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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聖明。」眾臣跟著喊的時候，終於回過味兒來。

這就是一出商量好的紅白臉的戲，賀章扮那個惡人，陛下做那個好人。

劉吉又要說話，朱祁鈺揮了揮手，示意劉吉歸列。

在此之前，諸多王府妻妾成群，豢養伶人成千上萬，就連襄王在襄王府的時候，也養了不少的伶人。

當然知道。

「陛下聖明。」于謙睜開了眼，帶頭俯首說道。

比如當年李賓言彈劾駙馬都尉趙輝，就是試探。

賀章握著笏板的手都出了汗，跟陛下大聲說話，即便是提前商量好的，那也需要很大的勇氣，陛下要是發火還好，陛下說話越溫和，他就越怕。

現如今的大明朝堂之上，以大明利益至上為核心原則的陛下身邊，聚集了同樣一批一樣原則的人，這就是當下大明朝堂的局勢。

沈翼為沐陽伯金濂佐貳的時候，金濂就老師念叨著，大明有兩個戶部尚書，一個在戶部，一個在寶座之上。

這都是降襲制的延伸。

景泰十一年二月，三年一次的春闈再次開始了，在鑼鼓喧天之中，考生們被搜了身之後，進了貢院。

過去別人都收，大家都是門生故吏遍天下，你不收不合適。

大明律對宗室、勛貴、官吏們有約束效果，比如大明朝禁奴，這些宗室、勛貴、官吏們只能以家人名義，弄一些僕從。

襄王上朝，是來申請結案的。

「賀總憲，朕給蕭鎡求個私情，寬宥這一次。」朱祁鈺的語氣非常溫和地說道：「這反腐廳查了許久，蕭鎡並無貪腐，朕以為尚可一用，至於這結黨風氣，日後若是再有這師徒名分之類的亂事，都察院再劾，朕必不寬宥如何？」

唐興、朱瞻墡的這份恭順之心，自然是對陛下的恭順，更是對大明的恭順。

能看明白這一點的除了于謙，還有這六部明公，大家都不說話，其實多少猜到了陛下暗度陳倉的意圖，等到朝臣們回過味兒來，已經成了既hetubook.com.com定事實。

過去沒有不許朝中官員被請為師父的規定，打今天起，有了。

「諸位明公以為如何？」朱祁鈺再看向了其他人問道。

戶部右侍郎蕭鎡鬆了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弟子錢溥案發，並沒有牽扯到他的身上。

這就等同於說，日後這王府里，那些數量龐大的妾生子，想要再要名分，便是妄想了。

君臣二人，不過是就這蕭鎡的事兒，把這遏制同師結黨明文寫到《憲綱》之中。

幸好，事情辦妥了。

朱祁鈺的目光看向了禮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現在是姚夔，還有那躍躍欲試的劉吉。

朝廷叫苦連天，內帑更是鐵公雞一毛不拔，降襲制都搞出來了，限制宗室企納妾，也是錦上添花了。

當宗室齊聚京師時候，大明從上到下才清楚的、具體的看到了繁衍生息的宗室龐大的數量。

俞士悅出列長揖說道：「並無不可，臣以為善。」

蕭鎡也明白了當日陛下的告誡，這收弟子看似桃李滿天下，可是這朝堂之上，牽一髮動全身，被連累是遲早的事。

「起來吧。」朱祁鈺的語氣也很溫和。

子生孫，孫又生子，無窮盡也，那是不折不扣的人山人海。

唐興知道自己因為皇命娶了這麼一個女人過門，非常的丟人嗎？

但是這個時候再反對，那得罪的就是都察院、陛下還有那個帶頭喊聖明的于謙了。

朱祁鈺走下了車駕，走進了奉天殿內，而後四個宦官將寶座抬出，放在了月台之上。

往常這種時候，胡濙都會站出來念叨幾句禮法豈是不便之物，該變通就變通，再引經據典，考究一番祖宗之法。

「啟稟陛下，臣有本啟奏。」襄王出列，拿著笏板恭敬行禮。

而襄王殿下、崇王、稽王以及太子，也很罕見的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陛下斬了蕭晅之後，從犯追繳已經兩月，現在是時候和圖書給這個案子畫上一個句號了。

一隻手抓著笏板的賀章出列，面色嚴肅地說道：「陛下，臣彈劾戶部右侍郎蕭鎡！」

都察院彈劾是有規矩的，大抵都御史親自出面彈劾，那就是至死方休，一劾到底，若是要試探陛下的聖意，就是個僉都御史或者監察御史出面。

戶部尚書沈翼額頭青筋抖了兩抖，他這個沈不漏都沒敢這麼提議，這叔侄倆兒，合計出這麼個陰損的招數來，實在是讓沈翼汗顏。

賀章到底是受了不少磨礪，更是到了塞外丟了右臂，賀章不是胡濙的對手，可不是說賀章就是個軟柿子。

在倭國的時候，唐興完全可以選擇將今參局一刀結果，那便不會發生這些事，他更不會丟了臉面。

這一繞，看似兜了個圈子避開了律法，但是也同樣家眷承繼，又有更多的圈子要繞，這繞來繞去，一不下心就把自己個繞進去的不在少數。

若是這宗室違命納妾，這妾身子便沒有身份，更沒有宗碟，那朝廷自然不會供養。

這不是大明皇帝一改往日振武之風，而是為了更好的振武，每一條反對意見，最後都會在料敵從寬之下，轉化為更充分的準備。

「臣督辦蕭晅案已復皇命，一應案犯移交刑部，卷宗移送大理寺，上賜永樂劍，今日事畢，特請陛下收回。」襄王並未佩劍上朝，永樂劍在入殿之前，已經交給了大漢將軍。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沒有看跪在地上的蕭鎡，而是用半商量的口氣對著賀章說道：「左都御史，朕倒是以為這戶部右侍郎蕭鎡和錢溥雖名為師徒，不過是過去陋習，戶部右侍郎蕭鎡素無差錯，辦事得體，又無貪腐，勤勉有加。」

蕭鎡打了個哆嗦，該來的終究要來了！

俞士悅作為景泰年從未換過人的六部尚書，他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陛下要辦的從來不是蕭鎡。

李賓言、陳宗卿、唐興等人仍在京師，這次朝會之後，就會出發，和*圖*書重回松江府。

繼室子八歲才能請名，女到了成丁才能請封。

唐興有恭順之心，即便是知道丟了臉面，但也知道陛下的皇命是為了大明的利益。

凈鞭三聲響，朝臣們如同排成隊的大雁一樣入朝，大明二月的第一次朝會正式開始。

「准。」朱祁鈺硃批了朱瞻墡呈上來的奏疏，結束了長達近一年有餘的蕭晅大案，這也為大明軍北伐奠定了後方穩健的基礎，不至於前方將士們賣命，後方賣將士們的命。

朱祁鈺本來打算留三人到春闈揭榜之後，奈何松江府事多且雜，府尹巡撫皆在京師，松江府事就會擱置。

當然襄王這個想法，也是和朱祁鈺溝通過的，其實最主要的目的是限制妾室、繼室、子嗣的數量，來限制宗室的數量。

蕭鎡三拜五叩行了大禮，大聲地喊道：「臣叩謝天恩。」

他沒有狡辯，因為是事實，那錢溥還在牢里關著，驚擾聖駕、在陛下面前謊話連篇的欺君之罪，可以有商量的餘地，可是錢溥犯的是國法，鐵證如山。

「蕭鎡御下無方結黨營私，孤負任使德行有虧，臣劾其結黨之罪。」

現在都不收，你要是再收，便是不合適了。

所以，胡濙老是說，那些個魑魅魍魎太過心急，既然烈日當空，那就躲起來，藏好了，等到太陽落山在興風作浪。

「講。」朱祁鈺知道襄王要說什麼，宗室上朝，那都是宗人府報備過的。

這條看似簡單的定例，卻是不折不扣的削藩。

「俞尚書，這在朝官吏不得為士子師，可寫到《綱憲》之中？」朱祁鈺又看向了俞士悅。

襄王忙於公務，他養不了伶人，自然別的宗室也養不得！

日後這朝中再有同師之誼，那便可以請《綱憲》了。

「陛下！」賀章大聲地說道：「現今貢院鎖門，天下士子們十年寒窗苦讀，只為一朝天下知，若是如此結黨之風盛行於朝堂之上不加懲戒，豈非讓天下士子寒心？」

https://www.hetubook.com.com明明是陛下在一力北伐，卻在科舉中，讓大家反戰，對北伐、動武提出自己的想法。

當然，今參局也沒有讓他特別不滿意的地方，這也是關鍵。

陰損嗎？其實也不算陰損。

他和羅炳忠都是一樣的日子人，但是無論是監國位、貴州巡視、還是現在的王化韃靼，大明都需要一個能夠鎮得住場子的宗室鎮守，而襄王就是唯一的那個能拿得出手的宗室了。

「我都察院就是干這個的！你要是不樂意，你來做？」賀章嗤之以鼻，反唇相譏。

論節儉，還得看陛下。

「陛下謬讚，臣惶恐。」賀章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次的春闈相比之前，大約是公平了一些，因為不用各種座師們四處兜售考綱，每個學子都看到了皇榜，陛下畫了考點，大家奔著這個使勁兒便是。

顯然，都察院並不打算放過蕭鎡。

「寫到這《憲綱事類九十六條》之中，這以後彈劾也有法可依，不知道賀總憲以為如何？」

這大明一窩窩的豬，太能生了，生太多，大明都要被吃窮了，以前宗室就藩吃的是地方，現在吃的是朝廷。

「陛下，臣仍有請，臣請宗室，凡無子者，方許請繼室，生子至八歲方許請名，女至十五歲者方許請封，著為定例。」朱瞻墡一直沒有歸列，一直等陛下自導自演的這齣戲演完整之後，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蕭鎡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他萬萬沒想到，陛下居然保了他。

唐興作不出這等事兒來，大丈夫行走于天地之間，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既然陛下要室町幕府失去最後一根頂樑柱，唐興下不了刀，那就只能據為己有了。

唐興自密州市舶司建立就一直頻繁在海貿事上出工出力，他深知海外白銀入明，對大明有何等的意義，所以為了大明利益，他並不後悔。

「那便好，歸列歸列。」朱祁鈺笑著說道：「愛卿這一手左手寫的字，越來越好，這台閣www.hetubook.com.com體，已經不輸當年了。」

但那時候今參局不是敵人，相反一直在助益山野袁公方的種種活動，而脫離室町幕府更是走的乾脆利落，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留戀。

于謙心裏跟明鏡一樣，賀章這番彈劾，若是沒有跟陛下通過氣，他于謙這名字倒過來寫。

賀章奇功牌在手，又在這奉天殿上，自然不怕劉吉的無恥。

賀章似乎仍然有些不滿意，但終究是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興安一甩拂塵，陰陽頓挫地說道。

劉吉看到了陛下，立刻站了出來對著賀章說道：「賀章，陛下寬嚴有度，自有聖意，京官任免，豈容你來置喙？」

次日卯時，承天門上的大漢將軍們看到了皇帝的車駕，在陣陣鼓聲之中，打開了承天門，大駕玉輅入承天門，在奉天殿前停下，而後諸多宦官宮女舉起華蓋掩映。

蕭鎡顫顫巍巍的出列，跪在地上，嘆息地說道：「臣知罪。」

朱祁鈺伸出手說道：「平身。」

「蕭鎡，今日你也看到了，朕也是和賀總憲好說好商量，日後，可不要讓朕再為難了，好了，起身吧，朕素來知你德行，與那錢溥不同。」

除了蕭晅這個正二品大員斬首之外，那個在紅袖招被抓的錢溥，也是被蕭晅案所牽連。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工見禮。

朱祁鈺一眼就看出來了，現在的劉吉還是太嫩了些，壓根就不是賀章的對手。

于謙則是穩坐釣魚台，眼觀鼻鼻觀心，跟睡著了一樣，該裝糊塗的時候，就要裝糊塗，該配合陛下演戲的時候，不要視而不見。

襄王的意思是宗室之內，無子者方可准許請繼室，也就是說大明律中，關於四十歲無子方可納妾的法律條文，將從民間普遍適用於大明宗室。

襄王也有恭順之心，這個恭順之心的體現，絕非口頭上說說，而是真心實意。

陛下放過了他，可是這都察院的眼睛盯著他，怎麼可能輕易饒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