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違背祖宗的決定
朱祁鈺卻搖頭說道：「此事以後再議，石景廠初露鋒芒，亦未成定式，不宜擅動。」
戶部尚書金濂點著鋼鐵司說道：「洪武十五年王允道上言，恢復元時磁州臨水鎮官冶所，太祖高皇帝言，利不在官，則在民，民得其利，則利源通，而有益於官。」
因為鹽引不超發，都拿去當貨幣用了，大明就沒鹽可以用了。
太祖高皇帝一生踐行革故鼎新，進退而不失其正，就不算違背祖制！
參加之人依舊是文淵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六部各司主事、內承運庫的算盤太監等。
計省計算，石景廠的年產量在五千噸左右，比之一千噸的用度，強太多了。
「於國不利，於民不利。」
大明一到用鐵的時候，就得向民間撲買，用糧食或者銀子去換，這從永樂年間就開始了。
大明的在廷文武，如願以償，每天都能看到陛下。
只不過在大明的語境里，就是教化之功，大明的官冶所，並非與民爭利，而是代表著大明皇帝的教化之功。
大明也是如此。
這個數字是海專精計算的數字，是比較準確的。
十五歲灶戶孩子就要去鹽場，燒灶時的濃煙熏灼，每天都是淚流滿面，二十歲不到就看不清牛和馬了，三十歲的時候，連自己家門都摸不到了。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群臣見禮，朱祁鈺示意諸公平身，而他自己本人坐到了正中央。
「但是鐵課歲收僅為兩百萬斤左右。」
好事。
就跟知府收田賦一樣，收不齊，就得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沒辦法站著把官給當了。
朱祁鈺知道金濂在說什麼，磁州臨水鎮官冶所，元時一年產鐵百萬斤，王允道上書請旨，請朱元璋恢復官冶所。
一點都不超發，則無鹽承兌，鹽屯在鹽場里，百姓卻看著鹽價高漲，卻無計可施。
「洪武二十八年，太祖高皇帝給山西一省定額為一百一十四萬七千斤。」
大家都沒有違背祖宗的決定！
不教而誅謂之虐。
這等同於私鑄貨幣。
營繕司主事蒯祥俯首說道：「陛下，即便是石景廠日夜不息，這恐怕也僅僅夠朝廷用度，臣以為也應督促民爐鐵匠，來到石景廠看一看，學一學，景泰爐之巧妙。」
打擊了私鹽鹽引，卻超發了數倍官鹽鹽引，那對鹽政二字而言，是在毀掉根基。
說到這裏，大家都有些沉默。
得錢得物之後，豪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成！
「也就是說近陽城一縣的定額，就是洪武二十八年山西一省定額的七倍以上。」
在朱祁鈺孜孜不倦的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大方針的領導下，大明終於開始走上了這一步。
讓私鹽鹽場的窩主，堂而皇之的分享這個權力，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
「護目，保護眼睛，煙熏火燎，也易衰力配以面罩更佳。」
現在只是籍家，沒收非法所得。
金濂附和地說道：「白銀，白銀是最合適之物。」
朱祁鈺擺了擺手說道：「朕躬安。」
一年五千噸，在大明這十六萬噸面前，看似不起眼，但是這是朝廷能夠直接掌控的鋼鐵料。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說道：「所以，官冶所，勢在必行。」
但是朱祁鈺卻搖頭說道：「鹽引事關民生社稷，尤其是涉及到了邊鎮糧運和鹽場之事，不宜過多超發，就以查抄鹽引為準，大明寶鈔的例子，猶在眼前。」
大規模的超發，必然導致權力共享，這涉及到了，誰才是大明的主人這一根本問題。
胡濙認真的思考了許久說道：「陛下，太宗文皇帝，當初其實多次反覆重開官冶所，而後還多次下西洋，臣以為此事，也不算違背太祖皇帝的皇明祖訓啊。」
朱元璋在洪武二十八年，罷黜大明十五所官冶所，改為十五抽一的鐵課。
劉濞在自己的和_圖_書封國里大肆鑄錢、煮鹽，富碩至極，所有吳國百姓，不納賦稅，卒踐更者一律給予佣值，起兵之時，僅劉濞手中，就有二十萬大軍。
查處多少私鹽鹽引，就超發多少官辦鹽引即可。
每次開鹽鐵會議的時候，朱祁鈺都不得不感慨，大明真的強大，如此粗放式的管理之下，大明一直到萬曆年間，依舊有萬曆三大征，落日前的最後餘暉。
皇帝想辦點事，就得巧立名目，拉攏豪紳勢要之家，他們肯做，讓百姓才跟著做。
超發多少？
他繼續說道：「朝廷超發的每一張鹽引，其實都是朝廷向百姓的借貸，朝廷就是債主，我們每超發一張鹽引，超發的鹽引，就需要私鹽場去承擔使用價值。」
朱祁鈺手中的書，已經在此之前，發了下去，國富論很長很長，朱祁鈺只是就勞動分工、貨幣的作用、商品的價格等五章內容，按照記憶力的內容，根據大明的實際情況，寫了下來。
「時過境遷，而朝廷法度不變。」
結果王允道被廷杖流放海外，大約送到了爪哇。
祖訓還有宦官不得干政呢，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那不也成了既定事實了嗎？
工部尚書石璞接過了話茬說道：「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去歲鐵課應為一千八百萬斤，鐵定額兩萬萬六千九百二十三萬斤。」
雖然朝臣們，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保護勞動報酬，也是保護財經事務穩定的必要手段，但是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
大量超發，這不僅僅是在僭越君王的權力，也是在僭越朝廷的權力，這也是朝廷絕對不允許看到的。
陽城一縣的產量，已經是朱元璋時期給山西一省產量的七倍了。
大明鐵定額產量為兩億斤，大約十六萬噸，但是朝廷因為沒有官冶所，收鐵課就收了一千噸。
這一個皮草縫兩塊玻璃，並不是什麼大的發明創造。
他否了蒯祥的建議，不是蒯祥講的不對，而是時機不對。
「准。」和_圖_書朱祁鈺將護目鏡還給了石璞，示意會議繼續。
兩百萬斤多少？
「臣以為可讓巡鹽御史，多多搜集鹽場煎鹽之法，改善鹽灶，也多購置護目，讓鹽丁不至於煎鹽時瞎了眼睛。」
三部聯合布政司及地方有司，進行全面盤查此事，是一件長期性的國策。
石璞坐直了身子說道：「李賢已至南直隸，他寫了很多的奏疏，其中多數都是鹽丁勞苦，行至淮安府，便不住感慨，十五進灶舍，雙淚日日掛。二十不識牛和馬，三十摸錯自己家。」
而現在隨著石景廠的逐漸建成，朝野之中，也不斷的浮出了不尊祖訓、與民爭利的種種聲音。
與其去折騰已經完全崩壞的鐵課，不如另闢蹊徑，官冶所必須要辦。
想要站著把這個皇帝當了。
「陛下，太祖皇帝銳意進取，國朝初創已與今日大有不同，太祖高皇帝言，革故鼎新，方為萬世之良策。」
私鑄貨幣，等同謀反，這在歷朝歷代都是規矩。
內承運庫太監林綉俯首說道：「陛下，內承運庫太監們，得出每年最多可以多發一百三十余萬引鹽引。」
他就怕大明鹽引，變成了另外一個大明寶鈔，在深入的學習了陛下寫的大明版國富論之後，金濂就上奏，請停超發，但是又不能不超發。
朝廷沒有官冶所，就受制於地方，受制於勢要之家把持的鐵廠，就得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大明在未能理解鹽引就是貨幣這個本質的時候，大明的私鹽鹽引，就從來沒有查辦過，地方私鹽鹽引和官方鹽引同時流通，一邊混亂。
胡濙專門為朱祁鈺打補丁，違背祖制？
鹽鐵會議，自然是有鹽有鐵，梳理一下過往大明關於鹽鐵的諸多慣例和管理辦法，然後推陳出新，改變目前大明鹽課、鐵課的窘迫。
于謙則深吸了口氣說道：「陛下，鹽鐵國之重器，鹽引做錢幣萬萬不可，鹽引涉及邊方糧草，又涉及國朝鹽政，牽一髮而動全身，臣以為，應早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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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鈺頗為欣慰。
朱祁鈺現在辦的石景廠，其實是違反祖宗的決定。
大明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大明皇帝。
石璞從袖子里拿出一物，遞給了興安，俯首說道：「正是此物。」
漢代的時候，晁錯削藩，導致了七王之亂，其中最大的一股勢力，就是漢高祖劉邦，封的吳王劉濞。
在奉天殿、在文華殿、在講武堂、在京營、在王恭廠、在泰安宮。
蒯祥的意思頗有點大明版的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發揮國有經濟的主導作用，大力發展和積極引導非公有制經濟……
「這樣一來，我們就必須將借貸的權力，出借給私鹽鹽場，讓私鹽鹽場的窩主成為債主之一。」
為工匠們配上勞保用品。
「自采自煉，如同盲人摸象，始終不得要領，鐵料極差，鋼料極少，臣以為應行教化之功，方為治世無遺賢，不為天下無遺利。」
「洪武二十八年，太祖罷黜各地官冶所，按產量納稅三十分之二，是為鐵課。」
諸位大臣都長長的鬆了口氣，胡濙的解釋很合理！
現在這個時間，石景廠還沒開始發力，若是早早炫耀一樣讓人看，萬一失敗了或者無以為繼，豈不是貽笑大方？
但是大明朝廷，並沒有意識到，其實鹽引，已經等同於貨幣，過去的數十年內，兩廣、浙江、南直隸，湖廣大肆私發鹽引。
定額是朝廷派下去的產量，鐵課是朝廷收多少鐵。
朱祁鈺點頭說道：「朕已經看到了俞尚書的奏疏，私鹽鹽引，需要長時間、多次的查處，不是一次兩次，一天兩天就能見到功效。」
他欣慰的是，大明的官員，終於意識到應該保護勞動者的勞動環境，大明的官員，逐漸意識到勞動者，是大明的財富，這一根本事實。
吳王劉濞的封國，在蘇西南、皖南、浙北之地，此處產銅，濱海。
這和*圖*書就是鹽丁現狀。
朱祁鈺拿了起來，看了半天，不知道什麼動物皮，縫製兩塊鏡子，以繩索繫於腦後，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防火星四濺，還是好物。
而且很多私發鹽引的窩主，也沒有意識到，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只是為了方便自己煎鹽，方便水商承兌鹽，才隨意開兌。
「繼續。」朱祁鈺要辦石景廠，朝中反對的意見並不是很多，因為鐵課已經收不起來了。
「當地百姓常常把鹽場，稱為鹽牢，苦不堪言。」
只要慢慢執行下去，只有再有人大規模私發，那就要梟首、籍家了。
貨幣，極其重要，陛下寫的書里，也很清楚。
戶部尚書金濂，左右看了看，深吸了口氣說道：「正統一十三年，山西陽城鐵課六十二萬三千斤，按照十五抽一的鐵課，陽城一縣產鐵定額為九百三十四萬五千斤。」
「哪來的，價值幾何？」朱祁鈺放下了這皮質護目鏡問道。
根本不存在。
石璞繼續說道：「但是李賢在奏疏中，也反覆提到，有的鹽場，卻並非如此，其中奧妙，在於煎鹽法子不同以外。」
石璞面露難色的繼續說道：「各處鐵冶，久已住罷，今內庫國帑所貯鐵有限，而營造。軍旅差遣、在京各官署所費靡多，恐歲用不敷。」
「陛下聖明。」戶部尚書金濂鬆了口氣。
俞士悅頗為興奮地說道：「陛下，上次三部聯袂，打擊私鹽鹽引，頗有成效，兩浙、兩廣的私鹽鹽引，就查處了三十四萬余引，查沒近四十余家坊刻私鹽鹽引，一百八十余鹽場窩主參与其中。」
一千噸。
朱祁鈺必須要講清楚，財富即權力。
在岳謙、季鐸、袁彬等人遇到夜不收的時候，朱祁鈺正在講武堂聚賢閣，召開第二次大明鹽鐵會議。
偌大個大明王朝，朝廷手中就一千噸鐵可用，臨到用鐵，就得撲買，萬萬不行。
「可有這護目實物？」朱祁鈺點頭問道。
朱祁鈺就得做出這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石景廠不就是官冶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