臂上。
只是困，渾身上下都沒有了力氣，懶洋洋地，就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一樣……想要睡覺，想要休息，想要讓這操蛋的人生結束。
……
槐詩閉上了眼睛。
他嘶啞的呢喃著，像是道歉，卻不期待回應，只是自言自語：「對不起……對不起……」
「媽的，那群怪物……」
「對不起……我必須救她……槐詩，只有我能夠救她了……對不起……」
四塊未曾散開，又崩潰成八份。
「總算，趕上了啊！」
「他身上帶著一件能夠進行短距離遷躍的邊境遺物，我們已經封鎖了新海周圍……」
當午夜到來的時候，在挖掘中轟鳴坍塌的教堂廢墟中傳來消息：「柳東黎和槐詩找到了！」
廢墟之外，艾晴依舊坐在輪椅上，神情平靜：「狀況呢？」
嘭！
……
就好像道別一樣。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