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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總是要興文匽武吧，也過不了幾年。」

問話的人一聽陳鎰這麼說，也是有些急切地問道：「這怎麼可好，我們可是在京畿有不少的經紀，他們幫我們把持了數千頃田畝，這要是陛下的農莊法真的推行下來。那豈不是……豈不是太虧了嗎？」

這一聽就是一群御史們，這群人最為饒舌，整日里喋喋不休，用陛下的話說，就是意見簍子，渾身上下都是意見。

燕興樓，營收極好，賬目上銀子不少，便又買了另外一樓，這太白樓在西四衚衕附近，都是商賈，若是用的好了，也是陛下耳目之一。

這人一飄，就容易說大話。

他站穩了身子，便和大多數的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一個番子低聲說道：「稟大璫，未曾尋到，只知道不是太常寺的人，太常寺的樂伎萬沒有帶僕從的道理，小的再去打聽。」

「之後呢？」

一動不動的偷聽，這些大明的勛戚、明公、縉紳、巨賈們討論，就是這些如同泥塑雕像的工作。

京師京官的任命，全靠朱祁鈺一個人說了算，誰舉薦的是很重要，皇帝用誰才是關鍵。

興安趕忙屏氣凝神細聽。

「誇，誇上天去！」

興安在這燕興樓待的日子久了，聽得多了，也是感慨。

「嘿，等到太陽落山了，咱們再接著干就是了。」

「此人遠不如徐有貞，過完年，送到徐有貞處聽調，跟著徐有貞，好好學學，為官之道。」

太小看他朱祁鈺了吧。

陛下交待的金英隨便找個地方給埋了，其實興安悄無聲息的埋了很多人，比如那個小hｔtｐs://www.ｈetｕboｏk•ｃom•com黃門曹吉祥，那是太后的近侍，屬於壞事的那種。

皇子是什麼？皇子是大明的國本。

「誇得陛下如臨九霄！誇的陛下飄飄欲仙！誇得陛下不知東西南北！誇得陛下大踏步的走！誇得陛下哪天連於少保的話都聽不進去，一意孤行！」

陳鎰搖了搖頭，頗為神秘地說道：「于少保說得好啊。」

「唯陛下一人公耳！」

興安駐足，並不是聽到了關於西山煤窯的事兒，而是聽到了朝臣們討論最近朝中局勢。

包廂里極其熱鬧，幾個御史，過了宵禁的時候，依舊在這地方尋歡作樂，推杯換盞，言談之間頗為激動，似乎是在大聲密謀著什麼。

「朕有大事要辦，不要擅動，誤朕大事。」朱祁鈺搖頭，示意興安不要擅動。

直到破曉的時刻，他才站起身來，向著郕王府而去。

「這一人公耳，介時也會私啊，此時此刻……」

他一直沒睡，反覆琢磨著朝臣的話，這幫人，真是該死！

「當年太祖昭皇帝何其威武，大軍九月便完成了百年鴻業，奪下了這暴元的江山！」

也先帶著瓦剌人倉皇出逃，陳鎰又組織百姓安撫地方，因為是于謙舉薦，陳鎰愈加的招搖，常以總憲自居。

總憲，是左都御史的另外一個叫法，算是尊稱。

他反覆品讀這那群人的話，越想越是脊背發涼，還尋思著法子，應該如何應對。什麼飄飄欲仙，太陽落山的鬼話，讓人汗流浹背。

他回到了燕興樓，一群番子已經回到了小房間里，將hetubook.com.com所有關於西山煤窯之事，都交給了興安。

興安低聲說道：「陛下，要不要讓錦衣衛把他拿了？」

他笑呵呵的繼續說道：「之前徐總憲在的時候，徐總憲整日里反對陛下的主張，我看，完全沒必要要反對嘛，相反，我們要誇。」

這等亂臣賊子，不殺怎麼震懾群臣？

朱祁鈺是什麼，是皇帝，皇帝是什麼？

這幫人，這幫人，真的……好可怕啊！

陛下春秋鼎盛，那就得多生孩子，作為陛下的大璫，那自然是要肩負起花鳥使的責任。

一個御史拍桌而起，大聲地說道：「好！」

大明在這個時候，依舊清楚的知道，最強大的力量是什麼，也清楚的知道獲得百姓的支持，有多麼重要。

這個陳鎰真的不大行。

燕興樓的甬道昏暗狹窄，以夾道相連，這是燕興樓搜集情報的重要手段，裏面都是番子在偷聽。

朱祁鈺不僅不給他左都御史，還要把他外放出京。

興安脫鞋在裏面慢慢地走著，站在甬道里的番子，一動不動如同死人一樣，若非興安走過，他們還會俯首行禮，還以為這些個是雕像。

「可是這農莊法可用一時，等到真的擊垮了瓦剌人，大明江山鼎盛，到了馬放南山的時候，興文匽武是大勢所趨。」

興安已經汗流浹背，汗水淌下。

興安略微有點無奈地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上次購買的太白樓，眼下改造如何了？若是可以了，就該用起來，那可是花了幾萬兩銀子辦下的產業。」

又是一陣碰杯的聲音。

興安的眉頭瞬間蒙上了一層冷和圖書汗，這群朝臣正如陛下所言，真的是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

興安忽然開口問道：「上次咱家派下去，讓人尋找太常寺唱帝姬怨的那女子還沒找到嗎？」

陳鎰，是于謙舉薦的人。

這個陳鎰以為做了一點點事，又有于謙舉薦，總憲的位置，就可以坐穩了嗎？

興安聽得清楚，說的是王直說了那句：一百個王直也比不上于謙，把權柄交給了于謙，于謙卻不為文人們說話。

幹什麼活兒，就是幹什麼活兒的，不能越俎代庖。

「等到征虜大將軍藍玉，在捕魚兒海，大破北元，北元去皇帝號。」

「于少保說天下無事不私！無人不私！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

陳鎰笑著說道：「這就是彼時彼刻呀。」

一個人顯然是喝的有點大，舌頭都捋不直地說道：「陳總憲，這朝堂之上，武夫當道，整個朝堂都是烏煙瘴氣。」

朱祁鈺反而嗤笑了一聲，說道：「這種捧殺，也在朕面前玩弄？」

皇帝本身就如臨九霄！

陳鎰笑了兩聲，說道：「陛下意圖恢復天下軍衛屯田，不就是想借這個勢嗎？陛下聖旨不可違啊。」

「最近又開始改良當年的軍屯衛法，這不是瞎胡鬧嘛。」

陳鎰樂呵呵地說道：「陛下好殺人，大家呢，都順著點陛下，我們無需反對陛下，等到這瓦剌人不再逞凶，這軍屯衛法也好，農莊法也好，到時候便自己崩解了。」

他要將自己的力量攥成拳頭，把事情徹底辦好。

這是當初軍衛法的創始人誠意伯劉基劉伯溫的原話。

興安一聽陳鎰說話，和_圖_書立刻確認了裏面的人的確是陳鎰。

「萬夫一力，天下無敵啊。」陳鎰似乎是非常不屑地說道。

但東廠只有風聞言事，沒有緝捕審問權責，那是錦衣衛的事兒，興安始終小心翼翼，從不逾越一步。

「大家都知道，征虜大將軍藍將軍啊，被剝皮充草咯，傳示各地。究其黨羽，牽連致死者達一萬五千餘人。」

「你告訴于少保，畢竟是于少保舉薦的人。」朱祁鈺吐了口濁氣，晨練結束，昨日略有一些疲乏，一掃而空。

捧殺這種手段，實在是，太過於低級了。

「那就好。」興安點了點頭，繼續處理著公案。

興安立刻就知道裏面的陳總憲到底是誰了。

興安繼續往下聽，但是他們已經不再談論國事，興安擦了擦額頭的汗，向前走去。

陳鎰顯然也喝了不少的酒，喝大了，人就容易飄。

嘴上都是皇恩浩蕩，心裏卻全都是生意經。

這得捧到什麼地步，才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即便是陛下當初交待，清理皇宮的時候，他都沒碰那提督宮禁的腰牌一下。

當然了那些個污言穢語，那些個香艷場景，對於番子而言，反而是一種痛苦。

「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徐有貞本就是總憲，他離京去治水了，都察院現在的左都御史空缺，現在有幾個右都御史，都在爭這個總憲。

「來，讓我們為此時此刻，正如彼時彼刻，共起一杯！」

開玩笑。

「來，舉杯！」

「王老師父把權柄交於了于謙，于謙倒好，整日里為群武夫說話。」

「總憲高見！為總憲舉杯！」一個御史叫了一聲和-圖-書好，端起了酒杯，大聲說道。

本來就有謠傳是大明皇帝是真武大帝轉世，還需要這群弔書袋們去吹捧？

此話一出，包廂里立刻安靜了下來，顯然這位口中的陳總憲，才是這次的主角。

雖然現在太子還是朱見深，太上皇的庶長子，但是陛下眼下只有一子，實在是太少了。

酒杯相碰，包廂里卻是熱鬧起來，但是顯然有人和興安一樣，完全沒聽懂這此時此刻與彼時彼刻，到底像在了哪裡。

「陛下……」興安剛走進門，就看到了在院內練拳腳的陛下，趕忙迎上。

朱祁鈺反而遞給了興安一本奏疏說道：「你瞧瞧這本，你才會被嚇到。」

興安將自己聽到的事告訴了陛下，憂心忡忡。

陳鎰話說了半截，但是問話的人，顯然已經明白了陳鎰話里話外的意思，大喜過望，拍桌而起地說道：「正如那，彼時彼刻啊！」

當時京師需要堅壁清野，陳鎰出京師主持安撫京畿，收攏百姓入城，鞏固城防，做的還不錯。

「就到了諸位為國盡忠的時候了。」

「這個倒是安排好了，等過了年，就能用了。」內侍趕忙回答道。

對於他要辦得大事而言，陳鎰這等角色，實在是不值一提。

「好一個如臨九霄，好一個飄飄欲仙，好一個不知東南西北，好一個大踏步，好一個一意孤行！」

「陳總憲，小人糊塗，這啞謎就不要打了吧，小人沒聽明白。」一個御史顯然不懂，便問了出來。

興安也給埋了，還有曹吉祥的幾個認的義子，全都和金英埋在了一起。

「于少保說得好啊！這天下不就是這個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