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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疆大吏，戍邊大將手下怎麼沒幾條人命？隨著年歲增大，可能是對死亡的恐懼，讓李文偶爾會做夢，夢到那些被自己殺掉的敵人，追魂索命，這種噩夢困擾了李文很久。

胡濙聽到內宦找他，再看看自己的閣樓和官邸，多少也知道了，陛下不讓他搬家，目的就是為了隨叫隨到。

「陛下，夜不收的塘報，夜不收在和林探聽到了一些消息。」興安將一份塘報放在了桌上，這是錦衣衛剛剛送過來的。

「朕安，坐，胡少師近來可好？」朱祁鈺詢問著胡濙的身體，養生有道的胡濙，身體還是特別的硬朗。

胡濙已經致仕了，現在就是太子少師專門教太子讀書的，他承諾不了任何的東西。

朱祁鈺立刻否認地說道：「一個退休老頭，你在想什麼呢！不是，是朕拿不準，讓胡少師給參謀參謀，這種手段胡少師最擅長。」

蕭晅和姚夔這個搭檔，到底是不如胡老師父來的經驗豐富，這種朝堂博弈的事兒，兩個人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或許某個不肖子孫，真的會拿去變賣。

李文說完就從上衽拿出了一塊紅布包好的頭功牌，給陛下看了看，而後有怕被人搶了去似的，小心地收好放了回去。

「是胡少師？」興安大驚失色，臉都駭的有些變形。

胡長祥就是出去亂說，那也得有人信不是？

簡而言之，負資產。

「蠢貨！」

朱祁鈺自己都把這茬給忘記了。

「陛下，其實不見得是鄭王殿下如何，不過是心裏憋了一口氣，正好被一些人給利用了。」

大明的墩台遠侯仍然在活動，並沒有因為瓦剌西進而有任何的懈怠，和大明的軍備一樣，這都是大明北伐的底氣之一，甚至某種程度上，這些深入虜營探聽消息的墩台遠侯，比軍備更加重要，他們能夠帶來戰場上最重要的籌碼，信息。

王直最近沉迷於釣魚，不可自拔。

連太醫院的院判陸子才也沒想到，堂堂禮部天官的兒子，在太醫院操持賤業，做了一名太醫。

胡濙言簡意賅地說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當初襄王殿下監國，可是足足把鄭王殿下關了一年多，大家都是親王，憑什麼你襄王關鄭王那麼久呢？」

李文畢恭畢敬地說道：「臣一直隨身帶著一枚，時時警醒。」

朱祁鈺和胡濙聊了幾句朱見澄的學業問題，而後朱祁鈺將塘報交給了胡濙，讓胡濙掂量掂量。

但是後來李文慢慢發現，這頭功牌放在身上，他能避煞。

而後王直又把吏部的權力交接給了王翱，徹底退出了政壇，安心的做了個教書匠，這不做朝中明公的王直，倒是比過往時候氣色好了很多，整日去釣魚，倒是寄情于景，讓人艷羡。

聊著聊著，朱祁鈺發現自己和李文的一切認知上的不同。

朱祁鈺差點看笑了，這裡是大明講武堂聚賢閣，他堂堂大明皇帝，還能搶你牌子？

收買人心的手段也好，還是陛下真的體恤臣工，都值得胡濙一直為大明效力，至死方休了。

李文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這是他當初在陝西行都司抓到了探子之後，獲得第一塊頭功牌，對他有不一樣的意義。

可是西域呢？

朱祁鈺看來，西域那必然是大明的四方之地，但是李文卻不這麼認為。

王直是琅琊王氏出身，這可是地地道道的千年世家，不過王直後來因為朝廷要開海，為了怕在海貿事和陛下起了什麼異議，王直索性就和家族斷了來往，反正他本來就是旁支，是中了進士才被認祖歸宗，他準備死後埋在金山陵園，而不是回鄉。

朱祁鈺怒其不爭地說道：「他心裏憋著什麼氣？他還有氣？堂堂鄭王，受萬民供養，整日里尋花問柳尋歡作樂，沒一點宗親的樣子，不思為國效力，上次降襲制，他就非要做那個出頭鳥，朕不在京師，他就去為難皇叔，他有個什麼氣！」

慈父斯大林的戰略眼光不談，但是經歷了二戰的蘇聯總參謀部的眼光，絕對不會錯。

胡濙說的是前任吏部尚書，現在的太子少師王直，和胡濙頤養天年，和圖書但仍然住在京師，隨時聽陛下調遣。

「陛下看得真切。」胡濙贊同陛下的話，這王直還沒他胡濙膽子大，至少胡濙敢給陛下洗地，主持廷議廢除朱見深太子位，可是王直不敢在廷議決策上簽字，還是陳循摁著王直的手簽的字。

上一次朱祁鈺也曾經把鄭王提溜出來，看看能不能用。

這是他上次的！

朱祁鈺和李文聊了很久，而後才讓李文離開前往官邸，在小時雍坊，李文的高陽伯府早已經收拾好了。

「陛下……臣不敢。」李文趕忙俯首說道。

朱祁鈺打開了塘報，看完之後，就有些沉默地說道：「去把胡少師尋來，朕有些疑惑。」

都是皇叔，有的皇叔活成了大明的至德親王，有的皇叔，活著活著就把自己的命快活沒了。

李文之後就一直保管的很好，貼身帶著。

李文這種觀點，在朝中，在大明並不是少數，甚至是多數。

功賞牌在景泰年間還有點用，到了日後呢？

王直本來為百官之首，土木天變后因為沒有主意，這百官之首的位置就讓渡給了于謙，時至今日于謙仍然穩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穩如泰山。

「陛下，鄭王暴厲，可是他下不了這麼大的局，攛掇鄭王的那個人，才是元兇。」胡濙提醒著陛下，鄭王只是檯面上的那一個，背後肯定有人指點，這些個招數的陰險狠辣，不是鄭王能做出來的。

胡濙無奈地說道：「周瑛、練綱和左鼎三個御史，現在都在南衙清查正統年間的科場舞弊，周瑛去年就出京了，現在沒人護著鄭王府了。」

在李文走後，朱祁鈺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思考那個內鬼到底是誰。

朱祁鈺自然也清楚，鄭王就是被推出來的那個，但是朱祁鈺氣的就是氣的這個，他帶著幾分怒氣說道：「朕清楚，朕就是氣他愚蠢，被人利用尚不自知，這朝中的水那麼好攪和，皇叔能跑去大寧衛喝西北風，不在京師？」

現在，李文發現，這功賞牌不僅僅可以避煞，不僅僅是身份，還是保命之物，原來拿heｔubook.cｏｍ•ｃoｍ牌子，真的可以在陛下這裏抵命。

「陛下，臣看完了，臣還是那句話，要是臣，臣就什麼都不做，就等太陽落山了，再做什麼，更加方便，此時跳出來，就是陽春白雪，放晴了，就化了。」胡濙看完了奏疏，罵了一句這個下套的人愚蠢。

胡濙一直有恭順之心，甭管寶座上坐的是誰。

朱祁鈺搖頭說道：「王直沒那個膽子。」

朱祁鈺點頭說道：「朕其實也猜到了，胡少師寫下來，我們看一看碰一碰？」

塘報上的內容和京師的種種線索，都指向了這個性格暴戾，曾經在明仁宗朱高熾駕崩、明宣宗朱瞻基親征平叛兩次監國。

「記得。」胡濙疑惑地說道：「陛下懷疑王少師嗎？」

他並不知道自己一個很不起眼的動作，帶來了這麼大的收益。

「啊，那就好，那就好。」興安這才接過了塘報一看，從塘報的描述來看，和阿剌知院互通有無的中國某人，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和胡濙沒什麼瓜葛。

王直要是膽子大，那朝中就不是今天這個局面了。

合起來就是鄭王朱瞻埈。

因勢而為，逆勢註定會失敗，此時陛下如日中天之時，做這些個勾當，那不是找死嗎？

「唉，朕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朱祁鈺寫下了一個名字交給了胡濙，而後打開了胡濙的紙條。

胡濙其實很想說，鄭王這種蠢貨，酒囊飯袋，才是宗親的普遍狀態，能從宗親中挑出一個襄王，挑出一個稽王來，那都是老天爺的厚待。

當時李文還覺得陛下搞這一套功賞牌，就是徒有其表，誰會在乎這麼一塊金銀銅製成的牌子？

這些功賞牌見證了一段歷史之後，會慢慢沉澱在歷史的長河裡，靜靜地訴說著那段崢嶸歲月。

不能倖存者偏差，看到了襄王殿下知天命，盡忠竭力，為了大明天南海北的奔波，就忽略了一個基本事實，那就是宗親至今只有襄王殿下有奇功牌，而其他人連塊功賞牌都沒有。

在李文看來，西域地面就是一片狼藉，土地貧瘠人丁不和_圖_書興，既無沃野也無良田，大明佔據了嘉峪關，可西北無恙，添了那麼大一塊地，縱深是有了，可是防守上，也增加了許多許多的壓力。

以勢要豪右的家底，這些彩幣性質的牌子，那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李文其實清楚，那些噩夢就是心病，多少人信佛通道信回回信景教，其實信來信去，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這功賞牌戴在身上，就是心安，他知道了自己為了什麼而戰，解開了這個心結。

稍微想想，畢竟陛下是真武大帝轉世，賜下的法器有鎮定心神的作用，這不是很合理的事兒嗎？

朝中支持陝西行都司改甘肅，支持陛下重開西域，支持大明增加對西域地面的影響力，但是要將西域納入大明的四方之地，設立西域行都司的時候，朝中的反對聲音很大。

陛下龍馭上賓之後，這些功賞牌的擁有者，會不會成為新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被新皇帝以為是居功自傲，臣子毫無恭順之心，以功掣肘皇權？

朱祁鈺聽胡濙如此說，便氣不打一處來地說道：「你不提這事，朕都忘記了，他就因為這個跟皇叔置氣，跟朕置氣？把國家大事當兒戲嗎？！」

後來李文拿到了頭功牌后，他就驚訝的發現，再也沒有做過這種惡鬼索命的噩夢。

胡濙年歲到底大了，寫字開始有些不利索，這是他在家裡讓胡長祥寫的，而且還特意叮囑了胡長祥不要出去亂說。

「朕記得反腐廳的御史周瑛曾經做過鄭王的長史，而且還多次看護鄭王府，這好好地做個王爺不好嗎？」朱祁鈺收起了紙條給了興安，讓興安去處置。

「襄王那時候關著他，是護著他！不關著他，任由他鬧，朕只能回來砍了他的腦袋。什麼都不懂，瞎胡鬧！」

後來李文逐漸發現了功賞牌的珍貴，朝堂中明公們，有奇功牌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有頭功牌的也是不過三位數，這是身份的象徵。

「但是抓到了藤，還摸不到瓜嗎？」

西域不是河套，河套土地肥沃，再加上徐有貞治理了河套水利，河套已經成為了塞和_圖_書上明珠。

再說了胡長祥就是想亂說，他哪裡知道自己寫的那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朝中的老臣很多，朱祁鈺整天坐在二樓，朝臣們來往不便，興安說到了胡濙上樓難，朱祁鈺就搬了下來，反正在聚賢閣，也沒人敢菜在他的頭上。

李文和陛下講了一些陝西行都司的見聞，那條河西走廊，是大明西北之地的要塞，嘉峪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胡濙畢恭畢敬的見禮，他這個年紀早就過了古稀之年，按照大明尊老的習俗，早就有了入朝不趨，也就是不見禮的資格，但是胡濙從來沒有倚老賣老。

就是一百個徐有貞，那也搞不定西域的自然條件。

大明北伐是為了重開西域，和林盤踞著阿剌知院這麼一股勢力，大明就是拿到了西域也是守不住，阿剌知院順著杭愛山山麓到西域那是一路坦途，可以直接騷擾西域大部分的地區。

「臣早就寫好了。」胡濙抖了抖手，從袖子里拿出了折好的紙條，上面顯然寫著一個字。

「急啊，他們怎麼能不急呢，急的就像是貓爪子在心裏撓一樣，心痒痒，急不可耐。」朱祁鈺嗤笑地說道：「胡少師還記得之前有個翰林院德高望重的翰林，想要給泰安宮埋釘子，跟宮婢不清不楚之事？」

胡長祥也有話說，除了少數幾個人，誰知道太醫胡長祥是胡濙的兒子？

「那就好，放好了，日後子孫不孝了，多少還能賣點錢。」朱祁鈺笑著解釋道：「畢竟是御賜之物，在民間多少還有點價值的。」

胡濙一句話憋在喉頭，最終還是咽下去了。

胡濙的紙條上面是一個鄭字，而朱祁鈺的紙條上是三個字，朱瞻埈。

胡濙來到聚賢閣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個樓梯，以前陛下在二樓，他當初在拐角的地方稍微休息了，後來陛下就搬到了一樓。

「到底是誰給了阿剌知院這個膽子。」朱祁鈺不停地敲著桌子，盧忠和李永昌有了許多的進展，但是都是些若有若無的線索。

「其實臣大抵猜到了是誰。」胡濙將塘報放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