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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夏抬頭朝著我笑笑，語氣平靜地說：「等我們回來。」

站軍姿的要領是腳跟併攏，腳尖分開六十度，收腹挺胸，上身微微前傾，雙肩放平，兩臂自然下垂，手指併攏自然微屈，中指貼于褲縫，同時頭正、脖子直、口閉、收下巴，目光平視。

說實話，看著剛才還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一臉剛正不阿的教官現在氣急敗壞地揚言要抓到整自己的人好好教訓的樣子，就覺得十分解氣。

「蘇北，我……有點頭暈。」

後來我在經歷過一些事情之後才明白，能帶來麻木的痛楚不在身體上，而是在心裏。如果可以，我寧可多站幾個小時的軍姿，也不願經歷一次那樣的痛徹心扉。

教官氣憤地把帽子扔到一邊，擼了擼還在滴水的袖子，黑著臉，怒氣沖沖地說：「這件事是誰做的？馬上給我站出來，不然所有人都要受罰，到操場跑一萬米，然後站軍姿一個小時！我吹三聲哨子，希望有人能告訴我，不然你們就開始跑！」

或許在她眼裡我只是一時的逞英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不願讓許詩涵在無助的時候，感受到絕望。

「我……」盛一諾用胳膊肘戳了一下余夏說：「你倒是說句話攔一下她啊，這丫頭倔脾氣上來了，我怕我攔不住。」

可能是怕被教官發現，她站的地方離我有段距離。她假裝在和另一個女生說話，實際上是在對我冷嘲熱諷。

「知……知道了……」男生點點頭，臉色有點蒼白。

回過神后，還沒來得及懊惱，一聲怒吼差點和*圖*書震破耳膜，女生被嚇得手裡的防晒品差點掉在地上。

「我叫蘇北，蘇州的北方的蘇北。」相對於許詩涵的文雅介紹，我的就粗獷了很多。

知道教官在看我，我不能說話，也不想去和這個女孩兒爭辯什麼，有些事情自己做了是不需要解釋太多的。

「謝謝，我叫許詩涵，許諾的許，詩句的詩，涵養的涵。」

高大黝黑的教官站在我們面前，像是個黑面神一般，板著臉，語氣兇巴巴的，嚇得身旁的許詩涵往我身邊縮了縮。

「軍訓就是要鍛煉你們鋼鐵般的意志，站起來，繼續！」教官瞥了我們一眼，冷冷地發話，絲毫沒有同情。

一聲虛弱的聲音后，許詩涵癱軟在我身邊，我注意到她的狀態想要去扶她一把時，突然的動作讓我的身體失去平衡，也摔倒在地上，手臂擦傷了一點，火辣辣的疼。

我知道我要為自己的「英雄主義」付出代價了，可看到許詩涵被人扶走轉頭看我時眼裡的謝意，我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一會兒教官就會過來了。」輔導員扔下這一句話后就離開了，留下滿腹牢騷的我們。

當教官渾身濕漉漉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引起鬨堂大笑時，我就知道一定是盛一諾拉著余夏去給我出氣了。

別的班……

別的班已經開始休息了……

沒有人應該承擔孤獨，就像童年裡形單影隻的我，也是因為盛一諾跟余夏的出現，才有了光彩跟溫暖。

紙老虎也有想要挺身而出的時和-圖-書刻。

所有人都去樹蔭下休息了，只有兩個人站在太陽底下，一個是我，一個是看好戲地站在我身邊對我進行冷嘲熱諷的「插隊女」。

「看在你們有自動站出來的勇氣，去操場上跑十五圈，跑完之後再做三百個蛙跳。你！」教官指著人群中一個戴著眼鏡有點乾瘦的男生說，「你看著他們，如果讓我知道他們少跑了一圈，少跳了一下，你就去跑跳一輪，知道了嗎？」

我轉身去到許詩涵身邊等著他們回來，那一瞬間，我的眼裡只有餘夏，忽略了臉上劃過憂傷的盛一諾。

四百米的操場，十五圈就是六千米，還要三百個蛙跳，我心疼地看著他們，想要陪他們一起做完，我不能讓他們為了我受懲罰，我卻在一旁站著什麼都不做。

都說痛苦會讓自己麻木，可是我依舊痛苦著，沒有辦法變得麻木沒感覺。

「蘇北……」

「你好，你帶了防晒霜嗎？能……能借我用一下嗎？」身旁一個漂亮女孩兒怯生生地拍了我一下，問。

這樣想著，我的手指就不受控制地抬了抬。誰知不過是抬了抬手指的動作，就聽到教官吼一句：「第一排第三個同學，注意力集中，不要有小動作。」

「起立，按照身高排隊站好！」

悶熱的天氣里沒有一絲涼意，汗一滴滴從額頭滑下，流過眉間，經過唇角最後落到下巴滑入衣領裏面。我試圖動一下換一個姿勢，可每一次細微動作都會渴望更大幅度的舒展，然後在教官的怒視下收回自己的私心，繼續站著。www.hetubook.com.com

「難道你剛開始當兵的時候就能像現在一樣？你在第一次站一個小時軍姿的時候沒有一點兒不舒服？」

「可以啊！」我豪爽地把防晒霜拿出來塞進她的手裡，或許是我當糙妹子太久了，遇到這種柔柔弱弱的漂亮女孩兒，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保護。

我想，可能就算是我看到了，我也會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的，像盛一諾那樣的樂天派，這輩子似乎都沒辦法和憂傷這個詞兒掛邊。

「嘟……」第一聲后，盛一諾和余夏站了出來，他們是不忍心讓全班人和自己一起受罰的，尤其這裏面還有一個我。

領完衣服之後，學校沒有變態地讓我們當天就開始軍訓，而是第二天再開始。

他們倆該不會是……

「詩涵，你沒事兒吧？」

那年的我絕對不會相信這一點。

在我眼裡，此刻的他就像是漫畫里的英雄，在拯救世界之前對女主角說了一句輕描淡寫卻又無比堅定的話，似是充滿著魔力一般，讓人無法拒絕。

這樣的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懂的。

當大家都鬆一口氣準備解散的時候，教官又提高聲音，指著我說：「你，繼續在這裏站到下一次訓練為止。」

可當初有多篤定，後來就有多悲傷。

這也可能是他懶得多說幾個字，可我認定了他就是我的英雄，不會動搖。

教官緊皺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所有人休息。」

「歪理！」

「蘇北，你不準過來啊，不準跟我們一起！」盛一諾看出了我的意圖，我還沒開口他就和-圖-書阻止說，「你！老老實實地在樹蔭下等我們哥倆，不準跑、不準跳，知道了嗎？你要是累著了，我可是會心疼死的！我還沒追到你，可不想沒有累死先心疼死。」

跟著教官這一系列的演示做下來，我的頭都要炸了，堅持了不到兩分鐘就覺得自己的掌心全都是汗，腿也僵，脖子也僵，好想小幅度的動一下。

我沒有理會「插隊女」，卻有些在意盛一諾和余夏，按理說他們看到我這麼被罰不會無動於衷，更不會連句慰問都沒有。努力斜著眼在人群里找尋他們倆的身影，可看得我的眼睛都疼了也沒有看到他們。

我並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有一個什麼後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許詩涵那麼關照，總之，我頭腦一熱，就為了許詩涵跟教官據理力爭起來：「教官，每個人的體質都不一樣，就像你能現在立刻在操場跑八百米都不需要大喘氣，而我們當中有些人可能跑完站都站不起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不是嗎？」

她雙手環在胸前冷眼看我，似笑非笑：「你這人還真覺得自己是正義使者啊？什麼事兒都要強出一頭。結果呢，昨天要重新排隊，今天被教官罰，嘖嘖，有些人啊就是這麼的不自量力，你還真以為自己加上個披風面具就會變成蝙蝠俠了啊？」

所有的同學都被集合站在了一起，大家噤聲站好，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

剛想跟她再多說兩句，人群之中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抬頭一看，果然是昨天那個插隊的女生。

北方的九月晝夜溫www.hetubook.com.com差很大，剛起床跑步時還有些涼的天氣，在做完基礎的早操之後變得熱起來，長袖的軍訓服不透氣，熱得我幾乎快要站不住。

漫長的一個小時，我覺得自己渾身都已經僵硬，如果有人輕輕推我一下，搞不好我會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就像動畫片里那樣。

教官走後，男生走到盛一諾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對不起了，跑吧！」

別的班同學正在和教官說說笑笑……

「不行，全班同學都在堅持，就她一個人身體弱？我不接受這樣懦弱的理由。」

「教官，詩涵的身體比較弱，能不能讓她請假到一旁休息一下，休息結束之後再繼續訓練？」看著許詩涵滿臉通紅，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實在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我清楚地明白人在痛苦無力的時候是多麼希望有一個人能站出來給自己一絲幫助，哪怕這點幫助對這個人來說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大家好，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教官了！你們叫我劉教官就好。我是一個非常嚴格的人，絕對不允許我的隊伍里有懦夫，希望你們牢記這一點，堅持到底。」中氣十足的聲音甚至還帶著回聲，我還沒從回聲中緩過神來，他又說了一句，「現在開始站軍姿，一個小時，我先給你們示範一次。」

只有我們在僵硬地站著軍姿，接受著別班同學一次又一次的目光洗禮，那目光里除了笑意還有一絲絲的同情和慶幸。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我抬頭時，女生也看到了我，她瞪了我一眼，繼續跟身邊的人說話，不再理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