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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國之君

作者:吾誰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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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大明真的失掉開拓性了嗎?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大明真的失掉開拓性了嗎?

埃萊娜終於久違的收到了自己的叔父和父親的消息,喜出望外,眨著大大的眼睛說道:「也就是說,我可以給父親和叔叔寫信了嗎?」
相比較只有于謙能看懂的脫脫不花鬼畫符,埃萊娜的字,至少也是蒙學畢業了。
「陛下駕到。」興安大聲地唱了一聲,朱祁鈺才邁步走了進去。
朱祁鈺與于謙、胡濙商量了許久,如何杜絕地方士紳和官員勾結的方法,但是無論從什麼方面去限制,只要官員有心,那麼勾結必然存在。
朘剝,自上而下,而非自下而上。
比如陝西、山西部分地區發生了旱災、蝗災,需要調撥糧食去鎮撫;
「知道了。」孫太后罕見的有些緊張,她手裡攥著一方硯,那是當初她這個太後過萬壽節的時候,皇帝帶著群臣送的賀禮,上面有四個字,德比顓頊。
地方士紳和官吏的關係錯綜複雜,但是于謙這十九年來的巡撫經驗告訴他,胡濙說的是對的,多數情況下,小小的知縣事,只是相對於朝堂大員而言小小的。
朱祁鈺看到這裏,停了下來,看著這略顯稚嫩的文字。
朱祁鈺眉頭緊皺地說道:「禁私慾的話,很容易變成了為了平倭禁海,越禁倭患越重。禁私慾是不是也會如此?這是朕擔憂地問題。」
練綱到了四川更是九死一生,還沒進四川境內,就遭到了多次的追殺。
孫太後知道,自己得活著,她活著,稽王府都活著,她若是死了,稽王府上下沒一個可以活,就連朱見深的生母,在白衣庵的周氏都逃不了。
一個嚴苛到無人去遵守的制度,等於沒有制定製度,于謙對此非常清楚。
朱祁鈺敲著桌子,品味著埃萊娜的這番話。
孫太后專門換上了一身的朝服,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要來,但是她這個太后得莊重一些。
「陛下的錢法,從一開始的銀幣,到後來的景泰通寶,再到寶源局納儲,再到現在的設銀院,掌兵仗局、寶源局和寶鈔局,這都是政令的不斷改變。」
楊洪和金濂走的時候,都表達過一個相同的觀點,那就是大明有這樣的君主,是大明的幸運。
野蠻于落後消滅和_圖_書文明和先進,從來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兒。
「也正常吧,法拉赫若不是如此,他們豈不是羅馬正朔了?」興安回答了一句。
朱祁鈺津津有味的看著這封書信,裏面的內容並沒有什麼不能見光的地方。
朱祁鈺才開口說道:「朕打算拆了大佛堂,子不語怪力亂神,宮裡有這麼一尊大佛堂,外臣會笑話的。」
比如湖廣地區這個大明的糧倉居然產生了飢荒,需要派出巡撫、緹騎前往稽查等等。
「從官吏出發,禁奢倡簡,臣以為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從來不懷疑王復對大明的忠心,至於王復對他這個天子什麼態度,他到是無所謂。
是朱見深為于謙、明代宗平反,組建京營,對建奴掃庭犁穴,重振了大明國威。
「拆就是了,國事為重。」孫太後放下了茶杯,面帶笑容平靜地說道:「大明否極泰來,吾一個婦道人家,斷不能阻了大明國事。」
縣令,幾乎就是一縣的主宰,手持印綬就任地方,拿著朝廷的大義,牟自己的私利。
但是無論是李賓言還是練綱,都把朝廷交待的任務,完成的非常徹底。
「任何一個政令都不可能一成不變,在探索中,不斷的糾正,才是一條政令應該有的模樣。」
朱祁鈺這才點了點頭說道:「那麼這件事就交給於少保去制定吧。」
朱祁鈺拿到了埃萊娜的那封書信,緩緩打開,書信是用漢文寫的,字不是很周正,卻能看明白。
「陛下英明。」胡濙趕忙說道。
「有,在這裏。」興安將一本奏疏拿了出來,放在了案桌之上,王復、王悅之事極為機密,興安自然也是小心再小心。
「這裏的人非常的博學,他們對醫學、科學、數學、天文學都非常精準,很有熱情,我的夫君就是這樣,他也非常喜歡器械,常常自己動手。」
朱祁鈺只是感慨,君堡的雙頭鷹旗幟落下之後,新月旗籠罩的君堡,並沒有迎來生機,反而是更加蕭索。
朱祁鈺這才向著慈寧宮而去。
濡兒是朱見深的小名,其實孫太后一直不待見朱見深這個庶長孫,可是朱祁鎮死了,和_圖_書這個庶長孫,孫太后只能認了。
李賓言去山東稽查孔府大案,孔府的反擊,可以說是喪心病狂,他們連大明皇室老朱家都不放在眼裡,一個小小的李賓言而已。
「我發現大明擁有十分完善的統治國家的方式,總督尼古勞茲說這種制度叫做科層制官僚組織,沒有任何宗教的組織結構能與大明的制度相比。」
胡濙肯定了陛下的觀點,並且總結了自己的想法。
于謙並不打算用自己的標準去約束所有的臣工,那過於嚴苛了。
限奢令,是戥頭案的歷史教訓之一。
「今天朕過來,是有件事要說。」朱祁鈺直接開門見山,把最近戥頭案的一些細節和朝廷的處置說給了孫太后,前因後果交代清楚。
這番話的意思和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的差不多,事實也是如此。
朱祁鈺走進了慈寧宮內,緹騎和東廠的番子,早就把慈寧宮裡裡外外的翻了個底朝天,保證不會發生什麼刀斧手之類的奇聞怪事。
已經沒有人,在乎她這個太后的死活了。
但是現在孫太后的手心都攥出了汗,國事飄搖的飄搖的時候,皇帝為了局勢,可以容忍她這個太后,現在國事安泰,皇帝若天日高懸,還能容忍她嗎?
這個發現,越來越清晰。
即便是小小的知縣事,在大明的治下,除了少數的地方,知縣事都擁有幾乎無限的權力。
「但是這個國家的人,總是把他們所在的國家誇耀成整個世界,可是我清楚的走過那些路,我知道,世界很大很大。」
尼古勞茲讓埃萊娜活的簡單些,可惜,埃萊娜做不到。
大明真的失掉開拓性了嗎?
「制定詳細的標準去禁奢很有必要,這個尺度在制定之初應當以嚴苛為準,待到風氣稍善,可適當放開。」
孫太后早上就聽聞皇帝要來,這不到中午的時候,就讓宮人把慈寧宮上下打掃了一遍,連房樑上的灰都掃了一遍,過年都沒這麼打掃過。
這才是埃萊娜寫漢文的真正目的,這封信既是家書,也是寫給他這個大明君主看的。
可是接連發生的這些事,他的那些刻板印象正在消失,他確切的m.hetubook•com.com發現,地方士紳和官員勾結,多數情況下,都是類似於官員的主動合作,甚至是官員的私慾在做祟。
比如遼東總兵官范廣上奏說安置逃難的韃靼人;
「陛下的農莊法從最開始的集體農莊,到現在也並非一成不變,而是形成了以官田為農莊法主體,民田為輔的局面。」
孫太后並不知道皇帝因何而來,她有些奇怪,按理說這是一件小事,興安來一趟便是,為何是皇帝親自前來?
胡濙非常贊同地說道:「是的,陛下。」
這四個字,是皇帝和孫太后在京師之戰後的一種默契。
對於百姓而言,知縣老爺,那就是比天還大的青天父母官了。
「這裏的物產豐富,糖比泰西的白,布比泰西的精美,衣服飾品華麗,這裏的人很有風度,也有禮貌,他們非常講衛生,我在這裏一切都好。」
「大明和羅馬一樣都是君主制,這裏也有元老院,皇帝通常會和元老院的元老們,商量一件事很長時間,然後才會制定為條文。」
朱祁鈺信步走在皇宮的金磚之上,因為朱祁鈺他這個皇帝不住在皇宮,這皇宮的修繕維護並不是按著最高標準去做,略顯幾分破敗。
三思而後行,是任何一個政令在推行之初和推行之時,都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時機已經成熟了,作為大明朝唯一不穩定的因素,無論是朝臣,還是內侍出手,她孫太后都是必死無疑。
朱祁鈺坐在這個位子上,才知道這件事有多難。
「朘剝從來都是自上而下,而不是自下而上的,陛下明鑒。」
滅門知府,破家縣令。
朱祁鈺一直以為做地方巡按是一個很危險的事兒,畢竟地方士紳,把持地方權力,有勢又有人,憑什麼聽你這個朝廷命官的話?
「官廠亦是如此。」
「這些日子,王復有沒有奏疏傳來?」朱祁鈺回到御書房后第一句話,就問的王復。
國家之制這方面,于謙非常擅長,他立刻說道:「日日新,苟日新,又日新。」
胡濙非常肯定地說道:「大明尚奢之風濃厚,幾乎都是從仕林之中傳遞到了百姓之間,並且形成了極為強勁的風力,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顯然是世風日下的標誌之一。」
蘿馬之所以不是羅馬,因為蘿馬只是蘿馬罷了。
朱祁鈺又陷入了一天的忙碌之中,他處理著許多的奏疏。
不遠處,斑駁的硃紅色的宮牆,居然寸寸皸裂,牆下長著青苔,也無人清理;乾清宮的琉璃瓦蒙了塵,金磚坑坑窪窪,雨水一衝,顯得有幾分泥濘,略微有幾分蕭索之意。
「是的。」興安笑著說道:「寫完了交給臣就是。」
朱祁鈺將奏疏遞給了興安歸檔說道:「法提赫在君堡大屠三日,掘地三尺,居然把一座千年古城殺的毫無人煙,城牆被炸毀,農田變成了牧場。」
只要王復不做出讓大明利益受損之事,那他朱祁鈺就會把王復視為大明的臣子。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慈寧宮的宮婢行禮,朱祁鈺和孫太后也是互相見禮。
埃萊娜沒有給書信封上火漆,她知道,這封信送出去,陛下必然要過目的,雖然是家書,但是她已經嫁到了大明。
現在大明是羅馬閃電歸來的希望,而埃萊娜已經發現,大明似乎沒有那麼旺盛的擴張性。
地方士紳和官吏的關係,通常情況下,都是朘剝和被朘剝的對象,尤其是在官本位的大明朝,更是如此。
「地方士紳無論擁有多少的田畝,又有多少的佣戶,除非是魚死網破的時候,否則他們並不會對朝廷命官產生威脅。」
「那就好。」孫太後站起來送了送皇帝,等到陛下走出了慈寧門,孫太后才扶著門框,用力的喘了幾口粗氣,算是放鬆了下來。
孫太后當然知道那四個字是陛下刻的,因為蘇軾的君主是宋神宗趙頊。
孫太后一個激靈她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緊張,她已經全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朕以前的時候以為,地方士紳坐大,甚至各地方的士紳聯袂,最後導致大明的朝廷官員,總是非常的難辦,處處束手束腳,不得不妥協屈服退讓。」朱祁鈺靠在軟篾藤椅上,說了一段很古怪的話。
在於謙求榮得辱被明英宗斬首于菜市口,明英宗又解散了于謙組建的京營之後,天順不順的八年時間,大明朝已經被折騰的只剩下hetubook•com.com了半口氣。
作為宮斗小能手,孫太后當年斗翻了胡善祥成為了皇后,她立刻意識到了有些人已經打算替皇帝動手了。
朱祁鈺走出了慈寧宮外門,停下了腳步。
「走吧。」朱祁鈺踩著金磚向著東華門的方向而去,他從東華門出宮到澄清坊不用一刻鐘就能到。
「禁奢尚儉,具體規定所有品秩官僚出行所用轎攆,會客所用宴席規格,一旦僭越,就嚴加懲處,嚴刑峻法,殺不正之風。」
朱祁鈺在大佛堂看了許久,才走進了慈寧門,向著慈寧宮而去。
陛下走的路數看似是大開大合,但很多時候,任何一個小的政令,都是三思而後行。
但是似乎皇帝不打算動手殺她,親自來說這麼一件小事,本身就是個信號。
直到現在,稽王府還好好地存在著,孫太后還活著,是因為朱見深。
朱祁鈺站起身來說道:「若是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就跟興安說,朕還有事,就先走了。」
「陛下到慈寧宮外門,未入慈寧門,先去了大佛堂。」一個小黃門稟報著陛下的行蹤。
「對了,濟兒和濡兒的課業都還不錯,太后勿慮。」
于謙坐直了身子說道:「官吏與地方士紳勾結在一起,絕非被迫,而是私慾!除了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外,臣以為,有所求,則肆意妄為。」
「埃萊娜想給她的父親、叔父寫信,現在可以寫了,君士坦丁十一世,那個紫袍皇帝,在薩萊拔都安頓下來了。」朱祁鈺看完了王復的奏疏,君士坦丁被王悅俘虜,安置在了薩萊拔都,書信可以送到薩萊拔都了。
興安拿著奏疏告訴了埃萊娜,君士坦丁十一世和她的父親的消息。
「臣領旨。」于謙俯首領命,他是百官之首,執牛耳者,自然他去制定這個標準。
這就是朱祁鈺的一天,每天如此,等到歇息的時候,興安才小心提醒陛下要去慈寧宮的事兒。
孫太后的手在顫抖,事到臨頭,她居然只能信任她過去認為是庶孽的庶子皇帝。
陛下要親自處理慈寧宮的禮佛之事,防止發生誤判。
埃萊娜跑到了自己的梳妝台的位置,翻箱倒櫃的拿出了早就寫好的一封書信說道:「我已經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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