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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廷芳知道這恐怕是最好的辦法了，所以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楊秋不動神色笑道：「革命是為了追求民主和自由，但除了這些外，我們還需要足夠的麵包，需要讓人民走向富足……就想美利堅那樣。」他的英語不錯，所以沒有用任何翻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份採購清單：「公使閣下，之前我的代表應該和貴方就此事討論過，今天我希望能落實它。」

亨利走了，不出意外帶走了採購合同，並且答應將極力促成這筆貿易，還表示願意派遣技術員協助漢陽鋼鐵和拖拉機廠的建設。當然……自由保稅區計劃或許才是他帶走的最大利益。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南方首席代表伍廷芳就拉上蔡元培直奔楊秋暫住的公館。他是老資格外交官了，深悉和談沒達成前突然出現重磅人物會帶來多麼大的變數，坐在車上還很擔憂，問邊上的蔡元培：「鶴卿，你說楊秋打什麼主意？這個時候跑來上海。」

都是幫惡狼……楊秋心底暗暗冷笑，說道：「一條鐵路真的那麼重要嗎？在上游，有佔中國近四分之一的人口，這是個無比龐大的市場！可惜作為一個老牌國家，英國在那邊方式非常不合理，他們只想到掠過資源卻忘記培養市場。我想這點公使閣下應該比我更加清楚，一個穩定、擁有一定購買力的人口密集地區，將會帶來什麼。」

楊秋從兜里掏出了一枚7.62毫米子彈放在桌上：「權力和……它。」

「哦？這是真的嗎？」亨利腦袋飛速轉動記錄下這個重要消息，如果屬實那就意味著南中國目前實力最強的國防軍將很可能放棄北伐，所以追問道：「司令官閣下，據我所知南京和上海正在討論北伐，廣州的部隊甚至已經抵達了前線，難道您要放棄了？」

「克強這回……恐怕是有些意氣相爭了，不管怎麼說楊秋和他的國防軍還是革命力量。要不是他，現在湖北還不知道怎麼樣呢。」蔡元培想了想說道：「孫先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和胡漢民已經從香港啟程，最多五天可以到上海，我們今天先去探探他的口風，實在不行……一個三省巡閱使總歸要拿出來的。」

總價值1600萬銀元，約合800萬美元！

蔡元培撓撓眉心，一臉憂容說道：「克強的意思是不能給他民權，必須把他限制在軍隊里。但情況你是知道的，要是不能滿足他這邊，我估計……唐紹儀和楊度就可以提前回北京了。」

亨利·墨菲是美國駐上海公使，和英法等清一色的貴族公使團不同，他來自一個普通的威斯康星州英國移民家庭，簡潔的美式西裝下有著一副典型地美國樂觀臉龐，但只有和他打過交道的人才清楚，他是個大美國主義者，積極支持美國門戶開放政策。

尤其是北方代表楊度和他一起坐車回暫住地，下車時笑容滿面的照片被記者抓拍下來后，很多人開始揣測兩家是不是達成了什麼協議。要知道北洋軍撤回湖北時，國防軍連一顆子彈沒有打！在這個南京開始著手北伐，孫文即將回來的時刻，三省國防軍的一舉一動確牽動了很多人。因為大家都明白，楊秋要是不參与北伐，武力推翻滿清就是句空話。

12月的上海，牽動了整個中國的目光，陰謀、爭執、交易每天都在進行，而此時楊秋突然抵達更在這股躁動上潑了桶油。

「自由經濟保稅區？您的意思是，要建立一個新的租界？」亨利差點跳起來。這可是個大消息！要知道因為崛起太晚，世界已經被英法瓜分完畢，所以美國不得不享受二等待遇，在華很多領事館還必須寄生於英國或者公共租界內，要是能促成一個新的大美國租界，那他甚至能進入白宮了。

「是的，這點司令閣下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但您如何確保人民有足夠的購買力呢？」亨利端起杯子，靜靜等待下文。

採購訂單做的很詳細，用中英文進行了標註，即使沒有www.hetubook.com.com翻譯亨利也能看的很清楚，這其中包括一個完整的鋼鐵廠，五萬噸廢鋼、數百台工業設備，還有一個拖拉機廠和大量不明用途的高強度鋼管等等。最重要的是，在採購書最後，還有一份意向協議，那就是由美國代造5萬支步槍、1000萬發子彈和200根70毫米炮管！

楊秋眯著笑眼看亨利表演，換做另外一個人可能就擔憂了，但他卻堅信美國絕不會坐視這筆合同溜走！門戶開放政策……呵呵，這年頭美國佬饑渴的很呢，要不然兩年後美國為何會憤憤退出四國銀行團單幹呢？所以他耐心等他逐一說完后，故意皺皺眉：「公使閣下，我是個急性子的軍人，這些東西難道美國無法製造嗎？」

楊秋站起身，望著樓下等待的幾人，語速緩慢：「這是個複雜的過程，具體要涉及包括稅改，土地資源分配，還要讓農村剩餘勞動力從土地中走出來等很多方面，需要一定的時間。但我想我已經在做了！這次的採購計劃設備可以組建四家大型工廠，吸收上萬的勞動力，此外我還準備在漢口建立一個自由經濟保稅區，並以這個保稅區為中心將三省的資源轉化為商品，這樣可比用輪船運來便宜多了。」

楊秋立刻說道：「當然不會放棄，推翻滿清政府是我們的責任！無論前途多麼艱難我都不會放棄。但是……作為和平主義者，我不希望看到國家長期陷入戰火，袁世凱閣下已經答應我將儘快勸說清室退位，如果他能做到，為何要還要讓士兵們流血呢？」

望著緩緩駛出大門的轎車飛速融入龐大的上海租界區，楊秋也不知道自己這套行不行得通，會不會被冠以賣國，但他堅持自己的道路，後世實踐證明了保稅區在促進工業發展上的作用，一家保稅區工廠可以帶動起大批的零配件小工廠。中國已經落後太多了，傳統手工過渡到工業的漫長模式已經無法在幫助這個國家。

楊秋暫住的公館距離公共和-圖-書租界就隔了一條馬路，本來大家都建議他直接入住租界，但因為租界不允許士兵甚至連穿軍裝都不可以入內，所以他拒絕進入租界，最後只得由張文景找人租下這棟獨立公館，這樣萬一有事也可以迅速避入租界。

楊秋搖頭笑道：「公使閣下，您覺得租界這種老舊方式除了會激起民憤外，還能帶來什麼嗎？」

「克強他們的意思呢？」伍廷芳問道。

亨利今天來的目的就是這筆大生意。美國在遠東的政治地位很尷尬，叫喊了多年的門戶開放政策反而因為英國提出的各國在華行動一致原則束手束腳，利潤最大的軍工被德國和日本壟斷，造船業英國獨霸，好不容易獲得一艘訓練巡洋艦的訂單，還很有可能面臨尾款無法支付的尷尬，數量龐大的美國商品也沒有如想象那樣湧入遠東，所以當不久前聽說楊秋拋出了一份足以養活上萬工人的大訂單時，就一直希望能徹底定下來。

和平主義者？亨利眼角抽抽，很有種將咖啡潑到他臉上的想法。楊秋才不管他那麼多，招招手讓警衛拿來一支全新的步槍：「這是我自己設計的新式步槍，昨天我已經將樣槍和圖紙交給德國，他們已經答應會將槍送往毛瑟公司進行後續測試和修改，我預計最晚兩個月後就可以定型。可惜我國工業能力太差，無法滿足部隊換裝需要，所以需要一些幫助。」

一份足以讓人眼紅，甚至引起各國糾紛的訂單，亨利雖然迫不及待想攬入懷中，可他畢竟不是貪婪不顧後果的商人。除了為美國謀取利益外，他還需要考慮到每筆生意後面的政治因素，故意指著清單逐一說道：「鋼鐵廠？我沒看錯嗎？親愛的司令官閣下，您的控制區內目前只有一個鐵礦，漢陽鋼鐵廠對日本人來說用處不大，但礦區……您確定能獲得足夠讓鋼鐵廠開工的礦砂嗎？哦……您採購了高爐可以廢鋼重煉。那麼多機床設備，這需要足夠的工人和很大一筆錢！拖拉機廠……您確定不是汽車和圖書廠嗎？兩千根五米120毫米和80毫米鋼管，還需要那麼高強度？這個管壁厚度用於製造大炮是不是太薄了？軍火……上帝！這違背了各國的中立原則。」

亨利的疑惑中，楊秋將後世保稅區的想法說了一遍，新奇的理念讓他很感興趣。雖然還需要遵守當地法律，需要交納一些稅收，但如果真有這樣的保稅區，那麼美國企業就可以大量源源不斷進入中國市場，利用三省的資源製造出更多商品。上帝！他是怎麼想出這種新奇的主意的？而且……楊秋走進兩步，故作神秘道：「相信公使閣下很清楚，我國正處於一種焦躁和不安的排外運動邊緣，民眾不太喜歡外國商品，如果有保稅區，那麼一些企業完全可以走合資經營的方式，老百姓只要能看到商品產地被表明是國內，接受度肯定會提高很多。」

毫無疑問，楊秋這些建議都是誘人的，但亨利還有個最後疑惑：「司令閣下，您如何確保您的夢想實現呢？」

伍廷芳也很擔心，嘆口氣道：「是啊！這也是我最擔心的。給，他肯定徹底控制三省，不給的話他倒向袁世凱我們這邊更加被動。徐州已經被北洋佔住，山東那邊孫寶琦也已經改口，兩萬多北洋軍被拖在武勝關和信陽，要是他們達成協議，三天內北洋軍就能掉頭南下殺到合肥、南京了！」

車子開進公館后兩人才發現這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沒等譏笑楊秋膽小，就忽然發現前面停著一輛插有美國國旗的汽車，連忙追問來迎接的王正廷：「儒唐，這是……」

楊秋端起咖啡，享受這個時代的苦澀，微笑道：「公使閣下難道認為我們還能打下去嗎？不瞞您說，昨天我已經和北方達成了交換戰俘的意見，相信您應該知道，這是任何戰爭結束的跡象。」

蔡元培之前一直在歐洲，匆匆趕回來后就被拉來做代表，這些天才把武昌首義夜到現在的事情理清楚了，擔憂道：「克強給我來電報了，他認為楊秋很可能是來跑官的！現在他和*圖*書手握三省兵權，可實際上民權卻落在了湯化龍這些人手裡，所以收回事權肯定是他最急迫的。」

「尊敬的司令官閣下，您不需要先去招待您的同志嗎？」亨利看了眼花園裡和王正廷聊天的伍廷芳兩人，旁敲側擊，事實上無論是哪一方此刻都想摸清楚楊秋最終的立場。

當然在這些夢想之前，還有另一件事要做……權力！

放下槍試探道：「我聽說漢川鐵路已經開始動工，司令官閣下為何將這條聯繫三省的大動脈交給技術能力不足的私人公司呢？我覺得應該讓我們美國參与進來，因為我國擁有世界上最好的鐵路技術。」

亨利年輕時當過兵，拿起槍擺弄了起來。從外形看它有些像英國短步槍，傳統的五發固定彈匣，子彈則改變了目前中國比較普遍的德國制式，採用7.62×51無底緣子彈（子彈改了，採用大家的意見）。當然，他才不會管這支槍到底是不是楊秋設計的，因為一支步槍不會改變目前的中國局勢。真正讓他意外的是，楊秋居然能說服德國讓大名鼎鼎的毛瑟公司為他服務！聯想到之前他搭乘德國巡洋艦的事情，意味他們之間很可能已經建立起了某種聯繫！

「美國公使？」伍廷芳和蔡元培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心驚。先是搭乘德國軍艦來，現在美國公使又主動上門，這個楊秋到底是何方神聖？不是說他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叔叔在上海做煤油生意嗎？怎麼會牽扯如此深？！王正廷笑笑沒有繼續說下去，東拉西扯避開了這個話題，兩人也不好繼續追問，只能坐下耐心等待。

王正廷和蔡元培認識，伍廷芳也是老同盟會了，說道：「兩位先生要等等了，司令正在接見美國公使。」

「不！」亨利絕不容許別人懷疑美國的工業能力，很肯定地說道：「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製造能力，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再半年內完成上述所有採購清單，但是我國必須遵守中立原則，目前貴國正處於交戰中，出售軍火違背了國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