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白了他一眼，昂著頭，毫不謙虛地回答：「發光的不是我的臉，是我的靈魂。」

任何一個父親，不管多不堪，一定不希望被兒女看到自己這副荒唐樣。

冷子沫跟我提過，他爸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後來各自成立了家庭。

「那就不得了！因為我不臟。可按你的說法，我跟你一樣。你不知道我媽吧？我媽跟你爸一樣，她曾經是個很有禮儀修養、氣質高貴的大家閨秀。但她被人拋棄后，就變成了一個每天酗酒的女人。這些在你眼裡都是骯髒的吧？其實在我眼裡也是，我覺得這樣的她很不堪，我厭惡她，因為她不珍惜自己，但我不厭惡自己身體里流著的她的血。父母只能給你生命，但你的人生是靠自己決定的。其實你這是精神潔癖在作祟，你對自己要求太嚴格了，不願接受一點瑕疵。」

話剛說完，額頭就挨了冷子一個栗暴。

許久，冷子沫用沙啞的嗓音對我說：「你說這番話的時候，臉好像會發光。」

冷子沫和*圖*書終於笑了。

「艾葉，你怎麼了？」

我獃獃地站在一旁，看著那個乾淨的男孩就那麼捂著胃吐，眼裡流著淚。

然後，他的笑容在我漸漸模糊的視線中迷離。

我捂著腦門喊疼，一直漲疼的腦袋更加疼痛難忍。

冷子沫在吐，蹲在馬路邊吐得很兇。

「是！誰也無法預測未來，既然無法預測，為什麼又要杞人憂天呢！改變一個人的不是血液，是他的心。如果他的心想骯髒，就算體內流著乾淨的血，他還是會變壞。人壞不壞，跟血液無關。比如我，你覺得我臟嗎？說實話，你看見我想吐嗎？」

「冷子沫，你還好吧？不要哭了，擦擦吧！」我捂著發疼的胸口，蹲在冷子沫身旁，遞出一包紙巾，聲音輕柔地說道。

我立在原地，看著他瘦弱的背影，抑制不住胸口的疼痛，最終還是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他說：「你挺能貧的啊。」

只是，我真的很難接受，為什麼一個如此噁心的男人，會有冷子沫這和*圖*書麼一個讓人感覺很乾凈的兒子。

我的手感覺到一陣冰涼，冷子沫還在流淚。

那個胖子之所以突然不告我了，無外乎是因為冷子沫。

冷子沫的父親竟然就是那個胖子，也就是冷玉婷現在跟著的老爸。

我拉著冷子沫的手，認真地看著他：「冷子沫，別糾結了，他現在不是你爸了，他走的時候，你才兩歲，你對他的印象永遠停留在你媽的回憶和你自己的臆想中。這十幾年，他應該去看望過你，不然你也認不出他，但你問問自己，你心中的家人里有他嗎？你已經有一個新家，你現在的爸爸應該很疼你，他一定是個很好的男人，才會讓你成為一個這麼有擔當的男孩。所以，你不要再為過去糾結，不要再為一些不值得的人傷心，活得快樂些吧！」

冷子沫抬頭看我，眼眶紅紅的，眼淚還在掉，只是沒躲開，任由我幫他擦拭。

不是我不想睜開眼睛，只是我的腦袋真的很疼，是吹了江風，還是因為病發了，我不知道ｈttps://ｍ.het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

「是啊，我很臟！剛才那個人是我爸，我身體里流著他的血，所以我也很臟。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他是那樣的人，一直以為爸媽離婚是因為性格不合，一直以為我爸是個不錯的人，一直不知道原來我這麼臟。」

不經意間，我的胸口掠過一絲心疼。

冷子沫說自己很臟，不停地說。

「好臟！」他聲音沙啞地說道，哭過的眼睛亮閃閃的。

「艾葉，你醒醒啊！」

冷子沫看著我，吸了口氣，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嘴裏嘟囔著：「不臟，雖然每次我遇到你，你都很狼狽，但我沒有現在這樣噁心的感覺。」

但我必須醒來，因為我不能去醫院，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堅強的艾葉其實脆弱得很快就會消失。

我只是飄浮在這個塵世中的一片渺小的葉子，飛不動的時候，就該靜靜地躺在樹下化作春泥，默默地結束一切，不應該讓其他人為我傷心、難過。

冷子沫沒想到那胖子會是那樣的人，所以從我嘴裏得知經過後，和-圖-書才會那麼震驚，才會吐得那麼痛苦。

有他在，讓人很安心。

冷子沫的眼眸瞬間暗淡下去，停在我臉上的手猛地落下，別過頭去，臉色很難看。

我似乎聽到冷子沫在焦急地喊我。

臉被他擦得有些疼，我一狠心，用力擦了擦冷子沫的嘴，有些惱怒地說：「沒你臟！」

我一邊說一邊讓冷子沫轉過身來，緊緊地盯著那張哭得像孩子似的臉，認真地問道。

冷子沫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身體僵硬，背對著我，任由我抱著。

冷子沫沙啞的聲音響起：「就算是這樣，依舊無法改變我跟那個人流著一樣的血。我是他生的，我可能遺傳他所有的缺點，你知道嗎？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媽說他們沒結婚之前，那個人就像天上的星辰般明亮皎潔，像月華般乾淨帥氣。現在呢，他滿身世俗，還做出那麼噁心的事，他變了。人是會變的，說不定幾年後，幾十年後，潛伏在我體內的血脈暴動了，我也可能變得跟他一樣，或者比他還壞。想到這兒，我就感覺胃和-圖-書裡難受，我不想變得這麼骯髒！可我怕，我怕未來我會變！誰也說不準未來，不是嗎？」

我就是疼得醒不過來。

冷子沫獃獃地站著，滿臉震驚地看著我。

我認識的冷子沫冷傲果敢，有責任心，任何時候都讓人感覺可以依靠，彷彿有他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衝動是魔鬼。

下一秒，我臉上傳來一股冰涼的觸感，冷子沫的手突然伸向我的臉，摩挲著我臉上的指痕。

我成了魔鬼，用力地抱住了不小心迷失在塵世的天使。

「艾葉，你別嚇我啊！」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推開我的手，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可是現在，他看起來很受傷、很無助、很茫然、很痛苦，哭得像個孩子。

我像被人抽了一耳光，有些反應不過來。

「冷子沫，一個人臟不臟，看的不是肉體，而是靈魂。就算你體內流著那個人的血，你是那個人的兒子，但你的靈魂是獨立的，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你自己，不會因為任何人而變臟。」我把臉貼在冷子沫的背上，靜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