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喜
二
蔡京望著人潮湧動的燈街，心情慢慢平靜下來，眼神也從熱烈轉為了冰冷——
如果兩人有了新詞，對方便是第一個欣賞到的讀者。
一來二去，兩人的交情逐漸深厚，陸佳宜見時機已到，便開始籌謀起來。
茶桌上的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燈謎？
一生一世一雙人，既然陸佳宜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便是了。
陸佳宜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雖不打眼，但裙角綉了幾點如血的梅花，卻有幾分詩意。
她正要開口詢問，卻發現趙明誠的眼睛越來越亮，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花燈節過後，趙明誠主動聯繫了李清照。
「清兒。」趙明誠握住了李清照的手，後者有些羞澀，不敢看他的眼睛。
蔡京見她慌了，幾乎想也不想，立刻邁開大步追了過來。
陸佳宜和李清照往山門走去，和前來祈願的善男信女擦肩而過。不知怎麼的，陸佳宜心裏湧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不禁抬起頭，往不斷從山門湧進來的人群看過去。
遠處的街市掛滿了燈籠，星星點點，輝映著夜空的繁星。汴京城的夜景美如和*圖*書斯，人們在這個節日里流連忘返，就連寺廟的香火都比平時旺盛。
她的心跳猛然加快，眼瞳收縮，連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
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是元祐黨人，也就是反對王安石變法的一批守舊大臣，俗稱舊黨。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是新黨一派，和舊黨勢同水火，兩家並不相往來。
陸佳宜在一旁偷笑，識趣地走開了。她跑去跟掌柜的聊了一會兒茶藝，等小二把泡好的茶端上來的時候，才跟著回到了座位。
陸佳宜在趙明誠說起了悄悄話，如此這般，這般如此，連李清照都覺得好奇起來了。
只有那雙眼睛，依然是那樣明亮，即便是滿天的繁星，也蓋不過他的色彩。
陸佳宜嚇得臉色都變了，再也不敢在原地停留，拉著李清照一溜煙跑遠了。
陸佳宜沒跟李清照解釋花燈節那天晚上的事。
她找了個借口把李清照帶出了閨房，約上趙明誠，三人在一家茶樓碰了面。
芝芙草拔，則是將「芝」和「芙」字的草字部首去掉，那便是……
「什麼？」李清照和趙明誠都很吃驚，似乎和_圖_書沒有想到今天的發展會這麼快。
陸佳宜眨巴著眼睛，狡黠地笑了笑，道：「我聽說……趙大人很相信冥冥中的緣分？」
「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
李清照才高，即便在整個中華歷史，也很少有女子能超越她。所以，在當世，她的才華也足以睥睨整個文壇。相比之下，趙明誠的才華沒有那麼突出，但李清照也很欣賞他。
主持殷勤地將他領向大雄寶殿，蔡京心裏有事，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趙明誠點了點頭，道：「家父信天地，敬鬼神，他從小就教導我們兄弟，心懷敬意，才能知分寸，守氣節。」
「好！」陸佳宜說完，趙明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信心滿滿地說，「我一定會說服父親！」
言與司合，將「言」和「司」合在一起，是個「詞」字。
一瞬間，四目相對……
李清照默念了一遍，然後在心裏拆起了字。突然，她眼中迷茫的色彩一掃而光，臉上緩緩浮現了一層紅暈。
趙明誠不明所以，只好把耳朵遞了過去。
趙明誠沒有回答她，只是朝陸佳宜遞了個www.hetubook.com.com眼色，自己卻匆匆離開了茶樓。
陸佳宜笑了起來，裝模作樣地喝了一杯茶，道：「我給你出一個燈謎，你猜猜看。」
李清照蕙質蘭心，不用言明，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或者一些不敢面對的過往。
出了大雄寶殿，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就清新了許多。
陸佳宜好久才反應過來，一把拉住李清照的手，低聲道：「走！」她低下頭，似乎怕被人看見，腳步匆匆地混進了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李清照想起了她和趙明誠相遇的那個夜晚，不過那日雖然是花燈節，他們卻並未玩猜謎的遊戲。區區一條燈謎，真的能幫到他們嗎？
兩人走了幾步，他越發覺得心中有一絲慌張，再也忍不住，便趕緊回了頭。
李清照皺起了眉頭，沒有明白這個問題怎麼在一瞬間解決了。
夜風輕柔，陸佳宜拉著李清照，和那人擦肩而過。
「家父……」趙明誠低聲道，「家父不可能同意我娶元祐黨人的女兒為妻的。」
「大人！大人，何事驚動了您？」主持追了出來。
說罷，他繞過陸佳宜，走到李清照面
和圖書前，握住她瘦弱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清兒，等我，我很快就會讓父親去你家裡提親。」陸佳宜大大方方地坐下，裝作沒看到面前兩人紅得跟西紅柿差不多的臉，一本正經地說：「我們來談談你倆的婚禮吧。」
陸佳宜獃獃地看著她，嘴巴越張越大，幾乎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陸佳宜，你完蛋了。
「那我就有辦法了！」說著，陸佳宜示意趙明誠湊過來。
趙明誠心裏記掛李清照，卻不敢做出讓父親面子難看的事，便利用詩詞會友的借口和李清照互傳書信。
李清照把目光轉向了陸佳宜。
只不過，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怎麼會驚動寺里的高僧主持？
許久不見，他已經變成一個從容應對各個社交圈子的人了。
安上已脫，將「安」的帽子拿掉，是個「女」字。
陸佳宜摸了摸下巴，故作沉吟了一會兒，然後問道：「難道趙大人真的忍心因為派系恩怨而毀掉公子的幸福？」
趙明誠皺緊了眉頭，反問道：「如何讓家父明白……清兒是我的幸福呢？」
李清照察覺到她的不正常，輕聲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怎麼了？」
正在這時，一位穿紅色袈裟的大師笑吟吟地迎了一位客人進來。那人穿著一身極為普通的便服，身姿挺拔，笑容和善，就像一個誠心前來拜訪名寺的普通人。
蔡京追到山門處，只見那兩個少女的身影越跑越遠，已然淹沒在了花燈節的人群里，只好停下了腳步。
「你們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兩廂情願、天造地設……當然應該結為夫妻了！」陸佳宜把能想到的四個字的成語都說了一遍，然後露出了探究的語氣，「難道你們不願意？」
說是聯繫，也不準確。
隔著紛亂的人群和那雙彷彿能刺穿人心的眼睛對視，陸佳宜的表情漸漸凝固了。
「如何……」
那片裙角在夜色中一閃而沒，那人用眼角瞥見，雖然看不清楚，心裏卻莫名惆悵起來。
陸佳宜拉著李清照走到山門口，慌亂的心情終於稍微緩解了一些，但她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發現自己，所以悄悄地回了頭。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沒想到她竟然還有膽子出現。
詞——女——之——夫。
李清照聞言，臉色蒼白起來，手指無意識地在手上掐出了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