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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空氣乾燥而透明，過於充裕的陽光沒有溫度地照在廚房原木色的櫥柜上，我繞過正中央的大桌，看到一雙修長漂亮的腿出現在桌子的另一邊。

「既然如此，朱雀，我是不會走的。」等我發現不對時，我已經不顧一切地說了起來，「就算我很討厭你，很討厭你，比討厭白蘿蔔還要討厭你，但是我不會離開你的，特別是在這種時候。」

「你為什麼還在這裏？」他開口問，我正要回答就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絲嘲諷的冷笑。

「不過，瑤瑤，我可能暫時沒辦法和你在一起，因為……」我以為瑤瑤想要和我在一起。結果，她打斷了我，興奮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來：「沒關係，明日。明日，我們可能最近都不要見面會比較好。不過，你會幫我的，對吧？你是我的貼身侍衛，是我最好的玩伴，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最後的兩個字沒能說出口，我忽然聞到淡淡的香味，那好像是薔薇混合了茶的味道，似乎還有一點點苦味，好像味道最醇厚香濃的巧克力。

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我拿起來發現是瑤瑤打過來的。她一定有好多好多話要對我說，她一定是想和我分享她的快樂。今天是她最冒險也最叛逆的一天，也是她第一次靠努力獲得了自由，她一定高興極了，她一定需要我在她身邊，她……

他的聲音低沉而痛苦，從我的肩上傳和_圖_書來。

「明日，請你一定要把朱雀那邊的消息都告訴我，好嗎？我好怕還會有更多的事發生，我好怕……」

不過，這次聽到他又一次在我肩膀上嘮叨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好開心，好開心。

我輕輕地告訴他，覺得此刻房間里溫暖安靜得好似夢境。

只是侍衛和玩伴嗎？

「我為你高興，我好開心的。」我回答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高溫突然間襲過我的身體，讓我意識到此刻我正和一個叫高宮朱雀的男人緊緊擁抱著——是那個高宮朱雀啊，那個紅騎士分院的高宮朱雀啊！

我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張著嘴，空氣彷彿結了冰，卡在我的喉嚨里。

我在房子里不知所措地站了一會兒，聽到客廳的後面隱約有微弱的聲音傳來。

那是朱雀身上的味道，高貴典雅，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我聞到他身體的味道，是因為他正抱著我嗎？

突然間，我變得更加不懂自己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做，但是……請……就這樣……就這樣……」

我覺得我整個人都已經被另一個人的影子籠罩了，被他緊緊地抱住，我才發現在他的面前我是那樣嬌小，而他是那樣高大，大到可以輕易地用他的身體包住我。

「我……」他開口說，頭終於抬起來了一點兒，讓我可和-圖-書以看到他的眼睛。

我循著聲音走過去，推開虛掩著的廚房門，那個聲音突然間變得大起來，聽上去像是低沉的啜泣聲。

這就是男孩和女孩的不同嗎？

朱雀緩慢地從欄杆的另一邊攀爬過來，雙腳落在地上，他抬起頭，彷彿嘆息了一聲，然後他深色的眼睛就發現了我。

「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我不應該這樣對你……但是……我怕你會發現我在哭……我怕你會看到……只有這個姿勢能讓你看不到我哭的臉，不要看第一大騎士哭的樣子，不要看……」

「我沒說不要。」好像認輸了一樣，他忽然開口，然後重新埋下頭，抱著膝蓋不再做聲。

「我……」遲疑了一下，我看到他的肩膀在冷空氣里顫抖，無奈地說，「我是你的保鏢，你忘記了嗎？」

我撫摸著他的背，聽到他因為安心而長嘆一口氣的聲音，感到開心。

我聽到他的呼吸，還有呼吸里夾雜的小聲啜泣，我知道我應該離開，最好的方式就是假裝從來沒有在那個夜晚和他偶遇。

我……

但是，我輕輕地抱住了他，用手安撫著他顫抖的背，輕拍著他的肩膀，就好像這樣做會讓他好過一點兒，也會讓我安心。

這是我在說話嗎？連我都無法相信此刻說話的人是自己。

「你不要我做你的保鏢了嗎？」我開口問他，不知道為何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看不和-圖-書到的，我看不到你哭的臉的，我不知道第一大騎士也會哭，我真的不知道。我看不到，也聽不到，我向你保證……」

「保鏢？你不想做可以隨時離開！」他低聲嘟囔了一句。我站在他的身後，好久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就好像是終於放下了內心的自尊，我輕輕地對他說：「我不知道我還能到哪裡去。」

我應該推開他的吧，應該堅決地離開他，一米的距離都不要靠近他的吧。

門沒有關嚴，我輕輕推開房門，屋子裡非常乾淨，卻空蕩蕩的，很冷清。

「明日，你為我高興嗎？為我高興嗎？」

捲曲的睫毛上沾著淚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也不敢去問他是不是在哭。

「我……」猶豫著，瑤瑤電話里對我用過的那兩個詞語又蹦了出來。侍衛和玩伴？我和她不是朋友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湖岸邊恢復了寧靜。在綠色樹林的包圍下，湖面如鏡，只有湖中心那葉乳白色的小舟安靜地漂浮著。

「我問你呢，你跟過來幹什麼？」他又沖我吼了一聲，聲音嘶啞，飽含著憤怒和埋怨。

我到底怎麼了？

朱雀似乎有種特異功能，那就是能破壞所有美好的氣氛。

我接通手機，聽到手機聽筒傳來她興奮的聲音。好像靈魂出竅一般，我意識恍惚地聽到她在那邊說：「明日，你看到了嗎？我做到了！做到了！」

「你是流浪貓、流浪狗嗎和*圖*書？不知道去哪兒？」

「為了嘲笑我嗎？我愛的女孩……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我的弟弟，所有人都討厭我。哼……」

朱雀坐在地上，手邊是一杯透明的不明液體。我看不見他的臉，因為他正把頭埋在他的膝蓋間，抱著頭，就好像小孩子被人欺負了一樣坐在地上哭，那低沉的啜泣也是他發出來的。

「你的保證一點兒用都沒有，你根本就不信守承諾！你連第一大騎士都可以背叛，你最討厭了，你最差勁了……」

對著話筒說了一段時間后，我才麻木地收起手機，有好幾分鐘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做些什麼。過了好久，我才想起來，我還有一個身份是朱雀的保鏢，這也是像我這種出身的女孩還能留在TK學院的唯一的原因。我轉過身，默默地朝朱雀離去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麼令人討厭才是那個驕傲的朱雀啊！

保鏢。

又過了好久，久到我以為這個叫高宮朱雀的傢伙都要坐在那裡發霉變質了，他忽然抬起頭，用他那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問道：「這種時候是什麼時候？你像流浪貓、流浪狗一樣沒有地方可去的時候嗎？」

再厲害的女孩，哪怕不斷地被人稱為「猩猩」，從小就被當做保鏢一般培養和使用，在男孩面前還是會瞬間變回那個嬌小的、能夠被人輕易包裹住的柔軟生物。

「不必了。」他輕聲說著，和我擦肩而過，孤獨地向前走和_圖_書去。有那麼幾分鐘，我站在湖邊，凝視著面前寬闊的湖面，心彷彿就是那湖面上孤獨的白舟。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站在他身邊，不敢出聲，又不願離開。

他哽咽著說，好像小孩子在說話。

「才不是呢！是這種……」我有點退縮，但是看著他專註得好像要用眼睛把我吞掉的樣子，我咬緊牙關對他說，「這種你一個人的時候，我是不會離開的，我會待在你身邊，因為我是你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就那樣抱著膝蓋坐在那裡，不說話，也不動。我忽然覺得好生氣，這個飛揚跋扈的傢伙，這個讓整個TK學院的人都恨得牙癢的驕傲的傢伙，怎麼可以這麼小孩子氣，被人傷害到無力反擊？

時間彷彿一條河流，從我身邊悄悄流過。我能感覺到它的流逝，卻無心去做任何事打破此刻的寧靜。通過身體緊緊貼合的地方，我聽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而在他的心臟邊也有一個女孩子的心臟在一下一下地跳動，陪伴著他，和他在一起，那顆心髒的主人好像就是我。

「你跟過來幹什麼？」忽然，他開口問。

穿過樹林，穿過紅騎士分院騎士館的薔薇田，繞過大片屬於紅騎士分院的房子，在分院的最邊緣，那座並不豪華的獨棟別墅就是朱雀的家。作為第一大騎士的他，據說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住在那座房子里了。

我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