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陸競成站在那裡，搓著雙手，看上去有點兒窘迫。

「你放心，我是我，蘇馨是蘇馨。以後我會和她分清楚。」

蔣依紅似乎是被陸競成對我的態度轉變激怒了，不管不顧地推了我一把，然後朝我吼道：「滾，給我滾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內心想擺脫這種夢魘的慾望太強烈，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從報社去了陸競成所在的小區。

按下陸競成那套小公寓的門鈴之後，很久才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門被人打開了，傳來一個不耐煩的男聲：「誰啊？」

「我不管，無論你說什麼，我們都不會拿一分錢給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不過，可能也正因為這樣，他才能用那麼平和的語氣跟我說話。我甚至能從他的眼裡看到一絲慈愛。

他似乎蒼老了很多，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神情疲憊，一點兒都沒有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了。

那次和陸瀾一起被他掃地出門之後，我和*圖*書對他這個父親確實沒有一點兒期望了，但是人在絕境中祈求自救的意念強大到我自己都覺得害怕。

「借？說得倒是容易，現在誰不知道你媽是個瘋子。你們的撫養費是怎麼被敗光的，我還不清楚嗎？憑你張嘴就借給你，我們又不是慈善機構。」

公交車到站，我下了車。

就算只有一丁點兒希望又怎樣呢？總好過連這一點兒希望都沒有吧。

我說：「這麼多年你對我和陸瀾不管不問，我借這點兒錢念書，應該不過分吧？」

我向後踉蹌了一下，雙手攥緊成拳。我知道，現在我就是把自尊心擺在他們面前任他們踐踏，但是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陸競成愣了一秒，短暫的錯愕之後，表情變得有點兒複雜：「你……你都長這麼大了啊。」

當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一瞬間，我似乎能看見她眼裡炸開了一道火光，目光https://www.hetubook.com.com瞬間變得尖銳而犀利。

我冷笑了一下：「我不怪你，今天你把錢借給我，之前的恩恩怨怨都可以一筆勾銷。」

除了報社。

我不願意在報社借錢，因為過去的每一份工作幾乎都是因為借錢而毀掉的。

命運真的很奇妙，他和蘇馨離婚之後，生意越做越差，倒是真的有點兒像是因果報應。別墅換成了公寓，賓士換成了國產小牌轎車，連穿著也越來越「樸實無華」了。

蔣依紅見我一點兒反應也沒有，走過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拚命把我往樓下拖。我的力氣沒有她大，被她拽著一路踉蹌。

「阿霜……不是我不想給，是我最近生意實在不太順利……」

我記性還不錯，雖然一直想把關於陸競成的事情全部忘掉，可是偏偏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地址我還是清清楚楚地記在腦海里。

陸競成沒答話，過了一陣，大約hetubook.com.com是女人覺得可疑，走過來看了一眼。

其實之前在派出所幫蘇馨賠掉的錢已經是我的全部家當，所以最近報社不忙的時候，我還在一家超市兼職午夜的鐘點工。雖然非常累，但好處就是工資是日結的，我們三個不至於一起被餓死。

我鎮定自若地回答道：「我是陸霜。」

陸競成下意識地伸手攔了她一下，說道：「他們這些年過得也挺苦的……」

「你來幹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惦記著我們家的錢嗎？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一天，你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陸競成停頓了一下，我本來以為他會發怒，但沒想到他的表情只是為難。

還沒等陸競成回答，門內就傳來一個女聲：「誰啊，在門口聊那麼久，飯菜都涼了！」

既然來了，我肯定不會空著手回去。

能借錢的地方我都已經借遍了……

我希望留在報社，我還想讓沈鬱希正視我。我不想把自己的窘境展現htｔｐs://ｗwｗ.hｅｔｕboｏｋ•ｃoｍ.ｃｏｍ在他們面前，不想讓他們覺得我可憐。

平心而論，她真的不如蘇馨漂亮。陸競成當年大概是瞎了眼，或者是被自己過度的自尊心沖昏了頭腦，想要把蘇馨從他的世界里抹掉，來掩蓋自己是靠蘇家上位的事實。

但是我也很清楚，上大學是我擺脫困境的唯一出路，我不能放棄。我不想再一天一天重複這樣的日子。

但只是片刻，我就冷靜下來。不管眼前這個男人有多可憐、多落魄，他骨子裡的惡是不會變的。他曾經那樣對待蘇馨和我們，就算有一天他悔悟了，也不可能贖清他的罪孽。

蔣依紅一把將我推出公寓樓的門外：「滾回去！」

現在我好像什麼都豁得出去了，除了沈鬱希仍然還是我心裏的一道坎。

雖然在報社的工作還算順利，但是我知道，如果不能再弄一筆錢，我和陸瀾還有蘇馨會面臨彈盡糧絕的境況。

不過這點兒錢也是杯水車薪罷了，不夠還蘇馨的賭債，也ｗｗw.hetｕｂｏok•cｏｍ•com不夠我將來的學費。報社裡的薪水也不高，如果想在短期內攢夠這些錢，根本不可能。

陸競成一臉無奈又疲憊地跟在我們後面：「阿霜……你就先回去吧，我這裏確實沒有錢可以周轉。」

不知不覺間，這個女人也老了。我好像聽蘇馨提起過，她叫蔣依紅。現在她看起來並不像是保養得很好的貴婦，反而流露出一股市井主婦的氣息，臉色蒼白，皺紋也很深。

我知道這個蔣依紅橫插一腳，我跟陸競成借錢就更困難了，只能又強調一遍：「你放心，我只是借，等我有了工作就還錢。」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欠你們的，我那幾年真的是魔怔了，太不是人了……」

「我需要學費上大學，這筆錢是借的，我可以算利息給你。」我平靜地陳述我來這裏的目的，並不想寒暄。

「好啊，陸競成，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想回你前妻那裡去？都開始幫著他們說話了。當初是誰說的，這輩子都不想再和蘇家的人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