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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我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鼻子也有些發酸。我像個被|操控了的人一樣，接過袋子，然後鬼使神差般大步走到垃圾箱旁，把它狠狠地丟在了裏面。

話音一落，他就一把拉起我的手腕，大步走到了籃球場外的走廊上。讓我有些失望的是，他根本沒看出我臉上再明顯不過的情緒。

他愣住，不明所以：「當然要作弊，不然我怎麼及格？」

「好，我就問你一句，你幫，還是不幫？」他冷淡地問。

「哦。」我應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叫我：「小星星。」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攔住了要出門的陳美華，然後有些彆扭地把裝著那件羊毛開衫的袋子遞給她。

這個舉動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行人的目光在我們身上來回穿梭。我傻愣愣地看著他，渾身都燥熱起來。我想跟他解釋這的確是一件打折貨，也知道他覺得太貴重所以不想收下，可我還是又尷尬又生氣。

我的心中像有無數個小人兒，他們比我還要著急，一個個嘰嘰喳喳地催我，快打電話，快打電話。

「我正好要找你呢。」他興沖沖地說，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在這一秒，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表情管理有多麼不好，因為我似乎傷害到了他。

「哦哦，我挺好的。」他的語氣立馬放鬆下來，帶著笑意說道，「你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新年好呀！」我輕快地說，然後把袋子遞了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終於把糟糕的情緒排泄乾淨后，我看到了桌上的那張被我捏得皺巴巴的字條。

看到剛走到籃球場的我，陸銘羽立馬停下手中運球的動作，扔下隊友，直奔我過來。

「下次不要給我買衣服了，聽到沒！」

「少說那些沒用的，以後打折貨也不行。」他一副想要教訓我的樣子。

我抿著嘴不說話。

他回過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那一眼，讓我為自己的任性無比自責。

「我也不是故意的！」她沒有絲毫歉疚的意思，攤著手看我，「這衣服這材質太容易壞了！只是掉了一點兒煙灰而已啊！」

「真的啊……」他拍了拍胸脯，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最講義氣了。不過我猜你一定不會作弊，等過兩天我把對策研究一下，之後再告訴你。」

雖然在看到這件衣服的價格以後，我膽怯了，但是當時的確在打折，所以只需要一半的價錢。再者，只要一想到他httｐs://ｗｗw•ｈetuｂｏok.ｃoｍ.coｍ穿在身上，我就有種莫名的高興。所以後來我還是咬牙買了下來。

「喲，還是值錢貨咧，你哪兒來的錢？」說著，她要把衣服往身上套，可她嘴裏叼著的火熱的煙灰就在這時掉了下來，正好落在了那件開衫的前襟上。

我開始有些後悔為她花掉的那些錢，我早該想過她是這個反應的。她那樣的母親，不管我做出什麼感動的事，她都只會冷冷一瞥吧。

因為課程緊張，我們並沒有放多少天假。幾乎一休息，陳美華就帶著我去置辦年貨。學校最終決定給前三名發放獎學金，以此來激勵學生們努力學習。獎金雖然不多，但對我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是打折貨，不到一半的價錢。」我知道他還在介意，嘟囔著，和他並排往教室走去，「再說，你媽媽給我做的那些好吃的也很貴啊。」

好在，我終於熬了過去。

天氣徹底變暖，路邊的積雪開始融化，我光著手提著袋子，也不覺得冷。

陸銘羽從來沒見過我這個樣子，意外地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就這樣看了我一會兒，手從我的肩膀滑了下去。

同一時間，窗外漆黑的夜幕里，無數道美麗的火光在空中顯現，耳邊響起了煙火綻放的噼里啪啦的聲響。

也許是哭過的原因，我的膽子居然大了起來。我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從口袋裡拿出我的那台破手機，對著字條上的號碼，猶豫地把號碼按下又刪除，心臟莫名地咚咚直跳。就這樣重複了好幾個來回后，我終於咬緊牙關，閉上眼睛，按下了撥通鍵。

沒錯，他正穿著我為他挑選的那件衛衣。看樣子，他並沒有生氣，可我更內疚了。我想要說什麼，他卻擰開一瓶橘子汽水，塞到我手裡。

「你不打算試試嗎？」

自從上學期他惹怒老師后，老師就不再縱容他，相反，對他格外嚴格。於是還沒顧得上喘息的他，就這樣被趕出了教室，而他的手上正拎著我丟進垃圾箱的袋子。

可踟躕了一下午，這通電話我也沒有打成。我坐立不安地在家裡來回踱步，盤算著主動送禮物的話要怎樣說出口。

我朝他走了過去。

在聽到他熟悉的聲音的一剎那，我一下六神無主了。

這四個字像子彈一樣，直擊我的心臟。

「小星星，我有件事想要找你幫忙，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他下意識地抓住我的胳膊，一陣溫熱傳了過和_圖_書來。

「回來再試。」她把袋子隨意地放在玄關的柜子上，然後利索地穿上了鞋，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我不是那種白吃別人家飯的人。」我的語氣變得很正經，「而且錢已經花出去了，東西沒辦法退。」

我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他打斷：「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了。」他轉過頭，置氣似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絲毫不顧及我即將崩潰的情緒，轉身就走。

這些流言，並不是什麼好的流言。它們把我塑造成了一個心機滿滿又喜歡裝可憐的女生，說是因為這樣，才讓陸銘羽對我有所不同。

可是，我還是不爭氣地哭了出來。我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一點兒也不想讓她聽到。

隨著期末考試的結束，冬天漸漸進入尾聲，隨之而來的，是所有人都在期盼的新年。

我的心再次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比他短了好多的腿一個勁兒地交換步伐。安全抵達馬路對面后，陸銘羽鬆開我，使勁兒地揉了揉我的頭髮，然後摘下鴨舌帽，反扣在我頭上。

「嗯。」我輕輕應著，心裏像化開了蜜。好在我的付出終究沒有白費，這些禮物，還是有人珍惜的。

「哇！一大早就有驚喜。」他搓了搓手，高興地接了過去，眼睛笑得像是月牙。

原來，自作多情的感覺，不過如此。

「什麼玩意？」她叼著煙剛要抽，眉毛不可思議地揚起。然後她接過袋子，粗略地看了一眼：「哦，衣服啊。」

可我知道，我心底那絲絲縷縷的難過，總在變著法地鑽出來折磨我。她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我用所有省下的錢為她買的禮物。

男士衛衣和皮手套，是送給陸銘羽和她媽媽的，而那件羊毛開衫，是我為陳美華選的。我從未送過陳美華禮物，這是我第一次為她選禮物。本來我並沒有把她算在考慮範圍內，但當我看到了那件打折的大牌羊毛開衫的時候，卻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她。就這樣在商場猶豫徘徊了很久，我終於狠下了心，把自己積攢的一點兒零花錢也添進去，為她把這件衣服買了下來。

「禮物？你買什麼禮物啊！」他有些驚訝地喊道，「你把錢留著自己用就好！」

那天晚上，我沒有像往年那樣，為了哪怕能多一點點母女相處的溫暖，哪怕那只是虛假的、形式上的，而沉默地坐在陳美華身邊一起收看春節晚會。我很早就鑽進了被子，抱著那件為陸銘羽買的衣服，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就是有這樣神奇的魔ｗww•ｈetｕｂook.ｃｏm.cｏm力，哪怕只是最簡短的一句話，都能讓我高興好久。

「可是我基礎這麼差，根本不行的！」他皺著眉，握著我的肩膀，帶著乞求的口氣，「小星星，就幫我這一次，不行嗎？」

他們大概是回去過年了，門衛室的保安這樣告訴我。也許看我的表情太過失落，他提出把陸銘羽媽媽的聯繫方式給我。

聽到這番話，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突然對他產生了一絲失望。

「你那麼想要山地車，就該自己爭取啊，靠作弊得來的東西，你用著不心虛嗎？」也許被之前流言帶來的情緒影響，我的聲音聽起來和以前不一樣，甚至有點兒凶。

新年新氣象，開學的那天，我套上了那件紅色呢大衣，和後來陳美華為了彌補我給我買的一件新毛衣，心情很好地上學去。

我想，這樣他就會經常穿了吧。

而陳美華就在這時回到了家。

「哦，可以啊。」我想也不想便答應道。畢竟流言再怎樣，也不會破壞我和他之間的友情。

「喂，你好，我媽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問你是——」

「還有，生氣就說出來，不要掉頭就走，還扔東西。你知不知道那個垃圾箱超髒的！我整個人都臭了，只能換上新衣服。」

一路捏著那張小小的寫著一串數字的紙，我回了家。

聽到這些話后，我胸口悶悶的，就連呼吸也有點兒困難。

他身後是一群男生起鬨的聲音，我握著冰冷的雙手，心跳無比的快。

他剪了頭髮，顯得更加帥氣。

我和他肩並肩地走著，像個老太太似的跟他解釋關於那雙皮質手套的養護方式。

然而就在過馬路的時候，身旁突然伸過來一隻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在紅燈轉綠燈的一剎那，拉著我和人流一起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終於接通了。

「我本來想遲一些跟你說的，可我下午聽老師說，這次月考時間提前了一周，所以我就只能馬上跟你說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這次考試你能不能幫幫我？我最近看上了一款新的山地車，可我爸說一定要我這次考試三門及格才給我買。」

「陸銘羽……」我輕輕地對著話筒說。

那個決絕的背影，就這樣深深地印在我的腦子裡。直到很多年以後，我還能在午夜夢回時，清晰地記起。

「好吧……」他聲音里滿是無奈，「你的禮物我一定好好珍惜。」

就在我在原地踟躕的時候，身邊響起一聲清脆的口哨聲。我循聲望去，和*圖*書只見走廊拐角處，一個穿著印著誇張字母黑色衛衣的男生倚在那裡，帥得無可救藥。

把做好的飯菜擺在她面前後，我的情緒真的有些控制不住了，她問我為什麼不吃飯，我卻不吭聲。

誰知他完全沒有聽進去，直接拿出衣服，在看見上面的商標之後，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讓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是，送陸銘羽衣服這個消息，沒過兩天就不脛而走。一時間傳言四起，就連老師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有些彆扭地把手抽出來：「你說。」

「不過這衣服怎麼這麼香？」他抬起胳膊嗅了嗅，又突然湊到我身邊，聞了聞，我的臉一下就熱了起來。

「你幹什麼啊！」我忍不住，終於喊了出來，所有從早上開始積攢的不悅情緒像是失控了一樣，讓我變得像一隻抓狂的兔子。

「你怎麼買這個牌子的衣服啊！你是不是傻啊！」他急匆匆地說了這句話，然後又覺得不對，馬上把語氣放軟，「我是說，你怎麼買這個牌子的衣服，很貴的！」

只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對面傳來的是陸銘羽的聲音。

陸銘羽遲到了，很明顯，因為我。

她愛怎樣，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反正這種蠢事，我裴吉星再做就不是人！

「新年快樂！」他一字一句地說。

他雙手插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懶得聽她說話，轉過身大步回到自己房間，然後重重地關上門。

「好看嗎？」他突然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的樣子。

不過花掉了就花掉了，為了這件事把自己弄得很不開心就太不值當了。這麼想著，我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拎著剩下的兩件禮物，出了門。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期盼與陸銘羽的相見，在別人眼中短得離譜的假期，在我這裏度秒如年。

那頭安靜了一下，然後用不可思議的語調問：「小星星？」

防盜門發出猝不及防的「啪」的一聲，我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傻傻地立在原地。

我看了看身旁用怪異目光掃視我們的其他女生，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抬腳快步進了教室。

我直接站起了身，握緊雙拳看著那塊地方被燒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

在這一刻，我心中那些因為陳美華而積攢的難過全部一掃而空。

可老天好像偏要跟我作對，當我來到陸銘羽家門口時，卻發現他們又不在了。

「是我。」我把手機換到另一邊，「你這幾天可好？」

「我也是。」

也好，耳根清靜。

直到這時，她才想起放在玄關的衣和_圖_書服，於是用那種瞭然的神情白了我一眼，然後大大咧咧地說：「哎，我記得呢，記得呢。」

「嗯？」

「我當然會幫你，只不過不是這種方法。陸銘羽，我們高三了啊，要上大學的……」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在體育課的時候單獨去找陸銘羽，可我不知道陸銘羽也正在找我。

我對自己說不能哭，可眼淚還是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噼里啪啦地落下來。我不管身後的陸銘羽，大步朝校門走去。

陳美華並沒有來煩我，只是在門口喊了我兩嗓子，我沒有應后，她便該幹嗎幹嗎去了。

橘粉色的，她皮膚還算白，穿起來應該很漂亮。

我站在那裡，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終究什麼話也沒說，乖乖地跑去廚房給她做飯。

他誇張地邊說邊比畫，逗得我忍不住笑了。

「我說的幫你，是幫你在考前複習，並不是你說的作弊啊！」

我坐在那裡，直勾勾地盯著她。她終於把那件開衫拿了出來，然後非常隨意地摸了摸。

「哦……沒什麼，只是買了點兒小禮物，打算送給你和阿姨，作為新年禮物。」我瞥了一眼放在床上的購物袋，裏面的衛衣是我按照陸銘羽的喜好挑選的，就連牌子也是他愛穿的那個，「不過，既然你們不在，就等開學后再給你拿去好了。」

我下意識地捂住耳朵，大聲地對著電話那頭的他喊：「你也一樣，陸銘羽，新年快樂！」

當我從孟甜口中得知是陸銘羽「不小心」說出去以後，原本憋在心裏的委屈，就像拳頭砸在棉花上一樣有氣無力。

「作弊？」我驚訝地揚起眉毛，「我為什麼要作弊？」

我並沒有選擇把這筆錢存起來，而是打算用它來買點兒新年禮物。經過幾天的盤算后，我最終在商場打折的時候，買了三件禮物：一雙女士皮手套、一件羊毛開衫、一件男士衛衣。

「你拿回去，這件衣服我不能要。」他抽出手套，把袋子遞了回來。

「跟你一樣香。」他的眼睛笑得像彎月。

整整一堂課，我都聽得心不在焉。下課鈴一打響，我就直接衝到走廊去找他，卻無跡可尋。

如果說我的新年夢想是什麼，那大概就是，親眼看到陸銘羽穿上這件衣服吧。

那天晚上，我把這三件禮物反覆摩挲，又精心地收藏起來，打心眼裡地高興著，一整夜都沒睡好。

「喏，新年禮物。」我變得靦腆極了。

她並沒有發現我的異常，而是如往常一樣，把背包和大衣甩在沙發上，然後一邊點煙一邊嚷嚷著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