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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果然是對的，你們這群讀書人，腸子都是彎的，彎彎繞繞的花招實在是太多了，一句話都信不能信！」馬碩喝了口茶，嗤之以鼻地說道。

滿都魯坐直了身子說道：「父親，大哥，你們有沒有認真地看過脫古和馬克兩個人的書信？」

夜不收當然也有叛徒，而且最著名的莫過於王復和王悅兩人了。

胡濙想了想說道：「臣，誠無德矣。」

因為滿都魯的參与了殺掉女真使者的事兒，所以善後的所有事，都交給了滿都魯，而且滿都魯做得很好。

賀章懂朝堂，于少保若是和陛下整日里客客氣氣的，那才是真正的危險。

當初賽因不花為何認出了王復就是夜不收？

他二哥也放不出什麼好屁來。

賀章坐到了馬碩的身邊，看著天空的一輪明月，打開了蓋子，喝了一口說道：「敬壯士！」

「朕絕對不會讓這什麼所謂的海拉爾入宮！」朱祁鈺敲著桌子說道。

滿都魯思考了一下說道：「我這條命？」

明白為何馬碩會有如此的特權，可以自由的出入大明的禁地，講武堂和泰安宮的御書房。

他立刻搖了搖頭說道：「不對，我這條命還沒那麼金貴。」

馬碩略有些迷茫地說道：「其實也沒有為什麼，理由千奇百怪的。」

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脫脫不花的面前，把大明惹惱了，真的打不過。

馬碩和賀章是抵背殺敵的戰友，已經和過去的關係全然不同。

就是因為夜不收這股子勁兒，在旁人身上，賽因不花沒看到過。

「馬指揮，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想問問你，或者問問你們。」賀章拿著一壺好酒，扔給了馬碩，他想要和馬碩談談。

賀章此番拿酒來，就是想問點泰安宮和講武堂的小道消息不成？

滿都魯渾身是血的自己的府邸，他特意把身上帶血的衣物換掉，才去寧王府王帳之內。

馬碩當然知道王復和王悅在做什麼，但是朝臣們不清楚，此事機密，馬碩無論如何是不會講出來的。

「常事。」馬碩是皇帝身邊的宮衛指揮使，知道陛和圖書下和于少保經常吵架，他笑著說道：「兩口子還吵架呢，陛下和于少保吵架不也稀鬆平常嗎？」

「搏一搏？你要搏什麼，搏一搏當野狗的機會嗎？」

阿噶多爾濟目露凶光地說道：「京營開拔，京師守備空虛，我們現在奇襲京師，也有一線生機，搏一搏！」

馬碩是一個糙老爺們，而且對夜不收的聲譽極為看重，賀章用夜不收有叛徒的話，激馬碩，自然是想求證一些事。

這一天兩夜，過得不太平，喊打喊殺的聲音比較短，滿都魯在外面全權負責善後事宜。

烏格齊自然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兒，他頗為擔憂地說道：「你付出了什麼？長生天說過，天上沒有食物會掉到嘴裏。」

賀章的表情瞬間凝固了起來，他獃滯的看著馬碩，他什麼都明白了。

「你早就失去了勇氣，就不要說這種話了。」

賀章沒有什麼擔憂的事兒之後，他想要找到一個答案，陛下如此偏愛的原因。

「陛下告訴了我們，我們拚命究竟是為什麼。」

「至於為什麼？」

「在陛下那裡，戥頭案甚至把正三品的戶部侍郎張鳳，都給拿了。」

「吵架好，吵架好！」賀章不住地點頭說道：「于少保和陛下吵得越凶，證明陛下和于少保並無間隙。」

「既然是議和，我作為韃靼的可汗，也要有誠意。」

賀章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說道：「我知道，遠在倭國的孔府餘孽，陛下還惦記著呢，這都過去多久了，還沒打算放過他們。」

「大哥想過嗎？」滿都魯又看向了脫脫不花。

「降就降了吧，這可汗做的這麼些年，我也做累了。」脫脫不花頹然的看著南方，那是大明京師的方向。

「父親想過為何大明陳兵燕山，不進攻，派出了賀總憲來到大寧衛嗎？」

「陛下時常點檢軍報，尤其是夜不收的軍情，從不遺漏，後來陛下發現，其實夜不收大半是凍死的、迷路的，就給我們多準備了一份送行酒。」

他想起大明軍隊，腿都打擺子，怎麼打仗呢？

大皇帝ｈtｔps://ｍ•ｈeｔubooｋ.com•com是個仁慈的君主，這句話從滿都魯口中說出來，讓烏格齊和脫脫不花陷入了沉默之中。

脫脫不花嗤笑了一聲，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才止住了笑意說道：「當初京營盡喪的大明，也先糾集了十數萬大軍，都打不過一群民夫。」

「陛下不應如此偏愛。」

「因為發生戰爭之後，他就得看著他最勇敢的戰士流血，死亡，忠誠於他的戰士家眷，就面臨著家破人亡。」

賀章愣住了，指了指馬碩腰間的酒壺，那可是好酒，他滿是驚詫地問道：「那你隨身帶個酒壺，而且夜不收人人都帶。」

滿都魯又看向了阿噶多爾濟，不過他沒有徵詢這個二哥的意見。

「真想知道點什麼，這趟差事辦完，回京之後，你都會知道的，不過到那時候，你怕是也不會問了，心裏早就有答案了。」馬碩並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說了一段模稜兩可的話。

眼下賀章更像是個軍卒，大碗喝酒，馬碩更像是個儒生，小杯喝茶。

畢竟陛下不是很注重這個，只要賀章不當著陛下的面兒罵人，把差事辦好，陛下甚至會當沒聽到。

賀章的話多少有點大不敬，不過馬碩並沒有怎麼著。

「可能你們認為陛下是個亡國之君，但是我們從來沒有這麼以為，陛下愛惜我們，你們讀書人不是有句話嗎？」

「這不是跟陛下商量嗎？」

「老二，清風店一戰，你帶著你的部曲回來幾個？賈家營外，你為何不敢進攻賈家營？」

「就跟那個燒香拜佛似的，說的時間長了，我們自己也就信了，關鍵是，陛下說的是對的，我們就是在守住我們身後的萬千燈火。」

「結果次年補召，報名者眾，因為報名的人太多了，篩選掉了大半的人。」

滿都魯深吸了口氣鄭重地說道：「父親說，趁著大皇帝還願意扔塊骨頭，我們就趕緊搖尾乞憐吧，我認為很有道理。」

胡濙看陛下態度還沒有緩和，無奈地說道：「那臣明天再來問問。」

他低聲問道：和-圖-書「給大皇帝準備的禮物準備好了嗎？咱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了，希望陛下能夠接受我們的海拉爾。」

而此時的京師城內，大明皇帝朱祁鈺正在和胡濙吵架。

好像……事實的確如此。

「還來？！」朱祁鈺眼睛瞪大，頗為忌憚的問道，他第一次發現胡濙如此難纏。

這個堪比太宗皇帝一樣尚武，甚至親履兵鋒的皇帝，居然是個仁慈的君主？

「送行酒。」馬碩牽著嘴角笑了笑說道：「若是知道自己快要凍死了，就把這壺酒灌下去，凍死的時候，就不會難受了。」

可惜，即便如此，馬碩始終對王復之事，隻字不提。

早就準備好了，甚至已經送去了大明。

馬碩嘴唇動了下，卻沒有把話說出來。

賀章補充道：「你們這番出生入死，是為什麼，聽說夜不收當年二百八十人，活到現在的不到一半。」

此一去，便再無回到草原的機會。

「我們是翱翔在藍天下的雄鷹，不應該受這等屈辱！」

「其實大皇帝並不希望發生戰爭。」

「于少保以剛直著聞天下，太多、太多他看不慣的事兒了，即便是于少保整日里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但是天下不平事太多。」

「這事已經說過好幾次了，絕無可能！」

「那明日我稟告天使，過完年，進京朝見。」

「我的意思很容易引起誤解，好戰的大皇帝，並不害怕戰爭，他只是不想發動戰爭。」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

阿噶多爾濟眨了眨眼，他想說什麼，但好像大哥說的更有道理。

烏格齊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原因嗎？大皇帝一向謹慎。」

「這酒原來是鉛子加火藥，撐不住的時候，就上膛給自己一銃，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省的落到了瓦剌人的手中。」馬碩拍了拍腰間的酒壺，滿是回憶的神情。

他認真地想了想又說道：「就是襄王殿下說的那個什麼，是我有我無我那套，很適用。」

「陛下在正統十四年已經看的太多太多了，京師人人家中披麻戴孝，家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素縞。」

賀章眉頭一蹙說道：「陛下和于少保還吵架啊？我還以為君聖臣賢，陛下要顧忌于少保執掌牛耳，于少保要顧忌功高震主呢。」

于謙作為百官之首，坐在那個位置上，皇權和臣權的矛盾首當其衝，避無可避，若是不吵架了，證明於謙和陛下離心離德。

王復懷恨在心叛逃瓦剌，王悅新科進士，也跟著跑了。

脫脫不花頗為平靜地說道：「既然決定全面投降，不是，一致同意議和，對，議和。」

「你能理解陛下的徹查是什麼意思嗎？」

「都準備好了。」滿都魯回答了一聲。

別說那十萬大軍，就是賀章帶的那兩百個護衛，他想要將其盡數消滅，需要付出多大的傷亡，他心裏都沒數。

「更別提現在追查的畸零女戶案，陛下幾乎日日垂詢，搞得刑部風聲鶴唳。」

如果說此前脫脫不花想要進京覲見，那是試探大明的態度，這次，他確定了時間，那就是真的打算入京了。

「事情都解決了，義父也不用去女真人那裡受辱了，女真人要報復，也只會尋大明的仇，這筆賬，天使扛下了。」滿都魯披著大氅，他還是有點冷。

「有時候是陛下說服了于少保，有時候是于少保說服陛下，不過多數情況下，都是陛下說服於少保。」

朱祁鈺拍著桌子說道：「你這是商量嗎？朕不答應，你是不是就賴在這御書房了？一件事說了快二十遍了吧。」

「你們夜不收的嘴，是真的嚴，想詐點話出來都不能。」賀章看著馬碩一言不發，似乎默認了他說的話，只能灌了自己一口酒。

「對咯。」馬碩笑著說道：「就嚴查軍餉這一條，能讓我們這群丘八當人一樣活著，就是陛下給我們的。」

「為什麼？」賀章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馬碩，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大哥，給我一萬人，我去漠北！我寧肯去漠北吃沙子，也不要匍匐在別人的腳下！」

馬碩頗為自傲地說道：「夜不收那闖的都是龍潭虎穴，沒點真本事，能進我夜不收？」

滿都魯的問題，把脫和_圖_書脫不花問蒙了。

「若是于少保不跟陛下吵架，那大明危矣。」

脫脫不花思忖片刻說道：「我們比較恭順？」

「你想問什麼？」馬碩面色古怪地看著賀章。

「陛下賜的。」

「比如我，就是為了報仇，我是宣府人，瓦剌南下的時候，我全家都被瓦剌人給殺了，當時我在軍中，苟活著不如到草原上殺敵去。」

賀章忽然開口說道：「這人都有好壞，夜不收也出過叛徒的！」

「仗著自己在朝中五十年，倚老賣老來了？！」

那是用命換來的。

馬碩看著賀章的模樣，笑著說道：「陛下對我們軍卒比對陛下自己還好，我們吶，都是糙老爺們，不懂你們讀書人的道理。」

「于少保每次也會過問，有一次陛下和于少保吵起來了。」

「能做大明的鷹犬，總比當野狗強吧。」

「不過時間一長，當初那些心思就淡了，我們很長時間也不知道為什麼，是陛下告訴我們為什麼。」

「不能喝。」馬碩卻搖了搖頭說道：「陛下不讓，夜不收出任務不飲酒。」

「開始的時候，其實多數夜不收都不太信，就是嘴上說說，但是這大草原天寒地凍，幾十里沒有人煙，我們總得對自己說點什麼吧。」

「你們不知道，陛下每次發餉之後，都會讓緹騎們在軍營里走訪，但凡是發現了有人喝兵血，就會徹查到底。」

「陛下說：我們拚命，是為了我們身後的萬家燈火，因為那裡面，也有我家的一盞明燈。」

「我們黃金家族的兒郎，不能如此的沒有骨氣。」

「胡濙，你意欲何為？是打算逼宮嗎？」

「要投降，你們投降！我不投降！」

「有復讎的，有建功立業的，有想砍瓦剌人的，有想賺錢的，有想出人頭地的，還有打賭的，林林總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胡濙則滿是笑容地說道：「給臣一萬個虎膽，臣也不敢逼宮啊。」

哪怕，賀章是他抵背殺敵的戰友。

馬碩搖了搖頭，滿是笑意地說道：「大明完全攥緊了拳頭，準備一拳打死瓦剌的時候，瓦剌人跑了，這任務便沒有那麼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