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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盡頭

作者:陌安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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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賭約 01

第一章 賭約

01

庄離久久沒有回答,他忽然伸出修長的手,指腹反覆摩挲著我的臉,眼中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丁宣皺著眉頭,看著我哭紅的眼睛。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將冰袋放在我桌上,便關上門出去了。
我討厭雅城高中,這和它是E市有名的重點中學兼貴族學校有著不可忽視的聯繫。儘管這所學校修得如同花園一般,可就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我看著栗子糕,隱隱約約覺得後背疼。
我叫丁藍尹。
你很難想象,造物主竟然會創造出那麼完美的人。儘管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那模糊的影子也驚艷到讓人窒息。
這一刻,我腦海里想說的話全部化成空白,明明周圍那麼嘈雜,我卻能聽見我的心因為緊張和害怕怦怦跳個不停。明明做好了決定,明明鼓起了勇氣,可是在看到庄離后卻偃旗息鼓。眼看車子就要駛進去,我不管不顧,衝到車前。
「你們有兩個選擇。第一,把書包還我;第二,把書包撿起來還給我。」大概是我的氣勢有些嚇人,這些女生有些獃滯,直到那個被我踢的人吼了一句「姐妹們,抽死這個賤人」,那些人才回過神來,揮著手臂沖我的臉扇來。
快要走到學校的時候,忽然肩頭一松,書包被人搶走了。我定神一看,原來是昨天惡作劇的那幾個女生。其中有個女生拿著我的書包放在腳下,狠狠地踩了幾下,好幾個女生還往上面吐口水。
那個家是冰冷的,也是我唯一能夠待的地方。
就讀於貴族學校的每個人並不真正就是貴族,比如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外。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錢人家的小孩相比,我不過是個掃地丫頭,或者更確切地說,是那些富家小姐捉弄戲謔的對象。用她們的原話講就是「誰叫你長了一張讓人嫉妒的臉」。
「你求我啊,你求我的話,我就把書包還給你。」那個踩著書包的女生帶著不可一世的笑容說道。
我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收拾好書包,慢吞吞地朝家裡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看著鏡子里的人,有些茫然。臉上還有些腫,不過不太明顯,只是臉有些蒼白,眼裡布滿血絲。我一夜翻來覆去沒睡好,滿腦子都是慕蓮茹狠戾的眼神。
這大概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丁家對我最好的就是丁宣,他是我在丁家唯一的安慰。雖然他從來都是直呼我的名字,從來不叫「姐姐」。
此刻,若是我的爸爸媽媽還在身旁那該多好。爸爸下班后肯定會笑著問我在學校怎樣,媽媽會給我做許多好吃的,會叮囑我不能浪費。如果他們還在,肯定捨不得我受半點委屈。
「大功告成。」沒過多久,丁宣將畫好的畫如獻寶一般遞到我面前和_圖_書,笑著說道,「我畫得怎麼樣?」
他高傲的眼神像細密的網,悄無聲息地將我包圍。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丁宣清朗的聲音:「阿尹,你是不是回不了家啊?爸爸和媽媽出去了,要很晚才回來。我剛上完繪畫課,還在回來的路上,你要多等一會兒哦。」
孫晴看著我,皺著眉頭說道:「阿尹,你還是回家換衣服吧,不然會感冒的。我幫你跟老師請假。」
我沒回頭,狼狽地看著鏡子里反射出的幾個身影,表情出奇地冷靜。水順著發梢一滴一滴從眼前落下,我通過鏡子盯著那幾個人不說話。
明明成功了,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因為從此我就要放下自尊,依附庄離。
我去換了套衣服,然後去廚房做了簡單的飯菜端到飯桌上。丁宣拿著畫板,右手拿著素描筆在紙上飛快地塗塗抹抹。他時而抬頭沖我傻笑,時而埋頭看著畫一言不發。
我急忙擦掉眼淚,笑著回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我來不及閃躲,被狠狠打了一耳光,「啪」的脆響聲回蕩在客廳里,格外刺耳。
就這麼……成功了?
而我終於看清庄離那張臉。那張臉彷彿經過藝術家的雕刻,或許上帝在創造他的時候格外用心,所以讓他驚為天人。
我的後背已經是冷汗涔涔。
我緩慢地轉過身,冷冷地掃視著面前極盡諷刺的人,一字一句問道:「你們說夠了嗎?」
慕蓮茹是丁宣的媽媽,也是我的養母,可是我從來沒有叫她一聲「媽媽」。自從我進丁家門的那一刻起,她看我的眼光總是帶著深深的厭惡,讓我一度懷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我坐在書桌前,茫然地看著窗外漆黑的天空,委屈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掛斷電話,我百無聊賴地蹲在門口,數著腿上被蚊蟲咬得密密麻麻的包。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丁宣氣喘吁吁地出現在門口,手裡還提著栗子糕,沖我傻笑。
體育課結束后,我站在浴室外間,看著鏡子里那張精緻的臉,手指輕輕滑過皮膚。鏡子里的人眉頭緊皺,幽深的雙眸里閃著清冷的光,雙唇粉紅飽滿,倔強地抿著。不斷有溫熱的水汽升騰,包裹著全身,讓整個人顯得極其不真實,而鏡子里那個人的臉上帶著憎惡冷漠的表情。
庄離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摟過我,冰涼的唇覆蓋上來。他溫熱的氣息在我臉上融化,而我也快被融化一般。趁我還在愣神的時候,他已經決然抽離,用毫無感情的語氣說道:「我同意賭。從此,你是我的。」
還好丁宣的性格不像慕蓮茹。
有女生跟著鄙夷道:「我看是丁賤人還差不多。她那個騷樣讓人看著就噁心,和_圖_書她居然還有膽子將一身的廉價貨穿到學校里來丟人。我要是她啊,早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原本我只是想平平凡凡度過高中生活,可是貧困的家庭背景以及一張並不討喜的臉在這個學校里只能是被欺負的對象。
周圍的人嗤笑著,嘲笑著我的膽大妄為與痴心妄想。
等到快天黑的時候,衣服差不多被風吹乾了,我忍不住借了鄰居的手機給丁宣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丁宣是我的弟弟,可是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他是收養我的人的兒子,比我小一歲,家裡給他配了手機,卻沒有給我配,養父丁楚山說怕影響我學習。
關於十六歲的記憶很長很長,那是我此生最不願意提起的歲月。
我心裏一驚,急忙拉住丁宣的手,說道:「我去做飯,你的手是用來畫畫的,不是用來做飯的。」
我一邊用她遞過來的紙擦著臉上的水珠,一邊漫不經心地解釋道:「晴晴,大概今天是潑水節,有人想祝福我。」
孫晴也是美女,身材勻稱,五官很好看,就算穿著廉價的衣服,在人群中也有不少回頭率,就是性子有些潑辣,讓不少追求者望而卻步。
其中一個人先開口:「哎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丁美人嗎?嘖嘖嘖,你們瞧瞧那張狐媚臉,瞧瞧她照鏡子時擺的那個姿勢,也不知道是想去勾引誰。」
這個時候丁宣打開門,跑出來,皺著眉頭看著慕蓮茹,著急地說道:「媽,您明明答應我不再動手的。」
我冷冷地凝視著她,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突然狠狠一腳踹在她的小腿上。
我難以置信地摸著被吻過的唇,雙頰忽然變得緋紅。初吻就這樣沒了,毫無感情,也毫無美好的感覺,只有那種冷意刻骨銘心。
我終究只有一個人,不管怎麼掙扎反抗,最後仍舊被按在地上,被人狠狠踢了幾腳,渾身都疼,卻不知道哪個地方疼。
「寶貝。」慕蓮茹原本盛氣凌人的氣勢在看到丁宣的那一刻收斂了,她換上慈祥的微笑,柔聲說道,「媽媽不是故意的。我太擔心你爸爸了,所以有些心急。藍尹應該不會怪阿姨吧?」說完,她扭頭看著我,眼中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我靠著牆,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披頭散髮,灰頭土臉的,渾身火燒火燎的痛。尤其是肚子,不知道被誰踹了一腳,難受得要命,想吐。我扶著牆,卻只能幹嘔,什麼也吐不出來。
這樣想著,直到客廳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我出門一瞧,原來是慕蓮茹扶著喝得東倒西歪的養父回來了。養父身材高大,慕蓮茹有些吃力,我急忙上去幫忙。
要是讓丁宣給我做飯,讓慕蓮茹知道,我肯定會被她打死。丁宣是她的心頭和*圖*書肉,掉一根頭髮都心疼得要命。她經常說丁宣長大後會是大畫家,而他的手只能用來畫畫,其他什麼都不用干。
庄離何許人也?在雅城高中,你或許不知道校長是男是女,但一定知道庄離是什麼人。因為只要他來上課,全校女生都會變得不正常。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庄離漠然轉身,揚長而去。
他很高,我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高大的陰影中。他每前進一步,我便覺得周圍的溫度下降一度。
八歲以前,我的確挺喜歡吃栗子糕,可是剛進丁家沒幾個月,我因為偷吃慕蓮茹給丁宣買的栗子糕被她狠狠打了一頓,所以從此看見栗子糕總會覺得後背疼。
其實我最不喜歡吃栗子糕。
我捂著紅腫的臉,低著頭小聲說道:「丁宣,你媽媽不是故意的,我不怪她。」說完,我端著水盆,換了一盆溫水,再端過來,然後轉身回了卧室。
又是無聊透頂的惡作劇!
我依言端了一盆熱水過來。
大概十六歲的我唯一擁有的資本就是這張皮囊。
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有女生尖叫道:「姐妹們,她居然罵我們是狗,今天一定要她好看!」
我又不是讓人拿捏的軟柿子,更懶得去跟一群蒼蠅牽扯,所以加快腳步,飛快地跑回教室。
「你這口氣跟媽媽一模一樣。」
第一次感謝上天能賜予我這副皮囊,悲哀的是我竟然要利用自己的美色達成目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月後,庄離終於來上課了。我遠遠地看著一輛叫不出名字的豪車緩緩駛來,透過副駕駛座位深灰色的玻璃窗,能看到庄離那張冷漠淡然的臉,彷彿全世界都和他無關一般。
到家的時候我敲了許久的門,家裡沒有人,我只能默默地蹲在門口數著螞蟻。我沒有家裡的鑰匙,擁有一個家的基本條件都不具備,想回家的時候可能回不了,因為大門不是永遠都敞開著。
她的聲音尖酸刻薄,帶著嘲諷,身後的人哄然大笑。
我點點頭,接過牛奶,慢吞吞地徒步去上學。
孫晴聽到我這麼說,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怒問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又欺負你了?讓我去收拾她們!」
如果庄離願意挺身而出……
出去的時候,桌子上擺著早餐,我沒有拿,背著書包剛出門,丁宣就拿著牛奶塞到我手裡,說道:「就算你不吃麵包,牛奶也一定要喝。」
那幅畫被我收藏在一個小箱子里,那裡面收藏了許多丁宣的作品。說不定將來某一天,丁宣成為大畫家,我還能靠著這些畫發財致富。
每一次回家,我的心情總是很沉重。
我接過栗子糕,嘴角帶著苦笑。
想不到養父半眯著眼睛,認出我,竟然毫不猶豫地推開我,還惡狠和_圖_書狠地說道:「滾開!」
在那樣的氣場下,我覺得自己隨時都會窒息而死。
剛才說話的女生愣了幾秒,然後挺胸上前幾步,高傲地抬著下巴繼續諷刺道:「我還沒說夠!丁藍尹,你趕快滾出學校吧,不要污染了學校的空氣。我怕學校里的人會被你身上的窮酸氣熏死!」
他在給我私人空間。丁宣太了解我的倔強與要強,所以他選擇什麼都不說,保全我的尊嚴。若是他現在還來安慰我,反而讓我更加難過。
回到座位上,正在做作業的同桌驚呼道:「阿尹,你怎麼渾身都濕透了啊?」
慕蓮茹看了我一眼,不耐煩地吼道:「你跟木頭一樣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端盆熱水過來。」
「你看,我給你買了最愛的栗子糕。」丁宣遞過東西,轉身摸出鑰匙開門。
我正想得入神,忽然一盆涼水從頭頂潑下來,讓我全身濕透。身後有幾個人發出竊喜的聲音。
儘管我知道不該去奢求那麼多,可是內心的渴望遠比想法要真實許多。
有時候我會傻傻地想,若是我能快點長大就好了。這樣,我就不用受欺負,也不用待在丁家,也許我還會有一個自己的家。
栗子糕提醒著我,儘管我姓丁,但是我和丁家沒有半分關係。若不是看在我父母的錢的分上,丁家是不會收養我的。
畫上是我的肖像,系著圍裙,端著菜,惟妙惟肖。我接過畫,笑眯眯地說道:「未來的梵高,快洗手吃飯。」
我每天上學前都會站在學校門口的銀杏樹下等著庄離來上課。
孫晴是我的同桌,也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家庭背景和我一樣,所以我們能夠迅速結成一派。唯一不同的是她性格比較潑辣,要是有人欺負她,她肯定毫不猶豫回擊,所以那些人只能逮著我欺負。
丁宣一直都懂我的。
庄離冷著臉,只是嘴角那戲謔的笑如同黑夜裡綻放的白曇,一閃即逝。
孫晴也幫忙擰乾我衣服上的水,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看你就是太沒脾氣,若是你能像我一樣,看誰敢欺負你。」
沒錯,我非常憎惡這張臉。
其實真正的理由很簡單不過,用慕蓮茹的原話來講就是:「要想我給你買手機,做白日夢去吧!」
看著喋喋不休的好朋友,我忍不住湊上前去,揪了揪她的臉,說道:「姑娘,你再啰唆會成老太婆的。」
庄離下車,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十六歲的我就讀於雅城高中。
人群又是一陣鬨笑。
我皺著眉頭,看著原本破舊的書包遭到摧殘,心一緊,漠然的眼神漸漸變得清冷。
我踉蹌著退後幾步,小腿撞到茶桌的一角,疼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
吃過飯,洗了碗,我在書桌前做作業。檯燈下是一張爸爸媽媽的合和-圖-書照,每當我看著他們的照片,總能在冰冷的家裡得到些許溫暖。
如果能攀上庄離這棵大樹,也許學校里就沒人欺負我了。庄離也是個厲害角色,再厲害也是個男的,再厲害的男的也有弱點,比如說女生,比如說漂亮的女生。
有時候我會不斷告誡自己:丁藍尹,你知足吧,至少你現在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沒有露宿街頭,每日還有三餐。
司機猛踩剎車,庄離往前傾,面色不善地看著我。
既然來了,我只能硬著頭皮裝作鎮定地說道:「庄離,我們打個賭吧。我賭你會愛上我,所以在這之前,請你保護我。」
「你別急。」不愧是我弟弟,還沒等我問出口,就主動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平靜的生活?
門突然打開,是丁宣。
看,我們倆的相遇和交往,一開始就只是一場賭局。其實我和庄離一樣,骨子裡是極其冷漠的人。我們這種人大概只有用生命去撲火,才會感受到溫暖吧。
剛進丁家,慕蓮茹就給我上了一節讓我難以忘懷的課,也時時提醒著我,我在丁家是什麼角色。
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回敬道:「你們知道嗎?只有不咬人的狗才會裝腔作勢嚎得最凶。」說完,我拖著濕漉漉的身子,趁她們愣神的時候,快步擠出了浴室外。
那帶著冷意的眼神讓人如置身冰窖,渾身發涼。我握緊拳頭,死死地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膽怯。校門口看熱鬧的人很多,我更不能做縮頭烏龜。
放眼全校,莊家是最有錢有勢的。據說,連他們家看門的人都能用鼻孔看人。庄離本人在學校行蹤詭秘,撇開他尤為出色的外表,成績也十分好,名字永遠居於紅榜首位。由於家庭背景和成績的關係,學校對他經常不來上課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作為他的同班同學,我也只是在遠遠的地方遙望過他一次。只是驚鴻一瞥,那道清冷不可褻玩的身影落在我的眼中,掀起滔天巨浪。
慕蓮茹伸手去擰帕子,卻不料手剛碰到水,忽然朝我扇過來:「你想燙死我啊!」
我擰乾衣服,無所謂地說道:「不用跟那群蒼蠅計較,不然人會跟著掉價。」
被我踢的那個女生朝我吐了一口口水,說道:「呸!我給你指一條出路,你去勾引庄離,說不定他可以為了這副皮囊挺身而出,哈哈哈!」後面是她張狂的笑聲,隨後她領著一群人揚長而去。
其實我不姓丁,現在擁有的家不是真正的家,只是一個棲身之所,沒有治愈傷痕的功能,也沒有溫暖人心的功能。
我的腦海里忽然回想起那個女生說的話。
打開門,丁宣換了鞋子,放下畫具,徑直走向廚房,說道:「你先吃點栗子糕填肚子,我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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