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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都死了，死後的事兒，也管不著了。

朱瞻墡發了好一頓的脾氣，只是他發著發著，自己就不氣了，又安安穩穩地坐下，慢慢平和了下來。

「一群只知道狺狺狂吠的長舌鬼！」

朱瞻墡則是十分篤定地說道：「陛下這是在練兵，你曉得嗎？」

他朱瞻墡可是三枚奇功牌的擁有者，也是目前到現在唯一擁有奇功牌的宗親！

這王直和胡濙在辦事的能力上，還是差了些。

忙忙碌碌一輩子，終究是要徹底遠離這個權力的漩渦了。

「孤跟這幫酸腐文人置這個氣，根本沒用。」

就連這個讀書讀的腦子都有些迂腐、三元及第的商輅，都在追求真相和浪漫。

站在胡濙門前的商輅，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搖了搖頭，既然胡濙講明白了先帝從未後悔殺了漢王府滿門，那陛下的身世，便沒有什麼疑惑的地方了。

就這，韃靼這幾年，也爆發了幾次民亂，不過都被大明軍給很快平定了，沒鬧出什麼亂子來，倘若是大明軍不天天剿匪，那韃靼地頭上，漫山遍野都是馬匪。

造反是爭道，跟陛下在陛下最擅長的領域爭道，那倒是搞一堆笑話出來，豈不是活成笑話了？

「挺好。」胡濙靠在躺椅上悠閑地說道：「我這一把老骨頭，陛下還是蠻看重的。」

朱瞻墡這離開了京城之後，立刻就變了個模樣，氣色都變得紅潤了許多，這塞外風沙再大，也沒有朝堂里的歪風邪氣來的駭人。

「老壽星上弔嫌命長？就是殿下是漢王府遺脈，他們倒是造反啊！不敢造反說那麼……」朱瞻墡嗤笑了一聲，很快便眉頭緊皺了起來說道：「不對，這事兒不對。」

胡長祥還以為小閣樓失火了，嚇得趕緊提著桶跑上來，才看到了坐在躺椅上休息的胡濙，他奇怪地問道：「父親燒了什麼嗎？」

陛下登基之初就被兵臨城下的恥辱，又用什麼去洗刷？

其實商輅就是追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和-圖-書他打太極的功夫和胡濙比起來，還差著九個無恥的劉吉。

胡濙樂意不樂意為陛下繼續效力？他自然是樂意的。

「爹以後要寫什麼，跟孩兒說。」胡長祥拿出了毯子蓋在了胡濙的身上。

至於胡濙到底燒的是不是自己寫廢的字，只有胡濙自己知道了。

這可是生死存亡。

「放他娘類狗屁！」朱瞻墡猛地站了起來，目眥欲裂的指著自己說道：「我都到大寧衛了，還不放過孤是吧，孤明天就給陛下上書，去川藏去，我看躲到川藏去，還有誰能放這種屁！」

「你不懂。」胡濙聞言也是一愣，隨即才說道：「王直那廝早就搬出去了，陛下也沒特意叮囑過，陛下是讓我啊，臨閉眼前，都得給大明繼續效力。」

心寬體胖，朱瞻墡這又胖了幾斤，每次監國都要瘦十斤，要不是他是嫡皇叔，打死他也不肯干這種苦差事。

朱瞻墡面色沉重地說道：「厲害了，這種亂七八糟的宮中辛密，禁就是坐實，不禁就是任由風力作亂，而後再加上襄王欲奪大位效燕王事。」

「昌平侯楊俊又帶著四勇團營又去剿匪了，這昌平侯來到了韃靼，不是在剿匪，就是在剿匪的路上，這地界有這麼多的匪嗎？」羅炳忠給朱瞻墡倒了杯茶。

時至今日，陛下仍然是個十分謹慎的人，好奇陛下吃幾碗飯、在泰安宮裡埋釘子的翰林，被扔到了永寧寺去。

胡濙只是覺得朝堂這種冷漠的地方，居然罕見的有了一些溫情，這種溫情對於朝臣而言，不是什麼好事，當他們習慣了這樣的朝堂，在朝中局勢發生了重大變故之後，就會無法適應急轉而下的朝堂風氣。

「這天天剿匪，這剿匪都剿了幾年了，連山裡的鳥都被剿了，這人吃馬嚼的，可不是個小數目啊，陛下也真的是闊綽，這都養得起，四武團營剛走，這四勇團營就上來了。」羅炳忠頗為感慨地說道。

商輅當然知和_圖_書道胡濙在說些什麼，想了很久才說道：「其實蠻好的，陛下正年輕。」

王直和胡濙的情況大不相同，王直在京師之戰前，是百官之首，稽戾王被俘群龍無首的時候，王直拿不準主意，把這個百官之首的位置交給了于謙，後來在朝局穩定后，吏部尚書的位置也交給了王翱。

「哼，膚淺的很。」朱瞻墡嗤之以鼻不屑地說道：「老羅啊，咱們這都處了快十年了，你這以後不知道的事兒，不要瞎說。」

比如這次陛下交待官船官貿的事兒，胡濙就辦得極為周全。

「前幾日陛下賜了宅院，明日你找些人收拾下，我也致仕了，再佔著這麼好的官邸，朝臣們又該罵我不要臉了。」胡濙靠在躺椅上，看著院子里的落葉，對著胡長祥悠悠地說道。

襄王朱瞻墡是在宣德四年才離開了京師，就藩長沙府，對於宣德三年出生的朱祁鈺知之甚詳，甚至還去抱過孩子。

「大明最缺少的就是騎兵，現在在補這塊短板，騎兵好，就是貴，組建的貴，維護的貴，用的時候貴，連傷病老退喪葬也貴。」

朱瞻墡後來看百萬軍馬場放牧，數千匹馬一起奔走的似乎，朱瞻墡並沒有覺得害怕，稍加思索，這種感官差異出現並無意外。

「孤是知天命的，燕王府當年也是知天命的！若是懿文太子仍在，若不是那建文君不是欺人太甚，燕府犯得著拼這個命？」

胡濙這輩子都在朝堂上，這眼瞅著都五十多年的時間，除了朝堂他唯一的愛好，就只有醫術了。

幹得好，你是皇帝億兆供養不是應該的？

「這可不是我說的，可是朝中的一些個清流言官說的，他們說，殿下在大寧衛啊，要仿照當年燕王事，天天剿匪是養寇自重，訓練騎兵，是枕戈待旦，鐵蹄踏京師呢。」羅炳忠這才說道。

造反這種事兒是鬧著玩的？南衙僭朝的笑話看的還不夠多，想看他朱瞻墡的笑話？

土木堡這筆和圖書血仇不報，地下的亡魂何以瞑目？

朱瞻墡不用過著上面怕陛下誤會、下面怕朝臣陷害的監國日子，這人輕鬆了下來，精氣神立刻就不一樣了，神采奕奕。

「持家有道。」胡濙不咸不淡的誇獎一句。

朱瞻墡怒其不爭地說道：「看看人家這些讀書人的招數，一環套一環，一套又一套，再看看你，你也是進士及第，怎麼就想不出這麼損陰德的招數啊！」

「感情這還是個連環套，在這兒等著孤呢！」

朱瞻墡回過味兒來，感情這股妖風刮起來，要的不是陛下的寶座，而是他朱瞻墡的命。

「高，實在是高。」

只有聽得見、看得到的軍事羈縻，才是羈縻，看不到大明軍隊，韃靼人怎麼可能乖乖接受大明的王化？

「真的是損陰德！」

朱瞻墡親眼看到過騎兵衝鋒的模樣，馬蹄聲如同天雷一樣奔涌，而煙氣的煙塵遮天蔽日，鎮魂攝魄，而後都督楊俊告訴他，那只有一千人的時候，朱瞻墡陷入了沉默。

瓦剌人西進了，就躲過大明對他們的清算了嗎？

胡濙還領著朝中俸祿，太子少師可是從一品的大員，胡長祥除了太醫院的俸祿，還領著一份世襲的錦衣衛鎮撫使的俸，這份世襲俸祿，每代降襲，五代而絕。

他人就在大寧衛，大明軍剿匪全仰仗騎兵，刺探消息，全仰仗夜不收搜集情報，否則大明軍就是聾子、瞎子，被人包了餃子成了餡兒都不知道。

而這種時候，隱藏在暗處的陰謀家們，就會用自己的沒有底線和沒有道德，擊敗朝堂上的所有的正人君子，而後搖身一變，營造出眾正盈朝的假象，講一些狗屁不通自己都不信地道理，糊弄哄騙世人。

幹得不好，文人墨客各種陰陽怪氣、夾槍帶棒的罵你，罵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等到商輅離開的時候，商輅才發現一個很奇怪的事兒，那就是胡濙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訓誡了他在政治上的幼稚和*圖*書和天真。

陛下心裏還是記掛著他，這就夠了。

「人老了，寫字不利落，看的生氣，就燒了。」胡濙笑著回答道，這個答案很是合情合理。

「宣旨賞賜的小黃門說，收拾歸收拾，日後再有旨意，還是再這裏宣旨。」胡長祥說到了宅子的事兒，就是一樂，收拾著火盆，抬著頭說道：「爹，你說陛下也是有趣，這賞了宅子，又不讓咱們搬過去，宣旨還來這裏，這是為何啊。」

胡濙是老了，不是傻了，這找理由甚至都不用費心思。

其實知道朱祁鈺和吳太後為何住在宮外，不住在宮內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在大寧衛主持韃靼王化的襄王朱瞻墡。

騎兵仍然是當下破陣最為兇險的兵種，也是最昂貴的兵種，但是威力強大無比，朱瞻墡當然沒什麼軍事天賦，他的天賦都點在了保命這件事上。

只能說謠言就是謠言，至於那個宦官陳符的話，商輅認真想了想，大概是在胡說八道。

王化又不是請客吃飯，王化是徹底同化甚至是消滅對方文化為目的所進行的政治活動，哪有那麼多的客客氣氣和柔情？

胡濙站在小閣樓里，冷漠的看著商輅在門前駐足而後搖頭離開，才拄著拐杖，拿出了火盆，在匣子里拿出了幾張紙，扔到了火盆之中，而後取了些水，倒了進去，衝散了所有的灰燼。

他致仕完全是精力不濟，佔著坑不幹活會被人戳脊梁骨便退了。

羅炳忠這才恍然地說道：「殿下，昨日陛下專門差遣人來送了冬服，怕殿下在這大寧衛凍著，陛下還賞賜了不少財貨，以表親親之誼。」

胡長祥笑著說道：「咱們家現在有三萬三千六百多銀幣，這可是賣書賺來的，就是那本動物志書，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去看。」

羅炳忠似乎有些不明白地說道：「那咱們大明不是有火銃隊嗎？那傢伙，三排填彈、瞄準、射擊，這騎兵不是活靶子嗎？衝過來，不是排隊槍斃嗎？還練什麼騎www.hetubook.com.com兵。」

楊俊也是不閑的沒事幹，四處打獵，大明仍在訓練騎兵，其目的自然是遠在天邊的瓦剌人。

「嘿，這你就不懂了，沒有匪就不剿了嗎？馬蹄聲不在這些一個個氈包外面響起，你信不信明天這地界上，就滿地的馬匪？」襄王搖頭晃腦地說道：「這就要威懾。」

「你一個書生，打過火銃嗎？那玩意兒看似兇狠，但是騎兵衝過來的速度那麼快，你能打幾槍？被騎兵衝進火銃隊里，那場面，想想都可怕。」

羅炳忠愣愣地問道：「殿下，不氣了？」

他說的是朝里的觀點，襄王要仿照當年燕王事兒，在大寧衛枕戈待旦入京師。

馬是百里挑一的戰馬，是最好的馬，兵是千里挑一的兵，是最驍勇善戰的兵，武備是千錘百鍊的軍備，是奪命利器，這三樣加起來，才最讓人害怕。

這種溫情是隨著政治穩定和寬鬆帶來的必然結果，就像是太陽升起之後，一切魑魅魍魎遁形，一切都在按著規則行事，而重大變故比如於謙病逝、皇位更替等，就會給朝堂帶來劇烈變化。

這種穩定和寬鬆風氣，會讓景泰年間的大思辨百花齊放，而年輕的陛下只要能夠穩定執政下去，商輅大概率看不到朝中發生重大變化的時候。

他就是襄王府長史，是朱瞻墡的幕僚，倆人又是過命的交情，說話自然不用那麼的拘束。

朱瞻墡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說道：「道理很簡單，朝臣們怎麼說是朝臣們的事兒，只要陛下不理他們，那孤就仍然是大明最尊貴的嫡皇叔。」

「陛下不讓搬。」

「陛下要是不信孤，就是朝臣們不說，孤還是自縊留給體面比較妥當。」

羅炳忠手指頭抖動了幾下，反覆斟酌后才說道：「殿下，有人打聽事兒打聽到我這裏來了，據說京師最近興起了一股子妖風，說陛下是漢王府的遺脈。」

「金銀都是俗物，倒是這冬服，才是親親之誼。」朱瞻墡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