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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那個與顧汐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的人出現在門廳處時，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吞下了所有的話語。我知道，我這樣做有多自私，可是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

我聽見他唱：「I could be your boyfriend！Hey Hey You You，I know that you like me...」

是的，我寧願相信是這樣的。

我立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目光。下一秒，他真的轉過頭來，他的目光幽深得彷彿能洞穿一切。我死灰復燃的心激烈地跳動起來。

我慢慢仰起臉來，想要問出心中所有的疑問。

簡塵唱這句時，彷彿是下意識地，微微向我所在的方向偏頭，其時，朦朧的燈光正落在他的眉目間，如夢似幻。雖然只是一瞬間，我卻看得再清楚分明不過，他哀傷的眼神里藏著壓抑與痛楚。

可是，如果愛情已經沒有了，尊嚴還重要嗎？

按照慣例，這種演唱加伴奏的節目在開始前，歌手是要給伴奏者一個暗示的。然而，他沒有回頭，即使只是為了表演節目的需要，他也不肯回頭看我一眼。

他的心剛剛在對我說，他是喜歡我的。

我茫然地睜開眼，轉頭去看，一團模糊的影像里，顧汐朝我伸出手，輕聲說：「半夏，我們走。」

原來，他如此維護許惜夜。

許惜夜被我突如其來的一掌打蒙了，捂著右臉半晌才回過神來，眯起眼睛說：「我就說了，死瘸子！怎樣？」

緊接著便是重重的一聲「啪」。

眼前的人影漸漸模糊起來，大廳里裝飾用的花束、牆壁、桌椅都晃動起來，天旋地轉一般。

顧汐在身後拉我，我倔強地立著不動，眯著眼睛與許惜夜對峙：「你聽清楚了，如果你再說，說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他側著頭看我，開玩笑似的說，是不是足以以假亂真？

我聽見主持人在報幕，念到我和簡塵的名字，台下一片歡呼聲。有人從身後推了我一把，我才反應過hetubook.com.com來是要上台了，機械地走到架子鼓前坐下，習慣性地抬頭看時，才發現簡塵已經立在了話筒前。

直到顧汐領著許惜夜目不斜視地自我身旁走過時，我才猛然醒悟過來，他正在做什麼。

他的心，我感受到了。

然後，我便捕捉到他的一個小動作，他沒有握話筒的左手緊緊握成拳，貼放在身體左側。我知道，這個動作他只在一種情況下才會下意識地做出來，那就是他緊張的時候。

他瑩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眸底慢慢聚積起無盡的傷痛，彷彿下一秒就會因那傷痛而粉身碎骨。

他用那雙充滿憐惜的眸子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微微彎腰伸手說：「半夏，我們來跳最後一支舞。」

舞會場地設在學校的專屬酒店的一樓大廳，我到的時候已經有悠揚的樂聲從裏面飄出來。明晃晃的水晶燈映著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男生英俊瀟洒，女生俏麗可愛。

來不及多想，已經到了和音的部分，我跟著節奏唱：「Hey Hey You You！」

我想我大概是因嫉妒而發了狂，不然不會胳膊疼得彷彿快要碎裂，卻仍然不肯放棄。長久以來，我以為只要我堅持不懈地努力，我和他就會有好的結果，然而，到了現在，我所能堅持的，大概只剩下這一點點尊嚴。

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大廳里的燈光突然暗下去，圓舞曲響起來，開場舞是以輕盈的旋轉著稱的華爾茲，那麼顧汐的腿……

只是，我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的衣服上，便再也不能移開。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此刻穿著的那件薄毛衣，正是矢車菊藍色的。

「你知道的，我並不是問這個。」我仰著頭，盯緊他的眼睛說，「你明明是喜歡我的。」

顧汐，我感受到了。

「請你收回剛才那句話！」我瞪著許惜夜，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忍不住抬眸去看他，正撞上他深邃又冰涼的目光，那目光一改之前的溫柔，冷得直透出森森寒氣，我的舞步立刻就m.hetubook.com.com有些雜亂起來。他不說話，只是專心跳舞，在我偶爾踩到他的腳時低下頭來看我一眼，然後繼續一言不發。

若不是那一個眼神，我多半會以為他是不願與我多待一分鐘的，但現在我知道，他是怕留得太久，會泄露他還喜歡我的秘密。

「死瘸子！死瘸子！我又說了。」許惜夜示威似的仰起臉，逼近我，笑得像個惡毒的巫婆，「艾半夏，你以為你找個死瘸子來就能以假亂真了嗎？你以為這樣就能從我身邊把簡塵搶回去？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告訴你，就算沒有我，你和簡塵這輩子也是不可能的。你只配和這死瘸子在一起，因為你們和你的父母一樣……」

我詫異地抬頭看他，他的側臉隱藏在舞檯燈光的陰影里，辨不清是什麼表情，只是隱約覺得有些古怪。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掙脫不了他的挾制，我的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湧上來，我別開臉，固執地與他僵持。

這個人，越來越讓我猜不透了。輕紗般夢幻如霧的光影里，我漸漸看不清他的臉，只能在急速的旋轉里彷彿夢囈一般輕聲問他：「為什麼？」

而這一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顧汐的庇護下，落荒而逃。如果，此刻，我已失去了我的愛情，那麼不能再失去我僅剩的尊嚴。

他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低頭把玩著手機，仍然是那副淡漠疏離的表情，像一塊極地寒冰，默默散發著徹骨寒意，讓人忍不住瑟縮。

我咬著牙敲下第一個音符，幾乎是同時，簡塵發出第一個音節。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我知道的是，連一眼，他都不肯回頭看。

我在後台搜尋簡塵的身影，我要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明明是喜歡著我的卻要假裝不喜歡？這一次，無論他用多惡毒的語言來傷害我，我也不會再相信他的謊言。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來到許惜夜面前的，只記得當我狠狠一掌摑上她的右臉時，她甚至來不及尖叫出聲。

他緊張什麼呢？

他說，半夏，我會幫你的。

我閉一閉m.hetubook.com.com眼，他的笑聲彷彿還迴響在耳畔，裏面全是我聽不懂的決絕與無奈。那無奈令我心痛，也讓我確定他與我分手一定事出有因。我告訴自己，這一次，絕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

轉頭，遠遠看見許惜夜穿一襲紫色長禮服立在通往衣帽間的門廳處，翹首以盼的樣子，彷彿是在等人。

我的心彷彿被人用極長極細的針狠狠地刺了一下，痛到不能呼吸，卻又在下一秒快樂得像要飛起來了。

然而，他的眸光落到我臉上不過只有一瞬間的停頓，然後便若無其事地轉開了，彷彿我是個隱形人。

然而，我將後台找了個遍，也沒有看見簡塵，這才想起他應該是去舞會現場了。

然而，我那一掌終究沒能落下去，有人緊緊地扼住了我的手腕。我側頭，對上簡塵那雙冰涼如水的眸子。他牢牢扼住我的手腕，任由許惜夜在一旁得意地向我示威。

彷彿是在眨眼之間，一曲已經終了，台下掌聲雷動。

原來，他這樣在乎許惜夜，在乎這個肆意辱罵我的人。

腦袋裡像是有什麼炸開一般，「嗡」的一聲，我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時，只見舞池的中央，顧汐正踉蹌著站定。他在眾人詫異的目光里慢慢抬起頭來，目光越過無數人的肩頭，落在我臉上的剎那，他嘴角的笑意緩緩綻放開來。

彷彿有千萬根針芒同時刺中心臟，痛得一陣暈眩，我倔強地咬著唇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只用一雙眼睛瞪著簡塵，拼盡全力地掙扎，想要將那一掌打下去。

只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有些不明所以。我舉起手朝顧汐示意，他卻假裝沒看見一樣徑直朝許惜夜走過去，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著什麼，惹得許惜夜笑逐顏開，立刻挽著他的胳膊走向舞池中央。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腦子裡一片混亂，思緒像打了無數個結，理不出一點頭緒，但我知道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站在後台的入口處，我需要用力地深呼吸才能抑制住雙手微微的顫抖。隔著一室紛亂的人影，我一眼便看見了簡塵。

和*圖*書所以，他現在是在緊張嗎？

這一次，他沒有急著否認，而是輕聲笑了起來說：「那又怎樣呢？事實就是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真是比我還傻的傻子啊。聰穎如他，又怎麼會想不到這方法的百密一疏之處，可是，為什麼還一意孤行呢？

小約翰?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優美動聽，我跟隨簡塵在悠揚的樂聲里舞動，輕快得彷彿下一秒就要飄起來。

但是，他扼著我的手腕，那麼用力，他的眼神那麼堅定，彷彿不惜將我的手腕折斷也會阻止我打下去。

我這才猛然反應過來，簡塵應該是去換禮服了，而她在那裡等他。

我心跳一滯，急得徑直朝簡塵迎上去。

即使隔著厚重的禮服，我輕放在他肩上的手仍然能夠感覺到他後背的僵直。但轉瞬間，他便恢復如常。

我的目光在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游弋，沒有看到簡塵，也沒有看到艾西，就連顧汐也好像不見了。

我跟自己說，也許，也許，只是一個巧合。但轉瞬間，便自我否定，不，不，我寧願相信他是因為我曾經說過喜歡矢車菊藍色才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選擇這件毛衣。

明明是那樣激烈歡快的音符，卻像是誰在號啕大哭，又彷彿是敲在心上的離歌，一下一下，直敲得血肉模糊、麻木得不知疼痛。

音色完美，卻跟丟了節奏。儘管很快他便調整了過來，但我知道，像簡塵這樣有音樂天賦的人是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我直視著他，不給他任何猶豫的機會：「為什麼要騙自己的心呢？你明明是有什麼原因才故意那樣說的。」

我閉了閉眼，恍惚間聽見誰冷冷地喝了一聲：「簡塵，你夠了。」

像是受了蠱惑，我忘了找他的初衷，忘了顧汐的處境，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將自己的手遞到他手裡。

他並沒有留下來與我一起謝幕，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他便快步離開了舞台，快得彷彿像是在逃離。

原來，在他心裏，我可以被人任意侮辱。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我看見有人從門廳拐角處的陰影里走出來，黑色hetubook.com.com的禮服，銀色的領結，狹長的鳳目。他抬頭，目光自我臉上掃過。我的心跳得彷彿要從胸腔里衝出來，然而，下一秒，那激烈的心跳便慢慢歸於死寂。

我安慰自己說，只要一小會兒就夠了，我只要跟簡塵說幾句話就可以了。沒有關係的，第一支舞還沒有開始，就算開始了，顧汐應該可以撐一會兒的。

彷彿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涼到心底。我站在那裡，渾身冰涼，如置身冰窟，像個木偶任由化妝師擺布。

我看見他嘴角微揚朝著我的方向展顏一笑，我便知道他是顧汐，不是簡塵。

我知道，我應該立刻上前阻止顧汐。然而，我立在那裡，腳像生了根一般，張著嘴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我想轉身大聲叫他的名字——顧汐。

彷彿是在夢裡一般，如水似月的朦朧光影里，簡塵靜靜立著，用那雙細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彷彿要將我刻在心底。

他隨著音樂側身，眸子藏在幽暗燈光的陰影里，故意避而不答，說：「你不是說要有始有終嗎？那就遂了你的心愿，以這支舞來結束吧。」

節奏明快的音樂聲就是在這時被猝然打斷的，我聽見許惜夜尖厲著聲音：「死瘸子！」

我才知道，這一刻，真正關心我的人，是顧汐，而不是簡塵。

他是要假扮簡塵絆住許惜夜，好讓我有機會接近簡塵。

說完，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我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掙扎，內心忍不住歡呼，原來，我的感覺是對的。

我一時難以決斷。

我不知道她的嘴裏還會說出怎樣惡毒的話來，她可以罵我，但不可以說顧汐和我的父母。我渾身發抖，在她說出更過分的話之前，舉起手，一掌打下去。

我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在走出大廳的那一刻，潸然而下。可惜不是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為我挺身而出。

是直接走過去找簡塵，還是應該在原地等待？

我等了足足三秒，他也沒有回頭，只是那樣靜靜立著，望著台下。

緊接著的一句便是：「I could be your boyfri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