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
「嗯。」
甚至，不再專註于眼前不斷發生的死亡，乃至所謂的未來……
令他終於回想起曾經所發生的一切。
不過兩個回合，不自量力的挑戰者四肢盡斷，被劍刃釘在了地上，張口，從喉嚨里吐出了破碎的內臟和血腥。
「放下武器，艾晴。」槐詩告訴她：「你是我的情報官，我會向架空機構請求對你的寬大處置。」
他愣在了原地。
僅此而已。
護工們也很不容易的，不要總是亂髮脾氣……」
輪椅上，最後的道別響起，像是哽咽：「逃走吧，算我求求你。」
「哈哈，就當做一個老師的職業病吧。」
「逃吧，槐詩。」
「我就知道，你這張臉……」
於是，在無數地獄的悲鳴之中，漆黑的太陽從焚燒的深淵之底，緩緩升起，黑暗如火，吞沒所有。
「如我所說的那樣，槐詩。」
所以才總是悲憫。
「來吧，未來的救世主閣下，我的靈魂里，有十四張書頁。」他展開雙臂，坦蕩微笑：「送你更上一層樓。」
只有唯一留下來的東西，閃閃發光……
只是無力的一笑。
「給我回來，廢物！給我回來！」
公園的長椅上，那個被他追逐了三年的老人靜靜的看著凍結的湖泊，呼出霧氣：「所謂的救世主，卻救不了自己。
……
他說，「你終究是踏上了這一條路。」
槐詩說：「請不要攔我的路。」
「這些，都是你乾的？」
「就快了。」
就這樣，最後的燈光，無聲熄滅了。
「嗯，再見。」
加快了速度。
躺在靠椅的女人嫌棄的翻著他帶過來的那些東西：「怎麼又是這些牛奶？還有紅棗？別人孩子過來看，送的都是什麼，你看看你……早知道，就不該生你這個礙事兒的東西。」
「你終將重新修訂這一切，槐詩……」
槐詩平靜的問：「這不就是願望的代價么？」
會長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
槐詩一步步的向前走。
「【毀滅要素·宇宙光】，植入完畢。」
在他的手中，握著第二張命運之書的書頁。
再也不會了。
不論努力多少次，不論重複多少次，既定的結果都不會改變。
「嗯。」
……
槐詩閉上了眼睛。
槐詩點頭，彷彿專註聆聽。
原來，會果斷對同僚拔劍相向的人，只有自己。
「……」
「對不起，這是我的工作。」
「這不是做的不錯嘛，小子？我對你改觀了！」
槐詩最後看了她一眼，揮手道別。
他走到了門前，回頭道別：「好好休息吧，媽媽，我走了。」
槐詩低下頭，看向自己染滿了鮮血的雙手。
嗆咳著的老男人無奈一笑，靠在椅子上：「跑了這麼多年，唯獨，偽裝成老師在學校https://www.hetubook.com.com里教書的日子最快樂了……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去什麼天才之家，不然的話，早已經桃李滿天下了呢。」
……
躺椅上的女人惱怒：「我在問你話！」
在從手術台上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再一次聽見了洋溢著狂喜的話語。
只留下槐詩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凝視著空曠的凍結之湖，許久，閉上眼睛：「永別了，羅素。」
「……」
女人譏誚的咧嘴，正想說什麼，忽然反應過來，伸手扯住他，眼睛亮起來了：「她家裡狀況怎麼樣？」
她說：「趁你還來得及……」
尖銳的呼喊聲從背後的房間里響起，聲色俱厲：「槐詩，我是你媽媽！回來，回來！我給你買過生日蛋糕的，我，我……你難道連媽媽都不要麼？！給我回來！」
那樣從未曾見過的神情，令女人愣在原地，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今天怎麼又那麼晚？知道堵車不會早點來么？」
就那樣，墜入天國的裂隙之中去，自焚燒升騰的事象中，徹底溶解為虛無。
槐詩抬起手，擦掉臉上冷去的血：「只是些許的意外而已。」
少年怒火，將另一隻手中的疫苗摔碎在他的腳下：「本來還來得及的！你毀了一切，你毀了他媽的一切，為什麼啊！」
來自柳東黎的書頁。
「不過，從那之後，就不會了……」
她已經死了。
我本來以為我們會是朋友。」
見過了太多的苦難。
自黑暗裡。
當劍刃貫穿心髒的瞬間，槐詩從他的眼瞳中沒有看到任何的痛苦和怨恨，只有一片彷彿疲憊盡頭的解脫和憐憫。
那些吶喊和呼喚再聽不清晰，有好幾次，他好像聽見了哭聲和哀求，可那些又好像是幻覺一樣，漸漸遠去了。
到最後，所活下來的人，就只有槐詩。
直到她放棄了為止。
很多乏善可陳的東西在回憶里被忽略了，父親的葬禮，石髓館的拍賣，銀行的貸款……很多自以為是悲痛的事情，漸漸暗淡，和遺忘。
……
……
「不，一切順利。」
他繼續向前走去。
半個小時之後，魔都的出口處，半身染血的槐詩提著鐵箱一步步走出，走向等待著自己的直升機。
槐詩從遠方被燒紅的早霞上挪開視線，好像，終於看到眼前的少年，想了一下，點頭：「嗯。」
掙扎了那麼多，結果到最後，依舊，一無所有。奔跑了那麼久，卻又再一次回到了原點。只不過是在不斷的重複，僅此而已。
只要虔誠的祈求，去獻上足夠的靈魂，就能夠換取世上一切事物的萬能之物，就在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箱子里。
槐詩終於從窗戶外和_圖_書面收回了視線。
她背著手，微笑道別，一步步的後退，跳躍著，像是舞蹈。
自始至終，都只是在看著自己。
女人愣住了，獃滯著，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手。
鬆開了手。
「很多時候，我覺得，重來一次，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他輕聲說：「後來我才明白，我只是，從來都在僥倖而已。」
「哦。」
那樣的眼神，好像一切盡在知曉之中那樣。
「不論重複多少次，你怎麼都不聽呢？」
「她很可愛，笑起來很好看，有兩個小酒窩，比我小兩歲。」槐詩說：「只比我小兩歲，但看上去很成熟，相處起來也很輕鬆……」
依舊，憤怒的扯著他的衣服。
槐詩瞭然的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鐵箱，層層封鎖內，那個散發著無窮誘惑的青瓷之匣。
他手中來自手中來自命運之書的紙頁已經越來越多，幾乎快要變成一本典籍，可每一張都寫滿了死亡。
午後的陽光下，槐詩低頭，削著蘋果，看向療養院的窗外，看到一隻飛揚而過的白鴿，便忍不住走神了。
「這幾年來，我總是忍不住在思考這一點，你比我想的還要成熟和堅強，槐詩，你應該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才對。」
經過最後的拐角之前，他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
「嗯。」
他說：「距離那一天，就快了。」
他繼續向前走去，走向看不見身後那一片焦土的地方。
只有槐詩，抬頭看著車外，夕陽所籠罩的一切，漸漸被拋在身後的城市和過往。
不論他多麼抗拒，多麼想要放棄。
槐詩點頭，回答道：「我知道。」
明明沒道理打偏的，那麼接近的距離，可偏偏卻未曾能夠扣下扳機……哪怕是被自己的劍刃貫穿心臟，也未曾反抗。
四百年前，由東夏譜系不惜代價的作戰，成功封鎖在魔都之下的『胚胎』——未完成品：【毀滅要素·無厭之匣】
「看在咱倆搭檔剛滿一個月的份兒上，槐詩，把那個東西放下。」柳東黎冷聲警告：「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
克制著自己的嫌棄和不快，她搖頭說：「社會上的女人不知道有多臟，你還年輕，別被……」
回憶變得毫無意義。
就像是食屍鬼一樣，將所有人的命運和靈魂都吞吃殆盡，漸漸的，面目全非。
再沒有勇氣回頭。
「不跑了么？」槐詩問。
槐詩閉上眼睛，轉身離去，將一切拋棄在身後漸漸坍塌的黑暗裡。
當蔓延至地心的火焰燃盡，一切，就好像漸漸熄滅那樣，漸漸的陷入了靜謐又安寧的黑暗中。
「來，讓我領教一下，災厄之劍的厲害！」
在恍惚的時候，便習慣的忽略了身旁的聲音。
一次又一次，不顧她的
和*圖*書抓撓和吶喊。被稱為伍德曼的男人咧嘴，看著他，好奇的問：「怎麼，遇上麻煩了么？」
「槐均那狗東西，死就死了，還欠下那麼多貸款。害我跟著遭罪這麼多年，等今年年底還完了，我也能享幾年福了。房子找好了么？別太小，跟個鴿子籠似的，住進去丟人。」
在夕陽下，他看到了停在馬路旁邊的車。
「……還有，周醫生說的那個皮膚保健，效果我看蠻好的，你等一下走的時候把錢交了。」
深度四十一。
再說不出任何質問的話語。
槐詩緩緩起身，最後的鄭重道別：「以後每個月療養院的錢，我會打給你的，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保重身體。
「與你無關。」
槐詩扣動扳機，血色自她的胸前流出，像是花。
——深淵烈日，顯現！
「處置？」
「請講。」槐詩頷首。
再也聽不見悲鳴和怒吼。
槐詩想了一下，回答：「因為你來晚了。」
自那宛若永恆的寂靜和毀滅中，只剩下了最後的嘆息：
沒有淚水的地方，是天國。
有晶瑩的幻光亮起。
輪椅之上，無路可逃的通緝犯低頭，凝視著手中的起爆器，忽然問：「難道你失去的還不夠么？」
他閉上了眼睛。
會長疑惑的問：「當初，你在許願的時候，真的有想過，自己會獲得什麼嗎？」
槐詩抬起了槍，提高了聲音。
到最後，看到手上染的血，槐詩才明白——
再忍不住，勃然大怒。
咔！
好像也在微笑一樣。
「所謂的救世主計劃，真的能夠拯救一切嗎，槐詩？」
不，從一開始，那個計劃就救不了任何東西……當你愛所有的一切時，就已經不再愛自己。
當你失去所有之後，又怎麼會在乎眼前的世界呢，槐詩？」
他伸出雙手，擁抱著自己的傑作，即便被槐詩的劍刃貫穿心臟，依舊滿懷著期望和信心：「你終將成為救世主！」
「不要再說了——」
當利刃從背後貫穿心髒的時候，他聽見了那個哽咽的聲音：「現在停下，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便是，既定的結局。
「你們理想國的這幫狗東西，已經不顧後果了嗎！」柳東黎暴怒：「東夏以整個魔都為代價，封存著這個鬼東西，你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有什麼東西摔碎到了自己的腳邊。
黃金黎明的首領，那個引發昔年天國隕落事件的元兇伸出手，將手中的槍放在了兩人中間，放棄了最後的抵抗。
「救世主？」
他說：「我想要和她在一起。」
沉默中，會長的眼神微微變化著，終究再沒有說話。
好像罵了什麼，好像在怒吼，可槐詩卻沒有聽清楚，只是握著她的手指，溫柔的掰開，把手拔|出|來。ｈｔｔps://wｗｗ.ｈｅｔｕbook•coｍ•cｏm
多麼的想要去救他們。
像是逃亡。
似是愕然。
「表姐她哭了……聽說你做的那些事情……」他哽咽著，嘶啞的怒吼，向著那個遠去的背影：「王八蛋，我遲早要殺了你！」
「嗯。」
只是，轉身走了很遠之後，卻忍不住回頭，看向路燈之下那個依舊在向著自己揮手的少女，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再度擺了擺手。
「本來還來得及！」
然後，聽見了身後子彈上膛的聲音，回頭的時候，便看到了頂在自己額頭上的槍口，還有那個本應該留在外面的男人。
鎖閉地獄·魔都。
下一瞬，自劍刃之下，斷為兩截。
沉沉睡去。
「真可笑啊，我自己。」
神情陰沉。
「那麼，再見啦，槐詩。」
會長嘆息了一聲，「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呢？」
他輕聲道別，無聲的化為了灰燼。
槐詩一動不動：「可我接到的命令是，將它帶走。」
好像明白了什麼一樣，惋惜的閉上眼睛。
「永別了，槐詩。」
「恩，我很清楚，毀滅要素的未完成體，對吧？」
當燃燒的天國再度隕落，倫敦自黑暗裡焚燒殆盡。
從未曾有過那麼一次，能僥倖的觸碰到名為『幸福』的幻光。
因為你。
「累了，就這樣吧。」
「再見媽媽，我要去金陵了。」
靠椅上，正準備說話的女人微微一愣，疑惑的看過來。
槐詩嘆息：「雖然才搭檔一個月的時間，但能這麼果斷的對同僚拔槍相向也真是可怕啊，柳監察。
漸漸的，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了。
槐詩的動作微微一滯，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
那些流著淚向自己求救的人，已經全部被埋葬在火焰里。活下來的人里，畸變者處決，異化者轉送到邊境去，永遠和現境道別……
「你聾了嗎，槐詩！」
我們因為命運而相聚，可所有和命運簽訂契約的人，最後卻只能活一個。
或許，那個吞掉其他所有人的靈魂和命運，最後所成就的怪物，才是所謂的救世主……就像是你一樣，一個空洞的工具，一個把自己全部都捨棄掉的傀儡。」
還說有機會請我一起吃飯。」
槐詩看著窗戶外面，許久，忽然說：「媽媽，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兒。」
不容許他離去。
太過漫長的一夜，終於結束了。
自錯愕和茫然中，出乎預料的，沒有怒火。
艾晴好像笑了起來，如此譏誚：「還不明白嗎，槐詩，從簽訂契約的那一瞬間，你應該知道了才對——我們沒有其他的路可選。
夜色中的孤獨道路之上，路燈上的白鴿振翅而起，落在了少女的肩頭。隨著主人一同看著他。
「我本來想要告訴你，升華未必全都是美好，力量也並非hetubook.com.com萬能……可現在，或許不用我再多嘴了。」
看到了她的笑臉。
每一個因他而死的人，每一個被他親手殺死的候選者，乃至，更多的無辜……這便是曾經他所做的一切，再沒有如此更加詳細和忠實的記錄。
直到他死掉，槐詩才知道，原來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備選。
沉悶的跌倒聲消散在寂靜里。
「這樣活著，一定很累吧。」
當他最後一次回首的時候，閃爍熄滅的路燈下，已經空無一人。
自現境崩裂的聲音里，槐詩閉上了眼睛，終於明白。
自寂靜里，槐詩垂眸反問：「這個早就無藥可救的世界，真的需要這種東西么？」
燃盡的丹波焦土之上，槐詩聽見了陌生的聲音，未曾見過的少年，冷冷的看著自己，握著長槍的手掌之上，青筋崩起。
從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起，槐詩已經不再去試圖回憶。
那樣的東西，從不曾為他而存在過……
當車窗搖下去的時候，便露出了那一張久違的面孔，被稱為會長的男人，在看著他。
銀槍穿刺如龍，貫向槐詩的面孔。
可令槐詩不解的是，那一顆子彈……他打偏了。
槐詩低頭，將削好的蘋果放進盤子里。
那一瞬間，柳東黎的眼瞳自短暫的恍惚中轉醒，收縮，溢出殺機。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能夠救任何人，只是在不斷的殺死他們。
一晃眼，彷彿就過了很多年。
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槐詩從這漫長的夢中醒來，猛然回眸，看向身後。
「住手吧，槐詩！」
不知道她過的怎麼樣。
「那做你應該做的事情，槐詩。」艾晴看著他，最後一次提醒：「殺了我，或者，和我一起死在這裏。」
「說來你可能不相信，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槐詩看著窗戶外面，忍不住微笑：「她說願意和我做朋友，好像很認真的樣子。
持槍的少年終於下定了決心，「像你這樣的惡棍，但凡還能在世上活一天，都是對他們的玷污……」
最終的地獄之王——
似曾相識的場景，卻又那麼的真切和清晰，像是美好到不切實際的夢。
無數廢墟之間，層層秘儀和桎梏的最深處，昔年魔都之下的黑暗裡，槐詩彎下腰，從破裂的封鎖中，取出了那一個漆黑的鐵箱。
長椅的另一頭，槐詩面無表情的回答。
槐詩最後一次，見到了會長。
槐詩拔劍。
可緊接著，在那結局之上，崩裂縫隙。
槍聲從黑暗裡響起。
「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應該努力一下了……」
風中傳來了焦爛的味道，已經聽不見哀嚎。
……
會長看著他，滿懷著欣慰，「自今日起，你將真正的成為救世主的化身，槐詩。」
彷彿有牙齒被咬碎的聲音響起。
可一陣風吹來，將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