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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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烯月一定有秘密瞞著我！
我麻木地把診斷書放回去，卻忽然發現，抽屜的最裡面，還藏著一張舊舊的、皺皺的信紙……
比如，有時候我言辭刁鑽地責問或者命令他的時候，他常常一聲不吭，等我回過頭去看他，他依然保持著一臉溫柔的微笑，好像我的話他完全沒聽到……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他看不到我的嘴唇，讀不懂我的唇語啊……
等等，診斷書上寫的是，右耳聽力衰弱並日趨下降，那也就是說，之前他還能依靠著右耳聽到一些微弱的聲音，然後在隱形助聽器的幫助下，假裝自己和常人一樣，所以很難被人發現。
我是在那個周末的下午發現喻烯月藏在抽屜里的診斷書的。
期末考試臨近，華之楠開始頻繁地光顧我家，冠冕堂皇又毫無新意的理由是……幫助輔導我的課業。
我不相信這封診斷書是屬於喻烯月的，不死心地繼續看下去，直到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上面真真實實地寫著他wwｗ.ｈetｕbｏｏｋ•com•com的名字。
我想知道他唱的究竟是什麼，卻總也拉不下面子去親自問他。
他眼底多了一抹十分少見的慌亂，卻被我一覽無餘。
漸漸地，我感覺喻烯月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那一刻，我幾乎已經肯定了自己內心的所有推測。
我不敢再想下去。
頃刻間聯想到自己在喻烯月面前種種炫耀的畫面，我才恍然明白，原來我離開喻烯月之後，從來都沒有感覺幸福過。
但是現在他的病情似乎更加嚴重了，所以才會經常聽不到自己身後的聲響？
我小心翼翼地翻開，一字一句地讀下去，卻被那一句「左耳聽力喪失，右耳聽力衰弱並日趨下降」灼痛了眼。
後來，我在不經意間從別人的博客里看到了一句話：如果你想知道一個人最缺失的是什麼，那麼就看她在你面前炫耀什麼。
可是隨著這種情況發生的頻繁程度，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了，奇怪地問華之楠：「阿楠，你最近發現了嗎？阿月是不是有點ｈtｔｐs://ｍ.ｈetuｂｏｏk•ｃｏm.ｃoｍ耳背啊？」
所以才會趁他不在，溜進他的房間，去翻找那套鋼琴曲譜。
他房間里有一個上鎖的抽屜，但他或許太粗心吧，以為沒有人會進來動他的東西，所以抽屜的鑰匙還插在鎖上，並沒有拔下來。
沒錯，他確實聽到了我的話，可……到底哪裡不對呢？這種籠罩在我周圍的惶恐不安的感覺，為什麼總不能消散呢？
正在我捧著那封情書發獃的時候，房門被人輕輕地推開。我驚慌失措地扭頭看過去，喻烯月正一身居家服，怔怔地站在窗下光影里望著我。
我想證明，他曾經拒絕了我，甚至為了維護花璟而錯傷了我，但現在的我，依然過得比他好。
回憶起那一幕幕看似誤會的場景，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我在他的身後或者他在我的身後時，他總會聽不到我的話。
診斷書的日期是幾個月前，他竟然已經靠著助聽器和讀唇語，瞞了我這麼久——
阿月，我那樣愛著、那樣恨著的阿月，擁有絕對音感，m.hetubook.com.com彈得一手好鋼琴的阿月，以後竟然聽不到聲音了嗎？
「你怎麼會在這裏？」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搶過我手中那張信紙，迅速地扔進抽屜，上鎖，拔走鑰匙。
是啊，他是擁有絕對音感的人啊，怎麼可能聽不到我說話呢？
他的眼神果然變得溫暖了起來。
經歷了十年的暗戀失敗，經歷了妹妹的背叛，經歷了左眼變瞎，我以為沒有什麼事能夠再打倒我了，可是這一刻，我分明聽到了自己的心正在滴血的聲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幾張列印紙和扉頁頂端的「診斷書」三個大字。
我把那張信紙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展開，然後就看到了上面那一行行熟悉的筆跡。
這一次，我大胆地迎著他的眼，沒有強自偽裝的尖酸刻薄、高傲譏諷，也不再刻意躲閃。我要讓他看清我的唇語，讀懂我的意思。
究其原因，是因為元旦晚會上那首我沒有聽完整的曲子。雖然嘴上說對喻烯月的獻唱完全不感興趣，但錯過那場合的我一直為此耿耿於懷。
比如，和_圖_書有時候我站在他後面叫他的名字，一連叫好幾聲他都沒有反應，但當我不耐煩地衝過去質問他的時候，他又總是會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卻又不多加解釋。
陽光暖暖的，照在他白皙的臉上，似乎化開了他眼中那一層薄薄的霧氣。
他的聽力一向很好的，怎麼可能忽然之間就喪失了呢？
他被我問得一愣，然後才點點頭：「聽得到啊！」
雖然是借口，雖然家人也都心知肚明，但由於我老爸老媽極其開明，從小到大都一直巴不得我和阿楠能夠快一點走到一起，更恨不得畢業之後就把我嫁出去，好跟華家早些聯姻，所以眼看著我和華之楠攜手同進同出，他們自然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最終跑到喻烯月的面前，親自質問他：「喻烯月，我現在在和你說話，你聽得到嗎？」
我不能忍受。
我內心忐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慰自己，沒事的，他只是走神了，沒注意到我的話而已。
我打開了鎖，拉開抽屜。
這封情書不是被他當場扔進廢紙簍里了嗎？
我承認，我想刺m•hｅtuｂoｏｋ.cｏｍ•com激喻烯月。
為什麼隔了這麼久，現在竟然出現在他的抽屜里？
我再翻他的抽屜，發現診斷書下面放著一本厚厚的《唇語解析》，和一個嶄新的，寫著「隱形助聽器使用說明」的東西。
其實幸福是自己的感覺，如果真的快樂，又何必證明呢？
以「給親愛的喻烯月同學」為開頭，以「忠貞不渝地愛著你的花苗同學」為結尾，正是當初我寫給喻烯月的那封情書。
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每次和華之楠在一起時，總是會刻意地叫上喻烯月，甚至故意在喻烯月面前，和華之楠牽著手，故作親熱。
「因為我想見你。」
華之楠當時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驚訝地說道：「你說什麼？阿月耳背？怎麼可能……他可是擁有絕對音感的人啊！你打個噴嚏他都能立即分辨出Do-Re-Mi-Fa-Sol-La-Si，他怎麼可能耳背？」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真是個可怕又執著的人。
我們就這樣，在兵荒馬亂的戰爭過後，又一次隔著空氣對望，觸碰到了彼此柔軟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