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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一聽那東西，就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監國是理政，孤作為大明的嫡皇叔，陛下下旨，不能不從。」

朱祁鈺的輅車離開是五更天三點，即便是天剛剛蒙蒙亮，但是朱瞻墡和群臣們早就等在了泰安宮門前，他們將送陛下至東直門外的大營之中。

「休會！」李賢又敲了三下，他今天本來打算議一下徐州防務之事，可是一個丹陽推官就吵了這麼久。

興安獃滯地問道：「陛下，怎麼了？」

而此時的南京城的咨政院內，李賢無奈地看著手中的小銅鐘。

歷朝歷代專設的職位，那都是有特殊意義的，代表了一種皇權的象徵，當今陛下以民為邦本治天下，參政通政，體察民情。

「什麼七品參議通政，那是七品嗎？那是殺頭的撬骨刀啊！孤能上那個當？」

頂多燒紙的時候，多燒點兒。

朱瞻墡大喜過望。

等車駕停穩，他才翻身上馬，他還帶著自己的大黑馬，就是陪他德勝門奪旗的戰馬。

京師的百姓也都等在路旁，這個臨危受命，又闢土千里的皇帝，離開了他忠誠的京師。

劉昇今天是有事，結果正好撞到了這件事，趕忙俯首說道：「閣老請問。」

這事後一想，渾身冒冷汗！

大明哪有這群是勢要豪右之家造反的舞台？

泰安宮的門，緩緩打開，朱祁鈺身著常服，上了四匹馬拉動的輅車，上車之前，他專門數了數，一共五對兒負重輪，安穩的很。

這一身的肉，也不知道陛下回京還能剩下幾斤來。

他沒要那塊信牌，興安不經意間就收了回去，大家都當事情沒有發生。

「噹噹當！」李賢用力的錘了幾下小銅鐘，憤怒地說道：「吵！吵！吵個屁！」

這種秦亡始皇，漢亡漢武的觀點，其實歸根到底，都是在罵這些君主管得寬罷了。

那種驚喜如同洪浪一樣在胸膛流淌，一下子沖開了他心裏那道鬱結已久的閘口，心海波浪翻湧，喜不自禁。

除了出行一應所需之外，興安還帶了一個很特殊的東西，那就是聚賢閣御書房的靈牌。

南衙所耗靡費，不收稅，怎麼養大軍和陛下對弈？

此次平叛，中和圖書秋節必然無法趕回來，這靈牌自然要帶，否則就無法祭祀了，二來陛下帶此靈牌，更是常懷警醒之意。

七月十六日，大軍開拔，距離南方叛亂已經整整過去了四個月。

兵科給事中匆匆而來，終於找到了李賢，大聲地喊道：「李閣老，靖遠伯尋你去議徐州防務之事！」

羅炳忠眼神一亮，笑著說道：「殿下安矣！」

傳令兵馬蹄陣陣，向南而去。

千萬不能弄出機槍挪十米的事兒來，就是駐蹕意決戰、移營五里等等。

于少保早在當初就看透了他們，就跟蔡東攀一個模樣，不學無術，不懂規矩。

他想了想說道：「劉昇，你來說，他這話對不對。」

蔡東攀深吸了口氣說道：「可是漢文帝時，守儉持盈，寬刑律，獎農事，府藏充實，囹圄空虛，漢家元氣盡復，難道不能稱為一代明君嗎？」

藩王造反，爭的是道，比如燕府舉的大旗就是興文振武，太子府當初舉得是興文匽武，這是爭道。

孫忠拍了拍手說道：「此書名曰《前漢書》，乃是這名叫蔡東攀所寫，極為有趣。」

李賢繼續說道：「蔡生所論實屬貽笑大方了。」

孫忠因為兒子在李賢面前丟了人。

孫忠臉色醬紅地說道：「送李閣老。」

朱祁鈺點頭，也未入城，反而繼續向南而去。

朱祁鈺放下了車簾，對著興安說道：「起駕吧。」

若是在拿了七品參議通政，那羅炳忠只能給朱瞻墡默哀了。

「蔡東攀快來見過李閣老。」孫忠拍了拍手，示意蔡東攀進門。

朱瞻墡想了許久，他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那個信牌不能接，那是本能。

朱瞻墡猛地坐了起來，振聲說道：「你當孤似汝蠢笨？」

楊俊配征叛前將軍印，將會從西直門外大營前往河南。

李善長何等人物，他孫忠也配住這裏？

這個行軍速度不會太快，每日大約三十里左右的速度。至山東正好趕上秋收之後，這個時間是最適合南下的時間。

而石亨將配征叛將軍印，于謙任征叛總督軍務，扈從陛下大駕玉輅，前往山東，伺機南下平叛。

李賢站起身來，笑著wｗｗ.hｅｔubｏoｋ•ｃom.ｃom說道：「若是會昌伯一力推薦，那拿到咨政院商議一下吧，我不能做主。」

李賢聽聞此話，獃獃地站在街角，胸膛血氣翻湧，鼻頭一酸，眼淚立刻淌下來，他一肚子的委屈，在這一刻，突然如同陰雨數日，忽然放晴了一樣。

站在群臣身後的是大明京師無數的百姓。

羅炳忠想起了京師的一個傳聞，低聲問道：「殿下啊，臣僭越，問個事兒。」

孫忠也是看過那本《前漢書》，以為頗為有理，所以才決定推給李賢，結果卻是如此這般。

群臣行稽首禮，高聲疾呼：「臣等恭送陛下！」

朱瞻墡大聲地喊道：「臣定不辱君命。」

不是因為正統年間的寬縱，才導致了今日之亂嗎？

孫忠笑著說道：「坐坐，是這樣的，我偶爾覓得一賢才，就推給李閣老看看，這人是不是可堪重用。」

二十五個咨政大臣，每個人都長篇大論，這一個政令討論就得一個時辰，效率實在是太過於緩慢了。

現在想來，陛下是沒打算殺他的，若是真的要殺他，那個七品參議通政的印綬，會一併隨著監國聖旨賜下，他不死誰死？

羅炳忠嘆息，居京師大不易，陛下的餌實在是太多了，這一不下心咬住了，那就是要被剁椒魚頭了。

孫忠深吸了口氣說道：「蔡生乃是犬子介紹的。」

這本前漢書內容寫得簡直是讓李賢撓頭，主要裏面有很多的錯誤，都是顯而易見的。

劉昇俯首說道：「周穆王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賜造父以趙城，由此為趙氏。造父侄孫趙非子因功封秦亭。故此乃是嬴姓趙氏。」

「繼續開拔。」

下午的時候，朱祁鈺來到了太廟，祭祀了太祖、太宗、仁宗、宣宗的廟庭，隨後前往了講武堂，祭祀了武廟，然後回到了泰安宮。

他一拍腦門說道：「著啊！孤怎麼沒想到呢？還是你羅長史聰明啊！好！羅長史，孤賜你五十……不，三十銀幣！」

會昌伯府冠冕堂皇，乃是當初李善長的府邸，韓國公府。

「劉昇，我來考校你功課一下。」李賢也不好直接駁斥了孫忠的面子，但是藉ｗｗｗ.ｈetｕboｏk•ｃom.ｃoｍ著別人的口說出來，還是有必要的。

一應行囊都收拾的極為停當。

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朱瞻墡可是抱著至德和撈奇功牌的想法，準備大幹一場了。

「陛下親征！延大運河而下！已至天津！」

為此他專門設了一個銅鐘，一個漏刻，當沙漏里的沙漏完了之後，發言結束。

「多大個官兒！不就是丹陽縣推官嗎？你們吵了半個時辰了！推舉的賀蕭，就他了。」李賢拿出了奏疏下印，遞給了等著的中官說道：「送乾清宮批複。」

什麼狗屁賢才！

「李某告辭。」

「老爺，禮科給事中劉昇求見。」一個門房匆匆跑了過來。

丹陽在運河上，設有鈔關，這幫人壓根不是為了個推官吵，就是了那點利罷了。

他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他忽然理解了，當初杜甫寫下那句：「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時的心境。

李賢拿過了那本《前漢書》，眉毛直跳，他獃滯地問道：「這是在著史書？！」

待到朱祁鈺上車，朱瞻墡才大聲地喊道：「臣等恭送陛下！」

「所以春秋時，趙國和秦國國君皆是嬴姓趙氏，乃是同源。故《史》曰：名為政，姓趙氏。」

聰明人，一點就通。

當然那也比朱叫門那五天準備時間，充足了許多許多。

「敢請問，誰推介的？」

理清楚了這個關係之後，朱瞻墡瞬間頭不痛了，腰不酸了，人也更精神了！

李賢轉過頭去，長長的吐了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

蔡東攀的這本《前漢書》里，直接對嬴政開炮，說嬴政的生父不是秦異人，也就是滅東周的秦庄襄王，而是呂不韋。

李賢看向了孫忠，這或許就是僭朝的風氣。

「起駕南下！起駕南下！起駕南下！」無數的內宦和錦衣衛們將陛下的起駕口諭，傳了下去。

次日清晨，五更天的時候，朱祁鈺沐浴更衣起床，汪皇後為陛下梳理頭髮，汪皇后的手有些顫抖，被朱祁鈺握住，才算是安穩了下來。

百姓造反，爭的是命，無論是葉宗留起於阡陌，還是黃蕭養起於零丁洋，還是湖廣生苗起事，他們爭的是命，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糧就可以拚命。

宣宗皇帝御駕親征準備將近一年零八個月的時間，自從漢王劫道阻攔宣宗回京開始算，一年零八個月才御駕親征。

「停車。」朱祁鈺忽然開口說道。

朱祁鈺這是來到大明第二次出京，第一次還是德勝門外陣前奪旗。

「見過會昌伯。」李賢有些疑惑地問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嗎？」

七王之亂的禍根，還不是吳王煎鹽私鑄，才有了實力嗎？

朱瞻墡躺在躺椅上，看著肚子上好不容易才攢下的肉，嘆息地說道：「問，都可以問。」

是李賢不給他孫忠面子嗎？

朱祁鈺這四個月的時間，真的很短了。

胡濙聽聞高聲喊道：「起駕南下！」

他們在造反，皇帝隨時都有可能親征！南衙不收稅，連這草台班子都撐不下去！

李賢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了街上傳來了高喊聲：「陛下親征！延大運河而下！已至天津！」

劉昇撓了撓頭滿是疑惑地說道：「文帝寬縱，景帝稍稍削藩，便釀成七王之亂。」

朱祁鈺騎在馬匹之上，也未太快，坐在車裡實在是憋悶得很。

孫忠點頭說道：「請。」

「陛下有個七品的參議通政的印綬和信牌，你要了沒？」羅炳忠問到了一個很敏感的問題。

「後世嘗以秦皇、漢武並稱，力征經營，開拓疆宇，東西南北的外族，聞風遠遁，好算是一代武功，兩朝雄主。秦亡不由胡亥，實自始皇；漢亡不在孝平，實始武帝。」

若是朱瞻墡監國了，三讓而不就，至德。

就跟唐朝的京兆尹，宋朝的開封府尹一樣，這七品參議通政，是萬萬不能拿的。

孫忠的精力越來越差了，現在已經很少視事兒了，李賢休會後就被孫忠叫了過去。

李賢看向了孫忠說道：「連基本的經史子集都沒讀明白，就是會昌伯推介的人才嗎？」

「難不成蔡生的意思土木之變，也是太祖惹下的禍根了？」

在大明做監國不一定就是皇帝，比如朱瞻墡本人就做了兩次，還有鄭王朱瞻埈也監國一次。

「陛下，通州城。」于謙指著那座圍不過二十里的城池說道。

「朕下車溜達下，看看咱大明的大好山河m.hetubook.com.com。」朱祁鈺笑著說道。

李賢不由得想起了一個詞來，那就是鳩佔鵲巢。

李賢走出了會昌伯府，突然想到了當初陛下在文華殿議政，說許他們造反，必須交稅的話，于少保奏對曰：「大明，沒有他們造反的餘地。」

「準備監國！」朱瞻墡意氣風發地說道。

呂不韋的確做過奇貨可居，最後撈了個秦國相國的事兒，但是把嬴政叫趙政，解讀為非呂非嬴，不如姓趙，生在趙國，屬實離譜了。

他們想要的是像漢文帝那般，縱容諸王煎鹽鑄錢，最終釀成傾覆大禍，才肯罷休。

李賢深吸了口氣說道：「始皇帝，取名為政，寄姓趙氏。名諱為趙政，是因為始皇帝非呂非嬴，不如姓趙嗎？生在趙國而姓趙嗎？」

朱祁鈺點頭平靜地說道：「皇叔京師一應事物，有勞皇叔了。」

李賢看著那蔡東攀，這又是一個人妖物怪，一個大男人塗抹胭脂出門，當自己是新郎官不成？

李賢轉過頭去，吐了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

一個推官，折騰了半個時辰，你爭我奪，搶來搶去，搶的李賢腦袋都疼了。

但是這拿了七品參議通政的位子，那就不好說了。

這群勢要豪右之家爭的是什麼？爭的是利。

「哦，有何等才能？」李賢有些疑惑地問道。

大軍緩緩而動，石彪作為先鋒開路，向著山東而去。

說的是漢朝，實際討論的卻是大明朝的現狀。

陛下御駕親征的消息傳開，如同長了翅膀一樣，由北向南傳遍了整個大明。

「祖宗的基業後世子孫守不住，要追罵道開闢之君頭上？」

不過是在指桑罵槐，罵太祖太宗皇帝，罵當今陛下管得寬罷了。

是他兒子推薦的這個人，實在是不學無術，最基本的經史子集都讀錯了不提，這個導向也有問題。

李賢拿過了書，看了許久，便開始頹然的靠在了椅子上，他不由得想起了陛下的那四個字，狗屁不通。

他這個兒子孫繼宗實在是不學無術到家了！居然被人誆騙了，害的孫忠丟了這麼大的人！

李賢擦乾了眼淚，深吸了口氣，抿了抿嘴唇，他只盼著陛下能夠早點打過來！

石亨扛著儀刀，為陛下做先導，牽馬墜蹬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