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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飛大著膽子道，「屬下在王爺當差，旁人都高看一眼，老大已經十七歲，媒人已經踏破門檻。」

林逸很是誠懇地道，「百姓吃飽肚子，我自己有錢賺，大家都不要那麼難堪。」

中年漢子依然堆著笑臉道，「我是個粗人，大字不識一個，村裡學堂不收學費，俺就不想這孩子跟我一樣，到死是個睜眼瞎。」

秋高氣爽，太陽正好，林逸出了府衙后，不願意回家躲著，徑直去了郊外。

林逸笑著道，「他也是一把年紀了，該有孩子了，你呢，幾個孩子了？」

馬頡趕忙道，「王爺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保障秋收工作。」

林逸道，「累了一年，還出力氣，你們樂意不？」

林逸笑著道，「聽你談吐，似乎是個見過世面的。」

再說每年運抵都城的稅糧就有八百萬擔，完全就是一個燙手山芋，不是他一個安康府尹該碰的！

和王府的侍衛不能對和王爺有秘密。

但凡跟觸犯這個「共識」的，都得面對洪總管何吉祥大人的怒火。

舉目望出，無一處閑田。

漢子昂著頭，「參与過塞北大捷！」

但是秋收是何等的重要，是一家人能否安全度過冬天的關鍵。

「王爺說的是。」

「以往的時候，百姓有地，都喜歡掛在鄉紳、舉人老爺的身上，現在還有這種情況嗎？」

「恭敬不如從命。」

「是。」

他騎著驢子還沒撒開蹄子跑呢！

「你繼續吃你的，等會飯涼了，就沒得吃了，」

漢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黯然道，「塞北一戰，傷了腿腳，好在都督府給了我補貼，我拿著銀子置了地，翻了新房，這村裡我也是算不錯的。」

林逸漫不經心地問道。

林逸問了一個任何人都回答不了的問題。

中年漢子喃喃道，「先生說的是。」

天福酒樓。

林逸忍不住道，「你要想有所建樹，就得有自己想法。」

「托王爺的福，」

一個中年漢子正端著陶罐，訓斥忘記帶了筷子的兒和-圖-書子，見兒子眼淚汪汪這才作罷，從田埂邊上尋了根樹枝充作筷子，低頭奮力的往嘴巴里塞紅薯雜糧。

中年男人嘆氣道，「不打不成器。」

孩子把小魚乾捂進嘴巴后，又被他老子瞪了一眼，忙不迭地跑了。

林逸拱了拱手，再次騎上驢子，一路向西南。

「原來如此。」

中年漢子樂呵呵的道，「不管是修路還是修河堤，都在附近左右，不遠的，工地上還管飯，省了家裡口糧，吃得飽不說，隔天就有一頓肉，這比什麼都好。」

林逸突然有了一種長鬆一口氣的感覺。

偶爾還能聽見安康城飛騎的吶喊聲。

中年漢子猶豫了一下道，「不妨事，我今日累了，也能多休息一番。」

「叛逆期啊，很是正常，你也不用太在意，」

中年漢子道，「現在舉人老爺都跟著咱們交一樣的賦稅，交一樣的捐。何況天子腳下，人人五畝地，那是鐵律。敢犯案的老爺，全讓馬頡大人給送到勞改隊了。就是人頭，都有一人高。」

中年漢子昂頭道，「攝政王慈悲，取消了以往的許多攤派，眼前只有糧稅，七成是能手裡的，還有一個就是路捐，如果不出糧，出力氣也是可以的。」

譚飛恭恭敬敬的道。

譚飛起身給林逸斟酒。

林逸感慨道。

「你也學了凌波微步？」

林逸笑著道，「這就不怕入冬沒炕燒？」

「再磨嘰……」

「怎麼不樂意？」

「先生，讓你笑話了。」

抬頭看著門頭上的牌面，總感覺有點熟悉。

這是他當時定下路捐后，最猶豫的地方。

這是和王爺第一次打聽自己的家事。

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天黑。

每一個時代，每一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殊問題，要是不顧實際搞一刀切，不但落不得好，還會弄得民怨沸騰。

「是……」

和王爺越這麼說，譚飛越是拘謹。

譚飛直接遞過去一錠碎銀子。

林逸笑著道，「你不必這麼拘謹，反而惹我不和圖書快活，你跟我時間也不短了，知道我的性子。」

林逸努力思索了一番，好像曾經看過這個摺子，只是沒有記憶罷了。

林逸指著陶罐道，「一邊吃一邊聊。」

他昨晚看到的火光分明都是從這裏冒出來的，怎麼此刻田地里沒有一處焦痕？

中年漢子笑著道，「先生，你站的是高處，自然看的是遠處，前面的村子是山地，都是前些年開的荒，種的是玉米，收倒是好，可是掰完了玉米，這茬子傷刀，一畝多地，再好的鐮刀，也能給廢了，那收成都抵不上一把鐮刀的錢。大傢伙沒轍了，能拔|出|來的就拔|出|來，拔不出來的就鋪上麥秸稈，一把火給燒了。」

馬頡為難道，「王爺有所不知，這都城的糧倉是戶部和都察院管著的，臣人微言輕，恐怕……」

和王爺親自倒酒？

「看來老子真的做錯了。」

如果對方不是老兵，譚飛就直接毫不客氣的丟了過去！

「那也可以。」

見兒子孩子繼續哽咽，就把捨不得吃，扒拉在邊沿小魚乾夾給兒子，「吃了趕緊滾蛋。」

林逸調侃道，「有中意的沒有？」

譚飛道，「王爺，農忙時節，孩子也算個勞動力，雖然做不得重活，可洗衣服做飯，照顧更小的弟弟妹妹，還是做得來的，由著大人們使喚。如今這村裡的學堂沒學生了，老師們也就乾脆放假，等著秋收以後再上課。」

譚飛陪笑道，「王爺，前面是米穀鎮，要不休息一晚？」

條件反射似得彈直了身子。

眼前印入了漫山遍野的火光。

林逸隨口道，「去了稅和捐，你自己到手裡有多少？」

說白了，這就是徭役，只是換了一個名稱。

這是林逸眼前最關心的事情。

「你再廢話……」

廷衛不能對和王府的侍衛有秘密。

該回府了！

譚飛苦笑道，「我那大兒自以為自己了不得，屬下義憤之下，打了兩巴掌，他就氣得不得了，離家出走，如今已經去了京營，屬下想和*圖*書見一面都是難得。」

他一直以為安康城面積很大呢！

這基本是共識。

「不怕先生笑話，」

「這馬頡夠狠的啊。」

譚飛再次坐下。

「在下不才，曾經在沈初將軍麾下，」

鸚鵡學舌的人，永遠不會有進步。

「問你話呢，啞巴了？」

林逸看的好笑。

中年漢子猶豫了一下，放下陶罐，陪笑道，「這是我買了一兩銀子買的田，伺候了一年，才有第一年的收成。」

飛騎所到之處，歡聲笑語遍地。

「你啊……」

「焦忠今天陪老婆去了？」

林逸點頭道，「你想什麼呢？戶部管著的是漕運糧倉，本王說的拒馬河的糧倉，那不是你管著的？」

譚飛大著膽子舉杯后，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三個兒子啊，你這個壓力大了。」

「王爺……」

「啟稟王爺，拙荊與屬下自小相識，如今育有三子。」

林逸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參過軍？」

林逸低著頭說完，對著譚飛道，「佔用這兄弟這麼長時間，都不好意思了。」

譚飛道，「王爺，前面就出安康城地界了。」

林逸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譚飛自然是緊張的不得了。

林逸見他這樣子，再次失去了談興。

漢子看了一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銀子猶豫不決。

他們和王爺這性子，永遠是捉摸不透的！

「我的夢想很簡單，」

這一天不到的時間就走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譚飛，笑著道，「過來陪我喝杯酒吧。」

慣的毛病！

林逸哭笑不得，「不過，也沒什麼辦法，就隨便他們吧。」

「又是套話，沒有自己的想法，」

「屬下敬王爺一杯。」

林逸端起酒杯輕抿一口。

譚飛在林逸眨眼睛的瞬間就坐在了林逸的對面。

林逸訕笑了一下，接著道，「剛剛那是你兒子？」

「沒事，」

「拿著啊！別客氣了。」

林逸一副過來人樣子，「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覺得付出，生你養你，你做子www.hetubook.com.com女這輩子就應該感恩德，把他當做小樹苗，想盡辦法給架框子。其實應該反過來說，天下無不是的子女，長江後浪推前浪，如果後人都跟前人一樣，這世界就不會有進步。」

更何況是他譚飛！

「咱們公子賞你的。」

中年漢子道，「如今朝廷分了地，誰家沒草垛？不像以前了，山上砍個柴都得求主家發善心。去年冬天時候，大傢伙就不差柴燒了。有些時候還燒炭送入城內，可這城內的老爺們現在都燒煤，都不稀罕用了。」

「這麼厲害？」

「屬下……」

不要再跑了！

再跑下去，他胯|下的瓦旦良馬都撐不下去了！

「挺好的。」

譚飛更是無從解答。

洪總管恐怕都沒這個待遇！

林逸板著臉道，「今年冬天，安康城要是再出現糧食短缺問題，那就是笑話了。」

「還有一個就是糧食儲備，做好糧食庫存清查，查一個辦一個，絕不姑息，」

「告辭。」

譚飛還是有點猶豫。

林逸笑著道，「今天這些孩子都不用上學嗎？」

「多謝先生。」

譚飛道，「王爺，這也是廷衛的產業。」

林逸親自給他斟酒。

「屬下誠惶誠恐。」

雖然只是鎮，但是依然熱鬧得很。

「我相信朝廷以後也不會虧待你們這些人的。」

但凡廷衛的產業，都有自己的暗記。

許多家庭都是四個孩子，五個孩子起步，有的尚在襁褓，有的在蹣跚學步，如果沒有在上學的哥哥姐姐照顧，那隻能由大人管著。

林逸也沒強求，只是問，「昨天我在山上看到大片火光，到處濃煙，秸稈不留著做飯，喂牲口，怎麼就捨得燒了？」

「上學了？」

在漫天濃煙的包圍下，最後到了米穀鎮。

「你說這天下百姓，什麼時候才能吃飽肚子？」

林逸隨口說了句。

漢子最後還是接了過來。

譚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青樓、酒肆一應俱全。

「王爺，屬下再敬你一杯！」

林逸詫異地道，「安康城m.hetubook.com.com這麼小？」

更何況你屁股底下的驢子！

每一杯酒，譚飛都是一飲而盡，此刻在酒的作用下，膽子愈發大了一點，「只要有一口吃的，百姓不必流離失所，必感王爺恩德！」

大概意思就是取消了焚燒令，隨便你們燒，自焚都沒人管。

「這……」

入夜。

只能含糊不清地道，「王爺恩德，屬下實在無以為報。」

不想服徭役就直接給錢。

中年漢子道，「這馬頡大人可是個好官，先生還是不要胡說的好。」

正值午飯時間，許多孩子都端著飯碗往田間地頭送飯。

「回王爺的話，統領大人夫人懷有身孕，喜不自勝，」

他這個安康城府尹確實是位高權重，但是怎麼樣也管不到戶部和都察院啊！

「這不是胡鬧嘛，」

中年漢子見了不但不敢怪責，甚至還有點緊張。

身為和王府的侍衛，他們基本全知道。

「王爺，」

漢子道，「回先生的話，我曾經在和王爺軍中效力，去過塞北，算是比別人見到的多一些風土人情。」

如果搶收不及時，對他們來說就是災難，是不可承受之重。

林逸坐驢子坐的屁股疼，下了驢子，直接步行往前走。

林逸望著眼前這已經收割了一半的麥地，笑著道，「這都是你家的？」

「淘氣玩意，」

林逸道，「你年齡也不大，怎麼就從軍中出來了？」

然後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馬頡繼續解釋道，「京營糧草不濟，按照內閣的意思，安康府已經把拒馬河的糧倉移交給了京營，如今各糧食供應商運過來的糧食，都是存儲在那裡的。」

他今日穿著一身藏青色絲綢長襖，挽著高髮髻，一副貴公子打扮，特別是旁邊站著的五大三粗，一臉兇狠模樣的譚飛，更襯托出了林逸的不凡。

這種事情要是都管，是真的閑得慌了。

吃飽喝足，林逸一個人躺在床上，依然不敢打開窗戶，否則房間里就是濃煙瀰漫。

譚飛小心翼翼的道，「感王爺恩德，今日陪著夫人去廟裡上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