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星不落時間的海
05
「沒有安慰你。」我搖了搖頭，「我說的都是真的，所以不用覺得欠我什麼，這十年來，謝謝你的照顧。」
一路糾結到家，今天是周末，這個時間小辰肯定在家。
我驚訝地看著他：「是我欠你才對，是宋姨收留了我，她將原本應該屬於你的愛分了一大半給我，怎麼都是我欠你們才對。而且小辰，你不知道，其實我不是……」
我想了想說：「是宋姨牽著我去見你的，她說這是小辰，以後小辰是哥哥，因為哥哥會保護妹妹的。」
「可是對不起。」我不想讓他難過，但我更不想讓他對我抱有期待，我不能回應他的感情，那就早早地讓他知道這一點，「在我的心裏，小辰你是家人，是很重要的家人。」
宋姨開門之後，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站在那裡，她的懷裡抱著一大捧星星花。
雖然九條尾巴變成了兩條，但至少他還好好的。
「再見，小瑤。」小辰的眼圈紅了，他慌忙背過身去，「我就不送你了。」
吃過飯，我對顧言汐說：「我回去一趟，還有些話要和小辰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頭霧水，努力回想，可是記憶盡頭除了一片荒蕪的雪原，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他打斷我的話，說，「我知道小瑤你不是人類。」
顧言汐抓著我的衣袖不說話，但就是不鬆手。
而且我似乎也不太適合再繼續和小辰在一起，因為我無法回應他的感情，朝夕相處免不了尷尬。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為什麼顧言汐可以，我就不可以呢？」末了，他問我。
「那就兩個小時吧。」反正只要出了顧家大門，就算多待一會兒也沒關係，得先讓他鬆手才行。
我猛地回頭，這才發現之前進屋都沒有關門。
「小辰，和宋姨說，不要覺得虧欠我什麼。」我對小辰說，「還有，你們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無論我在哪裡，我都會守護你們。」
「你要去哪裡？」客廳里放著收拾好的行李，那些都是小辰的東西。
好在後來那血慢慢止住了，但是小女孩發起了高燒，因為她不是人類，所以宋姨不敢送她去看醫生，小女孩有段時間就快要病死了。但奇迹似的，幾天之後，小女孩好了起來。
宋姨認識那種花，因為她的老家就在那個山村，小時候經常聽老人們說，這附近有一個妖精國，裏面開著一種半透明的花，而且經常有迷路的小妖精走到人類世界來。
「為什麼？」我不明白，我告訴他這些，就是想讓他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於是宋姨收養了小女孩，並且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夏雪瑤——從雪國唱出的美麗歌謠。
「我被嚇到了，因為我從沒想過小辰你會喜歡我。」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你看，我什麼都不會做，吃的不會做，衣服洗不幹凈，甚至回家都不認識路，你看我這麼糟糕和*圖*書，可是小辰你樣樣都好，那麼好的你，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呢？」
宋姨拜託小女孩救救小辰，小女孩很善良，她割破了自己的手，可是後來那血怎麼都止不住，眼見著小女孩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宋姨急壞了。
腦中轟的一聲巨響，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我來時無比糾結，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我不是人類這件事，我從未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小瑤，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麼時候嗎？」小辰問我。
「我考慮了很久，我想我還是搬走比較好。」小辰說道。
下了樓，司機將車停在路邊，顧言汐打開車門讓我先進去。我上了車，手卻碰到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他告訴自己，他的命是她給的，他要用一輩子去償還。
「對不起，那天從你面前逃走。」那天，他說喜歡我，我卻驚慌失措地逃跑了。我將小辰一個人留在黑暗中，那時候的他是怎樣的心情呢？
宋姨每天都很難過，她以為小辰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小辰輕輕點點頭，「我知道的，但我想我還是會喜歡你的。」
小辰喝了小女孩的一滴血，哮喘真的好了，可是他永遠記得她發高燒時蒼白的小臉。
「嗯，再見。」過往的點點滴滴在眼前浮現，當初能夠遇到宋姨，能夠遇到小辰，真的太好了。
一開始……一開始是什麼時候？
「我很快就會回來，三個小時好不好？我所有東西都在小辰那裡啊。」我耐心地和他解釋，「而且，hetubook.com.com小辰還在等著我的答案。」
一時間我和他都沉默了，尷尬的氣氛在客廳里瀰漫開來。
「你不用自責，也不用覺得有所虧欠。」我說，「一滴血的債，你們也早就還完了。你們收留我十年，將我寵上了天。我會流血不止，會發燒並不是因為那滴血。那時候我剛剛和人打了一架，受了很重的傷，所以才會那樣，所以不用覺得抱歉，你沒有欠我什麼。」
打開家門，小辰果然在，他見我回來，原本在整理東西的手就頓了頓。
他小心地守護著小女孩是妖精的秘密，他知道小女孩在受傷的時候，耳朵就會變成妖精的耳朵，但是傷口愈合之後，耳朵就會變回人類耳朵的樣子。
我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
十年前，小辰八歲，因為遺傳了宋姨的哮喘病，所以身體一直都很差，就算宋姨把家搬到山裡，每天呼吸著最新鮮的空氣，也無法阻止他的病情繼續惡化下去。
「阿九！」我驚喜極了，俯身將狐狸抱起來，使勁揉了揉它腦袋上的白毛，「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回家。」顧言汐在我身邊坐下，毫不客氣地伸手將阿九往我臉上蹭的尖嘴巴推開。
然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發現他喜歡上了她，可是她並不知道，於是他就沉默著，繼續守護她。
「不止我，我媽她也知道。你知道她為什麼會對你那麼好嗎？」他低聲說，「因為她也欠你，我們都欠你。」
「兩隻笨狐狸，以後我在的地方hetubook.com.com，就是你們的家，知道了嗎？」
「因為這是我欠你的。」他靜靜地看著我，像是要將我的一切都記在腦海中，「我一輩子都欠你。」
這是故事最開始的一句話。
知道啦，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容身之所。
宋姨見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非常高興，她將小女孩領進了家門。當然一開始她不確定傳說是不是真的，直到小女孩將星星花放到了小辰的床邊，原本一直做噩夢的小辰，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好吧，敗給他了。
「你不用搬走，應該從這裏搬走的人是我才對。」我往前走了一步，還是決定將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因為我不知道，如果我現在不告訴他，將來是不是還有機會跟他說。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怎麼和小辰說。因為顧言汐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再和小辰住在一起了，況且我答應過他，十年換百年。
直到有一天，那是冬天的一個晚上，有個人敲響了木屋的門。
「兩個小時到了，我來接你回家。」他靠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怎麼能不喜歡你呢？」他接過我的話頭說，「小瑤，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小瑤。」他輕輕喊了我一聲，「不要安慰我。」
雖然我知道他在研究九尾狐，知道他見過星星花，可是親口告訴他我就是九尾狐，還是有點說不出口。
老人們還說，妖精的一滴血就可以救一條命。
那個小女孩有一對尖尖的耳朵，那種耳朵，只有妖精才有。
心輕輕顫了顫，我hｔｔｐs://ｍ.hｅｔubｏoｋ.ｃom.coｍ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一個聲音搶在我前面開了口。
「你把我保護得很好，你知道嗎？這十年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妖精，我以為自己是個人類。」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知道嗎，我看到自己耳朵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顧言汐抓住我的手，拉著我走了出去。
小辰的故事說完了，我卻還是想不起這段過往，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我的意識剛剛形成，一切都還是朦朧的、混沌的，所以不記得那些事了。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它的皮毛非常漂亮，就是有點無精打採的，它的眼睛是冰藍色的，乾淨剔透得像是冰雪做成的，身後拖著兩條蓬鬆的大尾巴。
我想起那次在顧言汐家，我的額頭被擦傷，小辰來接我，打開門的瞬間，他從後面抱住我的脖子，那時候他其實是不想讓人看到我的耳朵變成妖精耳朵的樣子吧。
「就像我總能比你更快地找到她，喜歡這種事是毫無道理可言的。」顧言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兩個小時。」他跟我討價還價。
「不是的，不是那個時候。小瑤，現在我告訴你，把那些事情全部告訴你。」他將包放在一邊，然後在沙發上坐下，我預感他會說很長的話，於是走過去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阿九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我要怎麼跟他解釋我和顧言汐之間的這些事呢？還有我其實不是人類這件事，要怎麼才能讓他相信？
顧言汐聽我這麼說，果然鬆了手。
「我本來在十年前就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