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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次日清晨剛蒙蒙亮的時候，廣州府煤鋼廠、織造局、酒廠、紡紗廠等若干官廠總辦、兩廣商總帶著數位商賈來到了南塘工房。

工部郎中金萬盛趕忙俯首說道：「陛下，結果出來了，馬在四個時辰內，共將七十二萬斤水提升了一丈，馬已經累趴下了。」

這是個惡性循環，需求端的萎靡，生產商品堆積如山，最終是雙輸的局面。

朱祁鈺搓出來的蒸汽機到底能幹多少活兒，這就需要度數旁通去解決。

「蒸汽機呢？多少？」朱祁鈺對蒸汽機的成績頗為期待。

王琦岳說的是心裡話，蒸汽機千好萬好，可是用了蒸汽機后，被機器淘汰的人力該怎麼安排呢？

王琦岳這等勢要豪右，還是兩廣商總，想弄一批御馬監的良駒也是千難萬難。

至於陛下御馬監里優中選優的良駒，那價格就沒法衡量了，人力、物力、稀有程度，如何去核定？

勞動報酬透明制，是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實現同工同酬。

廣州府的夏天本來應該有些溫熱，四季變化不那麼明顯才對，可今年的廣州府又下了雪，這是至永樂年間起的小冰川氣候在作祟。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王琦岳三拜五叩行了大禮。

「王商總留步，陛下宣見。」興安將王琦岳領到了御書房內。

朱祁鈺愣了愣，不住的點頭，點頭說道：「你這個想法很好。」

朱祁鈺在戶部尚書沈翼的勞動報酬公示法中的批複，增加了許多懲戒，大抵就是罰款、封停、抄沒三種規格的懲罰，不想被罰錢，就老老實實的按照標準執行。

「御馬監的千里良駒啊……」王琦岳打了個哆嗦，搖了搖頭。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騏驥能跑四個時辰，駑馬只能跑兩個時辰，騏驥的價格卻是駑馬價格一倍以上。

「大家安心，皇爺爺說了，這次不是攤派給諸位買賣蒸汽機，說實話，這新東西，官廠還要先用。」

內帑太監林綉ｈｔｔps://ｍ•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m•ｃoｍ收到了一張紙條，這顯然是陛下在屏風后遞來的問題，林綉立刻問道：「和人力相比呢？」

在士林文人口中，陛下可是暴戾的、一言不合就殺人的亡國之君。

朱祁鈺面露狂喜說道：「很好，停了吧，很好啊！」

王琦岳是欽州舉人出身，是棄儒從商的典型，和費亦應不同，王琦岳是自己不喜歡仕途，但是有功名在身，就可以自稱臣了。

水順著管道流入了容器之中。

買的不如賣的精明，這幫斤斤計較的商賈，今天齊聚於此，是幫大皇帝核算成本來了。

工部郎中金萬盛稍微猶豫了下，略微有些忐忑地說道：「在四個時辰內，蒸汽機將七十萬斤水提升了一丈，不過蒸汽機還能繼續。」

朱祁鈺對著興安說道：「賜座看茶，朕就是想聽你的只是，私下覲見，大胆暢所欲言便是。」

朱祁鈺點著沈翼的奏疏說道：「肉食者們總是盡量不撕破臉，大抵就是能獨佔絕不分贓、能分贓絕不合流、能合流絕不暗殺、能暗殺絕不文斗、能文斗絕不武鬥，只有沒辦法了才撕破臉斗得你死我活。」

龍尾車的原理是阿基米德螺旋運動原理。

朱祁鈺希望大明朝可以歲不能災，自然的災害能夠在行政下降低對百姓的災害，這種天象之下，不發展點生產力，百姓的日子能好過？

這不是勞保局喊兩嗓子就可以實現的。

戶部尚書沈不漏一直致力於緩和勞資矛盾，他上次提出了要大明工坊們提前預存工作報酬被部分硃批后，沈不漏又提出了勞動報酬透明制。

「如果能夠大量製造，價格再低些，力氣再大些，代替人力指日可待，可是一台蒸汽機，代替了十個人，那這十個人就沒活兒幹了。」

一個長筒，轉動筒內部軸的旋轉，帶動螺旋葉的反方向運轉，托水向上平移，達到升水目的。

陛下將朝中黨爭看的清清楚楚，明ｗwｗ.ｈetuboｏｋ.ｃｏm.ｃｏm明白白，把這幫肉食者們的本來面目看的一清二楚，不是聖明是什麼？

他們一進廠，就看到了一匹馬在不停地轉動著，驅動著龍尾車抽水，而另外一旁，卻是冒著蒸汽的蒸汽機。

王琦岳拿著一大堆的匯總，看了許久說道：「這馬是什麼馬？」

選人力，而不選蒸汽機，等於在說，陛下這幾個月深居簡出搗鼓出來的蒸汽機，不堪重用。

王琦岳搖頭說道：「哪裡發財，都是討口飯吃罷了。」

「人力。」王琦岳打了個哆嗦，只感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勞動報酬的不透明，可以更方便富商巨賈們朘剝勞動力，方便對勞動力進行歧視性定價、降低管理成本、方便薪資倒掛即：幹活的拿錢少，不幹活的拿錢多。

雙動活塞蒸汽機成本研討會結束后，眾人互相討論著離開，而王琦岳被興安攔住。

如果百姓們沒活兒干，手裡沒錢，怎麼消費生產出來的產品？

兩口水井的龍尾水車除了動力外並無任何不同，東邊一口龍尾水車是畜力，是從大明皇帝朱祁鈺的馬場里選出耐力最強的馬，西邊一口則為大明皇帝的蒸汽機。

同樣計省的內帑太監林綉和戶部郎中王祜也在屋內，朱祁鈺坐到了屏風之後，靜靜地聽他們討論。

而總辦、商總等一眾商賈，被攔在外面看著那機器嘖嘖稱奇，四個時辰后，朱祁鈺出現在了工房之內。

王琦岳記得陛下曾經說過一件事兒，正統年間，西山煤窯里失業的工匠們買不起煤炭，無法生火，是因為生產的煤炭太多了才失業。

「廣州興寧廠是用蒸汽排水、拉煤，先做幾天試試，聽聽工匠們怎麼說，順便把圖紙返給大明十大曆局一起想辦法改良下。」朱祁鈺打算先做幾台試試，再讓十大曆局修改一下設計方案。

大明的人力成本，實在是過於廉價了。

同工同酬有兩個價值取向：確保貫徹htｔｐs://ｗｗｗ•hｅtubｏｏｋ.ｃｏｍ•cｏm大明皇帝按勞分配的大原則，付出了同等的勞動應得到同等的勞動報酬。

和人一樣，雖然都是馬，但是馬跟馬之間的差距，比馬和驢之間的差距還要大，其價值、待遇，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南塘工房有兩口水井，這兩口水井，都安裝著兩個筒車，就是螺旋式水車。

龍尾者，水象也，象水之宛委而上升也，固曰龍尾車。

朱祁鈺讓王琦岳看的這份奏疏，就是這次王琦岳大胆忠言的報酬，朝廷的動向。

在朱祁鈺看來，培養大量的熟練工匠，並且將工匠緊密的組織起來，就可以實現供應端需求增長，不會出現王琦岳擔心的現象。

「那臣就沒有疑問了。」王琦岳俯首說道，他考慮的問題顯然陛下這裏早有定論。

王琦岳是廣西人，是兩廣新晉商總，四大家大廈崩塌后，他這個叼毛就冒了出來，江湖盛傳王琦岳有兩千條船，手下有兩萬船夫，是黑白通吃、手眼通天的人物。

朱祁鈺從桌上拿起了一本奏疏，遞給了興安說道：「最近戶部尚書沈翼提了一個諫言，王商總看看，明年初就開始實行了，提前做好準備。」

王祜說道：「翻到第七頁，後山馬和西域馬雜配而來，優中選優的戰馬。」

「罵就被罵唄，歷史自有公斷。」興安也是頗為不在乎地說道。

選擇一馬力的蒸汽機還是人力？自然是選擇人力。

大明的馬匹價格不等，在北方大抵是六枚銀幣到十枚銀幣，而在南方大抵要十二到十五枚銀幣，養一匹馬每年要花費大約三到五枚銀幣。

朱祁鈺拍著手中的奏疏，他讓王琦岳看這份奏疏的目的，自然是讓王琦岳先放出消息去，看看反應。

林綉翻動了下手中的匯總說道：「駑馬做不到四個時辰，只能做到兩個時辰，第一個時辰提水十八萬斤一丈高，第二個時辰就只有十三萬斤了，而後就累趴下了。」

它還有一個名字，叫龍尾車。

選擇一馬力的蒸ｈtｔｐs://ｗｗw.ｈｅtubｏｏk.ｃoｍ•ｃｏｍ汽機還是駑馬？自然是選擇蒸汽機。

想買，得排隊。

「那臣就說了。」王琦岳一咬牙說道：「其力恆，日夜不輟，遠勝人力馬力，可是人力兩班倒便是，也無不可。」

朱祁鈺笑著說道：「平身。朕今日叫你來，就是想聽你說說，你對蒸汽機的想法。」

忠言逆耳，利於行。

戶部郎中王祜、工部郎中金萬盛、內帑太監林綉，拿到了蒸汽機的數據，而後傳給了在座的所有人。

王琦岳擅長察言觀色，他當然猜到了陛下在某個角落裡看著他們，這問題也不是面前的太監問的，是陛下問的。

「這是這麼鬥來鬥去的，最後發現檯子被人拱了。」

陛下就是抓住了肉食者們不敢撕破臉、掀桌子，一直在用掀桌子作為最後的手段和警告，日拱一卒的在推行著大明的新政，實現陛下的施政綱領。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而一馬力的工作效率，已經大大的出乎了朱祁鈺的預料之外，他本來以為能有個半馬力的成績，結果卻讓他格外驚喜。

興安給朱祁鈺續了一杯茶真心實意地說道：「陛下聖明。」

王琦岳俯首說道：「陛下睿哲天成，此乃天下罕見之神物，觀者無不成奇，只是……」

但是這不是戰馬的價格，戰馬百里挑一，戰馬一匹要比牛還要貴上一些，大約在三十枚銀幣左右，每年養一匹戰馬都要十枚銀幣左右。

而朱祁鈺則知道這個商總的底細，是欽州王氏的家主，泛舟前往爪哇和忽魯謨斯販賣石油暴富，王琦岳本身也是勢要豪右，不過響應皇帝號召，不在大明搞收租，跑去海外壓榨外番蠻夷去了。

「我沒什麼疑問了。」王琦岳開始打算盤偶爾也抬起頭和其他商賈討論兩句，時間過得很快，沒過多久，討論聲和算盤聲慢慢降了下來。

林綉笑著說道：「皇爺爺就想知道，如果有的選，你們會選哪個？是馬還是這蒸汽機？」

撕扯什麼？

「有普通駑馬的匯總和*圖*書嗎？」王琦岳提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朱祁鈺硃批了這份奏疏。

「機器也是需要生產的，也是需要維護的，這是可以通過建設工匠學堂去解決的。」

王琦岳看完了硃批的奏疏，又遞給了興安，跪在地上三拜五叩大聲地喊道：「謝陛下隆恩，臣告退。」

現在朱祁鈺搗鼓出來的蒸汽機的功率大約是一馬力，就像是大明混凝土的硬度用「一腳」這個單位一樣，這是度數旁通以來的成果。

朱祁鈺稍微闡述了下自己對非熟練工匠和熟練工匠的理解。

而勞動報酬公示並且報備勞保局，是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合力。

這是一個全新的機器，大明朝的兩名工匠，正在神情緊張地觀察著蒸汽機的運行情況，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撕扯眼下的蒸汽機，到底會不會被人們大規模接受。

王琦岳沒什麼猶豫，他沒有選擇欺君，在王琦岳心裏，陛下不是那幫士林筆正口中的昏主，而是明君，他王琦岳又不瞎，大明萬民日子好不好，他看不到？

「王商總，最近在哪裡發財？」一名商賈諂媚地問道。

陛下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搗鼓出來的玩意兒，居然還不如一頭牲畜，還少了兩萬斤，實在是讓金萬盛極其忐忑不安。

實驗的平台已經搭建完成。

他看著窗外愣愣地說道：「沈不漏啊沈不漏，再干兩年，怕是要被罵死了。興安你說是不是？」

「其力大，遠勝人力，可一台蒸汽機的價錢，幾乎等同於十個人了。」

瞎說八道是欺君，照實回答，說好聽的叫直言上諫，說難聽點，就是找死。

「把匯總拿進去，讓他們討論討論。」朱祁鈺將手中還熱乎的數據交給了金萬盛，讓他進去和那些商賈們撕扯。

王琦岳將自己手中的題本交給了王祜說道：「如果和馬力相比，我會選蒸汽機。」

七十二萬斤水，就是三百六十噸，這是朱祁鈺這個大明皇帝馬場里耐力、體力最上乘的後山馬，一般到了征戰的時候，朱祁鈺才捨得騎的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