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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國之君

作者:吾誰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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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二章 賞罰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

第八百一十二章 賞罰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是誰都會說:看看于少保為了勸狗皇帝仁恕,做了多少的努力,但是狗皇帝一句都聽不進去,薄涼寡恩,殺孽深重,連於少保都勸不住。
國子監的考試很快就來了,這次重點考的不是四書五經,而是《管子》與算學。
五日後,三次複閱之後的考試結果,被吳敬呈送到了朱祁鈺的案前,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于謙會被後世的讀書人罵成什麼模樣,可想而知。
而《管子》是夢想家丘濬出題,丘濬遵循陛下寬仁的角度出發,並沒有為難學子,大多數的題目,只要認真背讀過管子,都不會回答不上來。
有人悲苦,有人喜樂,短短几日,國子監上下哀嚎一片。
赤道無風帶,是一種海洋氣候,因為赤道附近終年受到太陽直射的影響,溫度分佈平均,近對流層的底層風向多變而弱,最終形成的無風帶。
于謙的狠辣讓商輅極為震驚,而於謙的理由,讓商輅沒有辦法反駁,南衙監生的朝天闕這件已經被塵封的往事,忽然被提起的時候,商輅都無法為監生們求情。
朱祁鈺必須要保證於謙的身前事身後名,必須要讓于謙善終,而且他死後的仍然是那個要留清白在人間的于謙。
忠誠的順天府在【恭順之心】的大考中,大獲全勝,保留了將近一半的監生,而不太忠誠的應天府在【恭順之心】的大考中,只留下了兩千人的規模,縮水七成以上。
于謙看完了成績單,只能搖頭說道:「賞罰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
陛下的寬宥,在監生們看來,完全是迫害而不是仁善。
「記得。」朱祁鈺當然記得,他選擇親自出面讓監生與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奏對,最終化解了這次朝天闕的大案。
就是朱祁鈺這句給他們機會他們不中用的古言版。
「朕原來打算流放他們到慢八撒或者忽魯謨斯的,但是又覺得太遠了,就算了。」朱和-圖-書祁鈺看了一眼堪輿圖,忽魯謨斯在中東,而慢八撒在南非。
當時只道是尋常,但是回過味兒的于謙,越想越是害怕,大明科層制的官僚體系是大明社稷的基石之一,而這塊基石被學閥所壟斷的後果,不言而喻。
這對風帆時代的航海而言,赤道無風帶就是海上的天塹。
「宛山石幢勿多高,下粥黃豆吃忒廒。少年郎少年事,浪子回頭金不換。」
可以簡單地理解為刺字、割鼻、斷足、宮刑(男子割勢,女人幽閉)、死刑。
並非如此。
這就是漢宣帝要的結果。
這次的溝通相比較上次順暢了許多,但是西域行都司的設立,仍然有三分之二的反對意見,朱祁鈺也沒著急,西域乃是千年大計,不計較一時得失,廷議論證的次數越多,考慮的越多,日後推行的時候問題就越少。
苛責監生的是于謙,中書舍人會把于謙的話留在起居註上,最後再如實的記錄到實錄之中,實錄上只會寫【謙諫監生流海外,上不忍欲複查試,謙又諫,上以義不從,謙又諫,上勉從之。】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選擇揭過這個話題,繼續說道:「那麼進行第二個議題吧,西域行都司之事吧。」
流放到這些地方,這些監生背後的富戶們怕是直接放棄了這個監生了,這和朱祁鈺的目的背道相馳,朱祁鈺選擇了最遠到爪哇的決定。
「因為爪哇有黑金,就是石油。」朱祁鈺解釋了一下原因,爪哇有石油,而大明的燈油主要依靠石油提取的輕油,自然要前往開發。
朱祁鈺沉默了良久,整個文華殿上,安靜到掉一根針都能聽到。
朱祁鈺擺了擺手,示意群臣安靜下來,才說道:「朕其實已經被說服了,三思之後,覺得於少保說的有道理。但是再思之下,于少保的身前事身後名,更加重要。」
「陛下聖明。」于謙思忖了片刻才俯首說道。
南北兩雍一共和-圖-書近兩萬人,最終只留下了六千人,這水平的確稱不上大明最高學府的美譽。
攏共就留下了六千人,南北的差距幾乎一倍,善於讀書人的南雍,這次完敗北雍。
「北雍三千九百與人,南雍只有不到兩千一百人。」
若不是大明的海圖上沒有,監生流放地點,大約應該是澳洲,但是因為赤道無風帶的影響,大明的船想要探索澳洲,仍需要持續探索。
顯然不是。
國子監的氛圍非常緊張,往日里要去巾幗堂傳信的人都少了很多很多,緊張的氛圍瀰漫了整個個貢院,這次的考試直接關乎到了監生們還能不能做大明人。
「最遠都流放到爪哇去了。」于謙看著流放一覽表,也只能感慨,陛下還是一如既往的狠心,連忽魯謨斯和慢八撒都考慮到了。
于謙沉吟了片刻,搖頭說道:「陛下容稟,漢室江山代有忠良,即便是這一萬九千人流放海外,大明仍有前赴後繼者,為大明沾巾墮睫瀝膽披肝不在他門,誓于死節。」
「目前有呂宋、倭國、渤泥、暹羅和爪哇等五處地方流放。」
所以,為了保住于謙的善名,朱祁鈺仍然選擇了自己的處置意見。
以法為分,以名為表,以參為驗,以稽為決。
「犯了錯誤,就要遭到懲罰,在做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理當三思而後行。」朱祁鈺看著于謙說道:「這是孔聖人教的道理,朕三思再思,仍然以為,再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這次南巡路上,讓大明朝廷下定決心整飭科場舞弊的並不是仁和夏氏的大案,也不是江南科場舞弊案,而是南衙國子監朝天闕的學子,若非陛下出面,事情很難平息。
「陛下為天子至尊,監生肆意,既然已經全失恭順之心,理應嚴懲不宥,否則天下人人競行,何以待之?」
不會因為朱祁鈺的嚴加整飭,而有更多的改變,可是為了大明鞠躬盡瘁的于少保的清譽被讀書人給毀了和*圖*書,大明還有忠良施展才華的地方嗎?
這次的考試,考的就是恭順之心。
流放監生的目的是帶動監生背後的富戶們,前往海外開海,毫無疑問,婆羅洲的金銀和爪哇的石油一樣的重要。
但是很顯然,朱祁鈺小看了這件事對於謙的衝擊,在臣子的眼裡,這等同於造反,千年的君君臣臣,這是完全沒有了君臣大禮,已經不能為大明臣子了。
朱祁鈺面色嚴肅地說道:「監生涉世未深,不諳世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這些事的後果,全憑意氣用事,這個年紀的血都涼了,大明也就亡了。」
「朕以為求榮得辱的貽害比科場舞弊更重,不知于少保以為如何?」朱祁鈺頗為平靜地說道:「朕也是從國家之制,從大明的長治久安去考慮,漢室江山代有忠良不假,可是也要給這些忠良們施展才華的舞台。」
科舉舞弊,自科舉誕生之初,就一直伴隨著科舉滅亡之時,科舉一直是肉食者們的自留地,寒門也是門第。
讓于謙擔憂的學閥擾亂大明朝堂形制的也是這個案子,這個案子看似尋常,沒有死人,這幫監生回監之後,也沒有受到太過嚴重的懲罰,在景泰年間動輒斬首數百數十的大案之中,再尋常不過。
他們不會感念一絲一毫陛下的寬仁,而是恨得咬牙切齒,而後用最惡毒的語言、最狠辣的評斷去論述陛下的寬仁之舉。
朱祁鈺是皇帝,他的身後榮辱,是交給春秋去論斷,而於謙是交給人文墨客去論斷,朱祁鈺有為尊者諱護持,于謙沒有。
這句話出自《莊子·天道》。
「臣……」于謙這才知道陛下為何會話鋒一轉,仍然決定考試之後,再行去留,一時于謙有些語塞,他萬萬沒料到,最終促使陛下如此抉擇的原因,竟然是他自己。
垃圾都會丟到朱祁鈺的墳頭上,而不是于謙的墳頭上。
朱祁鈺也是一次聽盧忠說五毒之刑和五刑之辟的區別時候,才知道和圖書差別,一個是刑訊,一個是正刑刑名,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子也有宮刑。
就像漢宣帝劉病已,明明已經把霍光上下滿門,甚至繼承霍去病徹侯的霍山、霍雲都給殺了,但是最後還是把霍光抬到了麒麟閣十一功臣之首。
群臣聽聞于謙終於妥協,長鬆了一口氣,連文華殿的空氣都不再那麼的凝重,立刻齊聲說道:「陛下寬仁。」
「後日一些家眷要到朝陽門送別自家監生,朕打算前去,不知道于少保去不去看看熱鬧?」朱祁鈺看著于謙問道。
人是會死的,朱祁鈺活著的時候可以保證於謙的清譽,可是他死了,他還能管得住嗎?
「求榮得辱,亡國三兆,朕不能讓天下忠義之人寒心。」
朱祁鈺出的題目並不困難,算學是他親自出題。
「懲枉戒弊,天公地道,蕩滌寰宇,天下清明。」
現在論到朱祁鈺來勸仁恕了,于謙顯然不打算放過監生,而且於謙顯然有把握說服陛下。
五刑指的分別是墨、劓、剕、宮、大辟。
朱祁鈺拿起了桌上的備忘錄,查閱了一番說道:「後日國子監學子出監放歸依親至朝陽門,由提刑千戶帶五百緹騎兩千京軍校尉押解至密州市舶司,而後乘船至松江府市舶司,等待見家眷一面,而後流放海外。」
《管子》是陛下登基之後,加入科舉的經典,而度數旁通也是朱祁鈺一力推行,並且獲得了許多的成效。
就這一段,于謙活脫脫的就是大明權臣的模樣,日後陛下不在了,在某些人反攻倒算之時,于謙怕是要被挖墳掘墓鞭屍了。
攻守之道異也。
「陛下,留下的監生,也不會對陛下感恩戴德,反而會咬著后槽牙恨得牙根都是癢的!人都是如此,不會看到自己的錯誤,總是在挑揀別人的過錯,他們會把自己的不幸,歸咎到陛下而不是自己。」于謙又拋出了一個理由。
政治其實就是選擇題,朱祁鈺選擇了保住于謙的清譽。
這是于m•hetubook.com.com謙在逼迫陛下不仁嗎?
于謙往前探了探身子認真地說道:「陛下,臣以為法不容情,既然是科場舞弊,既然是貪墨大蠹,就應該以雷霆手段震懾,防止此類的事,日後繼續發生。」
「陛下還記得南衙國子監監生朝天闕之事嗎?」于謙說起了過往。
人們討論霍光的時候,多數會討論顯夫人的愚蠢,以及霍禹、霍山、霍雲沒有恭順之心,但是顯夫人的愚蠢,何嘗不是霍光治家不嚴的結果?
朱祁鈺當然不是去看熱鬧,而是去看人間百態,悲歡離合。
于謙沒有猶豫地說道:「臣也去看看吧,畢竟流海外,是臣提出來的。」
朱祁鈺依舊在堅持他的想法,監生都很年輕,年輕人做事若是都瞻前顧後,甚至老謀深算精於世故,大明就變成了一個死氣沉沉的大明,這樣的大明是朱祁鈺想要的大明嗎?
于謙看陛下仍然堅持,也是沉吟了良久,才俯首高聲說道:「陛下寬仁。」
在朱祁鈺看來監生們不理解朝廷的政令,既然要見他,他自然可以出面和這些監生們好好聊一聊,誤會解除便是。
群臣齊聲喝道:「陛下聖明。」
「給他們機會,他們不中用啊!」朱祁鈺看著考試的結果,感慨良多,遞給了一直等待結果的于謙,滿是無奈地說道:「一共多留下了五千人,一共留下了六千人。」
從這個案子去講,于謙認為流放海外已經非常仁慈了,在這次廷議之前,于謙的總目標是勸陛下少殺人,現在他的目標是說服陛下將監生流放海外。
獎賞和懲罰,應當給予利益或者懲罰;使用各種刑法,是教化的末尾,是最後的手段。
「朕以為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若是有真才實學,仍可留京,在國子監就學。」
大明不缺讀書人,于謙不認為懲處了這些罪惡會涼了大明士子或者青年的心,反而是懲弊治亂,撥去了大明士子頭上的陰雲,讓昏暗的世道,看到一絲曙光,才是大道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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