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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方游找到了對應的信息。

偉大的、崇高的、神秘的、遍及詭界的古老組織。

自這截缺口處，灰色的浪潮源源不斷地湧入。

落日使者蹬蹬蹬倒飛數步，艱澀地咽了咽口唾沫，眼瞳里儘是不敢置信。

神話覺醒是何等地不易，一百名六覺碰運氣覺醒，都難有一人晉級神話。何況，使者沒記錯的話，雲笈公主僅僅是一名年輕六覺，在同階中都算不上強者，天賦普通、積累有限，她怎麼就突然神話了？

碧浪漩渦不斷收縮，如將麵糰拉伸形成粗壯的麵條。

有聲音自天際盡頭傳來，大長老木然抬頭往遠處望去，望見了身披甲胄的熟悉身姿，他渾濁的眼瞳中乍現出縷縷光芒，晦暗的神色再次生出些許明媚。

水浪仍在湧出，往四周擴散，形成百米兩百米高的巨浪，吞沒所過之處的一切。

「大長老……」

有不少戰士面露動搖之色，望向那道正頂在最前列，對抗著天目肉山的身影。

等到戰鬥徹底結束，大長老才張了張嘴，帶著四分震驚、三分困惑、三分緊張的語調問，

至於這些建築，為何能歷經千年萬年，乃至更久遠的時間仍舊存在，這在昏黃廢墟大域也是一個謎團。

……

……

在這一狀態中，他能夠望見無數或強或弱的信念、情緒。強的宛如一團烈火熊熊燃燒，弱的只是風中殘燭，似隨時都會熄滅。

立於天之上的雲笈，整個身軀微微下蹲，兩手虛按，彷彿按在海面上，緊接著兩手以順時針方向撥弄起來，就彷彿將整片汪洋當作麵餅揉捏一樣。

他們……沒得選擇。

「他們竟然穿過了間域之地，也就是說……」

她身上穿著甲胄和戰裙，長發利落地紮起，中指上佩戴了一枚，正彌散開醒目湛藍色光華的戒指。

其它外域霸主或許看不慣，卻絕不可能替他們出頭。

他念頭一動，便將聲音屏蔽，再一打開，便有悠悠的聲音自空冥傳來。

「幻聽？囈語？」

誒等等，也未必沒用。

她的身影飛馳而出，往往在流明之戒還沒徹底驅開眼前的灰霧，她整個身軀就撞入到灰霧中去。

……

「受了一點傷，影響不大。」

「快了，就快到了。」

「如果雲笈公主她們還在就好了！」

須夜之鄉是有信仰的，信仰一尊偉大而古老的存在〔萬須之主〕，但，那是當年了，如今他們靜夜之庭可沒有信仰，也不想有。

天空似乎更陰沉了些，雲霧匯聚而來，眨眼間便化作縈繞著她流淌的溪流。碧藍水流嘩啦啦地奔涌，轉過一圈體積便暴漲數倍，眨眼之間，竟是有一條濤濤江河自天穹之上傾瀉而下。

方游從修鍊中醒來，心頭隱隱約約浮現出，難以描述的玄奇之感。他彷彿和圖書聽見了一些微弱的聲音，只是聽不清晰，窮盡他的力量還是聽不清。

想著，使者臉上又泛起譏諷的笑容。

銘刻了萬木生須防禦儀軌的城牆，已經被天災詭邪連續撞開來一截巨大豁口，長約二三百米。

信仰是一種神靈修行體系，且如今依舊存在。有許多超級綠洲暗中供奉古老存在，他們給古老存在提供的，便是資源和信仰。

就在銀月飛舟起航，將援軍送抵黑石聯盟等一個又一個大綠洲時，遠在昏黃廢墟大域內，一道身影正風馳電掣地在濃濃灰霧間穿行，留下一連串還未散盡的殘影。

他們明明可以搶的！

肉山身上也滿是絞殺留下的傷口，只是不致命，幾個呼吸間就恢復了大半。

這一次，她激出來的不是滔天巨浪，而是鋒利、側面光潔如鏡的水刃激流。她控制著這柄數百米長的水刃，朝天目肉山重重斬落。

「古老存在之間，也截然不同！」

同樣望見這一幕的落日王國使者，眉頭擰起，掛在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喂喂，我說你們這種無畏的堅持，意義又在哪裡呢？」

雲笈出手了！

注視著祈禱中的女孩，方游摸了摸下巴，尋思著這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哪怕沒什麼用。

這不神秘！

「最需要信仰之力的，恐怕還是那些自沉睡中蘇醒，急需恢復的古老存在。」

他可以隨心意開關，但還是聽不清那些聲音。

「不過信仰之力終究是外物，還是踏踏實實走好神秘之途，登上高位，才有資格同邪神陣營較量一二。」

又瞄了一眼自彼端飄來的信仰之光，方游心情愉悅。

——流明之戒。

灰霧之中，宏大的綠洲露出了一點邊角，可見蒼翠綠意，然而還有更多的，踐踏著這些綠意的灰黑色巨影。

在隱殺閣饋贈的資料中，有一些類似的描述，方游調出來翻了翻，便大抵明白。

往雲笈那兒瞅了眼，方游便明白了怎麼回事。

「我決定在我們靜夜之庭，建立這位偉大存在的信仰。」

昏黃廢墟就如同詭界絕大多數大域一樣，大地是死寂的，天空是昏沉中，灰霧如浪潮一樣翻湧著，構成了這幅千年也不會有絲毫變化的景象。

他目光盯著雲笈，準備打量這名年輕六覺的實力。

「信仰，只是我所能做的，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過，縱使多了幾名強者，靜夜之庭想消弭這次災難也沒那麼容易，何況，他們的城牆已經大面積破損。」

「當然，肯定仍有強者嘗試走信仰之路，只是這條路突破也不容易，弱點明顯，還容易被邪神陣營盯上，故而超級綠洲也多是暗中供奉。」

這些都是基操了。

緊接著，她凝聚出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刀刀不絕。這些和-圖-書本該耗盡一切力量，只在搏命時才敢使出的巨大水刃激流，她此時揮著無比輕鬆，就像常規的、普通的攻擊一樣。

這是一位老者，鬚髮皆白，拄著一根根須螺旋纏繞的權杖。他的手掌死死攥住權杖，青筋都像一條青蟲一樣地凸起，那張包含滄桑的臉上，也再無法遏止怒意。

茫茫灰霧撩過她的臉頰，于眼前一層一層剝開。

最終，大長老站在她這邊，拍板決定。

她將自己經歷，撿能說的大致一說。

即便這麼做，她還是覺得自己力量來得太輕易。

二長老也道，「當年那位古老存在拋棄了我們，我們就明白，人類得靠自己。」

大長老嘆息、憤怒。

久而久之，便能積累出磅礴的信仰之力！

當然，雲笈也清楚，自己並不隸屬於燃火商會，而是，直屬於更高位的組織——薪火。

只是時代變了，如今是神秘時代。

「大長老……」

然而，生活在這一大域的綠洲人卻明白，古老又強大的文明多半只是傳說。他們這片大域看著滿地建築殘垣，可偏偏又挖掘不出多少遺迹，年年有人乘興淘金，敗興歸去。

想到這裏，雲笈萌生出一個想法，越想越覺得她應該這麼做。

靜夜之庭的大長老等人，又何嘗不是。

持有流明之戒，雲笈擁有數百米遠的驅霧範圍，她又是隻身上路，正常速度趕路她甚至不會遭遇多少強大詭邪襲擊。

跟信念星火相比，這些光團數量極少，但要碩大得多，它們自遙遠的彼端飄來，匯聚于方游周身。

如今，整個綠洲內四處烽火，詭邪越來越多，而靜夜之庭強者們相繼負傷。

「顯然，跟大多數人脆弱又駁雜的信念相比，這些純凈信仰能夠燃燒出更旺盛璀璨的火焰。」

灰霧之下的大地，則散布著難以計數的、風乾了千年萬年的殘垣斷壁。

落日王國早就覷覦他們了！

隻身，她太迫切了，她本來需要花一兩個月才能走完這段路，現在，硬生生地給壓縮至短短几天。

他方導師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小青年，可不是那些存在了億萬年的古老存在，他不需要什麼信仰之力啊。

雲笈一瞅，又是雙手一拍，水浪激射而出。

這隻天災詭邪高三四百米，正如其名，是一個移動的肉山，彷彿由無數碎肉堆積而成一樣，在碎肉和碎肉的間隙間，還睜開了一隻隻眼珠，轉動著盯向四周。

畢竟，等綠洲被毀滅，就什麼都沒有了。

漩渦便化作了海龍捲！

其他人不明白，他這個親歷過須夜之鄉時代，知曉許多隱秘的老傢伙，又怎會不明白？！

在一眾焦急、低沉、絕望的戰士中，有著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他張開一對紅色的能量羽翼，懸在數百米高的空中俯瞰著和-圖-書四周，嘴角已然上揚，面帶笑意。

站在這尊穿著白袍，面目模糊，甚至連性別都難以判別的神像前，雲笈雙腿併攏緩緩跪下，她閉上了雙眼做祈禱狀。

但亦有不同之處。

「建立……信仰？」

「畢竟是雲笈一片好心，也不會損傷到她什麼，就由著她去吧。」

可也僅僅是有損罷了。

少女祈禱中……

森然可怖。

這些建築的根須，也如同地龍一樣交錯纏繞，且具備極強的硬度、韌性。靜夜之庭的強者們便藉助這些建築和樹木根須，構築起一道又一道防線。

是她出發前，希蒂娜鎮守送給她的。

信！

「雲笈公主回來了！」

大地都巨震了一下，雲笈操控著水浪往外涌去，再一看城牆內側，便只剩下淺淺的水窪，詭邪在她這一擊下，也百不剩一。便只剩外圍，她擔心波及他人而沒覆蓋到的一些，以及最中心，那座巨大的肉山。

「而且囈語容易使人煩躁，這些隱隱約約的聲音不會，若我不想聽似乎還可以……」

只是，銘刻了史詩級儀軌的城牆都被攻破，這些小小防線又怎麼可能阻攔得了變異加強的詭邪浪潮。

雲笈也很感概，她自詡自己在神話中是最弱的一檔，才晉級又沒什麼手段，天賦也弱於常人，可依然要超出六覺時期的自己十數倍、數十倍。

她只是小輩，但她更是一位尊貴的神話。在靜夜之庭這樣的大綠洲，神話就是天，是地，是一切。

雖然去掉了一些內容，可她覺得這麼說完全沒錯，她的確是得到偉大導師的垂青，不然，她又怎麼能在絕望之際重獲新生呢？

這是……

「可不對啊，我的污染程度還是0％呢。」

「你你你……你是神話？！」

雲笈是不清楚的，她也從不考慮這些，就像水從高處流往低處、灰霧必然存在等等常理一樣。

就彷彿天空裂開了百米長的巨口，口袋的另一端連接著大海。

這是一件比明光提燈、明光之戒更強效的驅霧詭器。

三長老開口，「雲笈丫頭，信仰這件事得慎重考慮啊。」

他心中瘋狂吶喊。

望見雲笈身影的，除了大長老外還有許許多多靜夜之庭的強者，他們面露激動之色。

再看向四周，人們彷彿見了鬼一樣。

偶爾還可見數十米高的粗壯斷柱，或塌陷了的宮殿穹頂一角，似乎很久很久眼前，這裏正屹立著一個古老又強大的文明。

他們靜夜之庭總共才六名六覺，然而有三位被困在外，這也是他們抵禦詭邪浪潮非常艱難的原因之一。

是雲笈丫頭！

可他即便再憤怒，心中也漸漸生出無力之感。

這便是神話之威。

他們須夜之鄉即便直面邪神陣營，都能逃出一線生機，卻要栽在同為人類的落日王國手裡。

「信仰，這和圖書是有信徒正在祈禱，而祈禱的對象便是……我？」

天平已經完全沉了下來，而他們沒有退路，走入了絕境。

不僅如此，由於天目肉山頂在前頭，碾碎了一道又一道防線，導致更多的詭邪沖入綠洲並四散而來。

信仰之光，不僅如次級使徒之信念，遠在外域彼端也能匯聚，它還可以儲存！

跟擁有種種缺陷的信仰體系相比，神秘體系更包容一切，具備的偉力更多。

「轉！」

「看樣子這波，是我方導師史詩級增強了。」

這些匯聚在他周身的信仰力量，並不會跟信念之光一樣消散。

落日王國早發現了他們藏有大秘密，所謂聯姻，不過是吞併他們靜夜之庭的手段罷了，為了獲得他們自上一個時代遺留至今的巨額財富！

「而且……」

她轟落下十數巨刃，直至天目肉山徹底斃命，再也恢復不能才收了手。

他哭笑不得。

讚美導師大人。

讓大長老有些意外的是，等信仰神像鑄造出來，他才發現，這尊神像既沒有醒目的特徵、特殊的符號，最重要的是，竟然連尊名都沒有銘刻！

但此時，除開這些如同孔明燈一樣的信念星火外，他又望見了一團團明媚的乳白色光團。

雲笈搖搖頭。

靜夜之庭，雲笈結束了今日份的少女祈禱，心情也愉快得很。

前面便是三叔神話覺醒失敗，于絕望之際，她得到了一位偉大存在的垂青。這是回程前，希蒂娜鎮守的交代，讓她暫時不跟燃火商會有直接聯繫。

「天目肉山本來生命力就非常頑強，如今恢復速度這麼快，我們……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將其殺死！」

幾位長老對視了一眼。

霎時，還在往外擴散的海浪，方向開始改變，漸漸地形成了一個巨大漩渦，絞殺著裹挾在其中的一隻只詭邪。

當提燈一類道具的光芒推開濃濃灰霧時，覺醒者便能隱約望見，天邊傾斜著照落下來的橘黃光芒，正如黃昏日落之時。這種日落之景在此地同樣是千年不變，好似背景牆一樣牢牢地粘在了天邊。

眼前彷彿閃過一道雷霆，照亮了昏沉的暗。方游神念外放，遠觀萬家燈火，他進入到「信念收集」的狀態。

我一個藍星青年，怎麼就變成信仰神靈了呢？

似乎就如他所說，開口求援、聯姻，再付出一些代價換來落日王國的支援，這沒什麼不可以。

海龍捲擠壓、切割、絞殺著那些黑影，最終將這些殘肢裹挾至遠端，重重落下。

「但這一次，我能夠晉陞神話，能夠迅速趕回綠洲，全靠那位存在的垂青。若沒有他老人家，也就沒有現在的我，甚至可能綠洲也……」

她只是目光微瞥過四周，又操縱水流包裹住自己的身軀，整個人化作一道淺藍流光飛馳。

現在，雲笈公主等人回歸和圖書，他們希望就有了。

哪怕壓力依然巨大，卻有了抵擋下來的可能。

在其後，是一棟棟綠頂白牆式建築，還能望見不少高達數十上百米的粗壯樹木，一些建築正是依樹而建。

它身上亦有無數坑坑窪窪的傷口，只是，正生長出無數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望著逐漸往前推移，開始在綠洲中肆虐開來的詭邪浪潮，大長老皺巴巴的麵皮一變再變，他最終黯然長嘆，看向了來自落日王國的使者，好似散盡渾身力氣一樣地張開了嘴巴。

「雲笈丫頭，你……你真的神話了？」

轟隆——！

她非常堅定。

「只要你們開口，我們落日王國隨時都能將你們從水火之中拯救出來，今後我們兩家還是親朋，有何不好？」

至於為什麼不搶，大長老也心如明鏡——為了名聲，沒有緣由吞併一個大綠洲勢力，將有損落日王國在超級綠洲圈子內的名望。

這時，高空裂開的巨口終於合攏，碧浪不再湧出。

一隻六星天災級詭邪「天目肉山」，正處在浪潮的最前沿。

而在他的操縱下，這些信念便化作點點星火，如一盞盞孔明燈飄起，于夜空中匯聚形成一道道璀璨星河。

「祂是崇高且隱秘的。」

他取其一二嘗試。剎那，乳白色光團便在掌心燃燒，化作了澎湃的薪柴信念之力，灌入他的體內，增幅他的肉身。

雲笈便是趕路，不斷趕路，甩開或擊斃攔路的詭邪。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的灰霧漸漸稀疏了，雲笈眼眸中閃過縷縷金色光華，凝神望向遠端。

「竟然有肉眼可見的增幅，而這僅僅是幾團信仰之光。」

水浪源源不斷湧出，猛地墜擊大地又往四周散開。洶湧的洪水很快就將那些體型不大的詭邪沖走，也迅速漫過那些巨影的腰部、頭部，直至完全蓋過。就連天災詭邪天目肉山，滔天巨浪都將其給浸沒掉大半，僅餘一個山尖尖還裸|露在水面。

「大長老爺爺，我確實神話了。」

轟隆隆——

這速度儘管不及燃火綠洲外那麼誇張，也仍是極快，快到靜夜之庭強者們絕望的地步。

就在剛剛，靜夜之庭三位六覺和數名五覺聯手，以雷霆之勢轟殺了其中一隻天災級詭邪。只是，剩下的這隻天目肉山，無論如何也殺不死了，他們的爆發傷害不夠！

信念之光只能即取即用，在藍星本土還好，方游可以輕鬆匯聚全球信念。可一旦離開藍星就抓瞎了，他最多只能匯聚有著契約聯繫的命運使徒、次級使徒之信念。

但他們畢竟是從地獄直升天堂，是幸福的轉變。大長老先回了神，他壓下心頭的驚駭和困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落日使者請離。

儘管面目模糊，儘管尊名不能刻上，可並不妨礙她以儀軌建立指向穩定的信仰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