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織田家的家宴
在那種玩耍還會不時摔倒的年紀，不管是爸爸還是媽媽，如果發現我倒下，一定會第一時間拉起我表示擔憂和關懷吧！
秀樹的問題，我無法回答，我只是抬起手，也緊緊地抓住了胸前的衣物，但不是因為那邊有個洞，而是因為秀樹的話，讓我的心又疼痛了起來。
「根本就是吃醋吧！」
我渾身泛起暖洋洋的感覺，身體變得軟綿綿的，心跳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好像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困擾，所以我覺得這樣也不大好，還是跟你實話實說好了。」學長的眼中映照著山頭上變換的晚霞，他的心情也好像正在變動，讓我除了聽他說之外摸不著方向。
我的聲音不大，說到最後，話音就好像融進了山風，變得有些縹緲。
「認……認真？」雖然不管怎樣想都不覺得秀樹有認真過，然而清水學長的話卻引發了我的好奇心。
秀樹看著我，以他從來沒有過的安靜和認真思考的神情，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聽到怎樣的答案，但是在只有我和秀樹的這裏，我眼下的希望，也就是得到他的回答而已。
「嗚……」我到底是造什麼孽，為什麼連大小姐也這麼喜歡欺負人家啊！
是在滿口胡言亂語的，失去冷靜了的秀樹呢！
「然而那樣也沒有關係，就算像之前那樣，用從來不表現的怒意對著那些女孩子拒絕她們也無所謂，就像之前說的那樣，我只是想要看著你而已，只要你的雙眼裡面也只要看到我就行了，第一次我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只要擁有了，我就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存在。」
他剛才跑得這麼快累嗎？又為什麼要跑這麼快讓自己這麼累呢？是不希望我和清水學長在一起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對我這樣的佔有慾，又是因為什麼呢？
再度進入蓮沼紫暮第一次見我的那個地方，並且面對一身漂亮到讓人嚇一跳的禮服時，不知為何，在現場的清水學長冒出的就是這句話。
「不，只是想看看秀樹到底能認真到怎樣的地步，以及你到底有多與眾不同——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明明好像一眼看去一點出眾的地方都沒有，就連身體也這麼小……但奇怪的是，就像插花中的滿天星一樣，毫不起眼的東西好像並不特別，但是如果要做出燦爛的花束，卻經常需要它……」
「所以我一直是這樣做的……到初中的時候，開始有女生喜歡上我。她們大概是我見過的最容易滿足的對象了吧，比我媽媽容易多了！只要對她們笑一笑，讚揚一下她們的相貌或者穿著打扮，在她們說話的時候適當地點點頭搖搖頭，說上兩句贊同的話，她們就會自己貼過來。」
「我、我是不知道，哎呀……」被人把頭按下去，我感覺腦袋上又多了一根辮子。
抱著我，熱熱的手掌貼在我的身側和膝彎，有力的臂膀托起我小小的身體，薄荷的香氣溫暖地浸透鼻端，是秀樹啊……
一定能，對吧，媽媽！
等到我發現的時候已經錯過機會了，秀樹大概是看著我長久沒反應，於是他盯著我跟我說：「你可能還是不能接受吧！但是沒有關係，這一次我會證明給你看……」
在我得知或許我是唯一讓秀樹用他的真面目相對的女孩之後，我覺得拒絕秀樹對我來說似乎已經變成了不可能辦到的事。
「……錯過機會了啊！」大小姐毫不留情地評價，然後叫我過去幫我洗背。
蓮沼靈巧地用化妝刷修飾我的臉，然後我聽見他小聲地跟我說：「秀樹那傢伙啊……到底還是我的朋友呢……」
這樣的女孩子，對於有皮膚饑渴症的秀樹來說，的確是比其他人更加容易到手的溫暖吧！然而這樣的溫暖，並不是真正的暖意，只是幻影。
「什麼？他……真的打算……」大小姐說的居然是真的。
我，一定能對他說出喜歡他吧……
「準確說是好奇心吧！事實上鳳城中大家總是會在一起，其中有一些你並不認識的人，不過事實上，我們之間都是關係很好的朋友——這包括了我和秀樹。」清水學長用慢但舒緩的語氣對我說著，或許是因為他的聲音那麼安靜，讓我能夠冷靜地繼續聽下去。
秀樹曾經說過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這一次，他會不會跟我說得更清楚一些呢？我想知道，他會給我怎樣的答案。
坐在外面小花園的鞦韆上，涼涼的山風讓我臉上的熱度消退了不少，總算能夠一個人安靜地待著了！
抱著我的……
「那、那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說和我交往的話呢？你看起來也並不像是那種會說謊的人啊。
「秀樹就是這一代織田家的少主，織田家對歷代少主都是採取鐵腕作風的教育，避免過多的溫情，因此秀樹一直感覺不到什麼溫暖，在某一段時間里，除了m.heｔｕｂｏoｋ•ｃoｍ•coｍ每天不斷地學習和訓練，秀樹就像被遺忘了存在一樣，根本沒有人去注意他……」
和大小姐瑣碎地聊著天，我們抬起頭，透過安裝在房頂上的透明窗戶看著深藍夜空，空中點點的繁星閃爍著，好像很多一眨一眨的眼睛。
可是現在的我，很想知道答案——在清水學長或者暗帝蓮沼眼中看來對秀樹的意義也那麼不一樣的我，想聽到秀樹親口告訴我對我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剛這麼想著，清水學長就忽然被人從我面前扯開了去。
我或許有些害怕這個答案，但是我更加害怕永遠這樣不清不楚下去。我想要結果，所以我的雙眼，也認真毫無遲疑地對上了秀樹美麗的眼睛。
「學、學長你……」本來想問他怎麼會在這，但是他的問題我還沒有回答，於是只好閉上嘴巴低下頭。
「怎麼，小琉這是吃醋了嗎？」
這些星星裏面，應該有一顆是媽媽吧！媽媽會看著我嗎？看著我成長，看著我進入這所學校，看著我認識了這麼多人，擁有了這些朋友。
蓮沼紫暮說過的，看似有著美好的家世，實際上卻過著被安排好人生的孩子，原來是存在的啊。
大小姐看著我一臉期待想要知道的表情，不由得嘆了口氣，用手指敲敲我的頭。
秀樹彎下腰來，讓他的雙眼能和我的雙眸平齊，我從來沒有覺得能夠如此和秀樹接近，不是過去那種近在咫尺，甚至是在他的懷抱之中也能感覺到遙遠距離的碰觸。
「從第一次看到我開始，你就在試圖逃走吧！之後的每一次也一樣，不論怎樣都想掙扎著從我懷裡跑開。嘖，已經完全習慣了呢！所以現在居然有點不大適應。」
清水學長低下頭，他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捏住了我的下頜，但是和秀樹那種碰觸的感覺不一樣，清水學長的接觸充滿了觀察和審視的感覺。
那樣虛幻的感情，以為是實際，就算可以欺騙腦子和心，卻沒有辦法欺騙身體的感受。因為一切都不是真實的，所以只有碰觸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一旦停止碰觸就覺得失去，所以才會不停地反覆確認，最終患上了皮膚饑渴症，變成無差別地熱衷於接觸人類肌膚的病患。
「哎？凰華學院之夜？」
「秀、秀樹……」我鼓起勇氣，問出那個我一直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麼會想要我？」
我耳中「噗通噗通」的聲音，是那黑髮少年的心跳，那個從出生開始，就被當做哥哥的影子的少年……
「那麼就去吧！我會讓你用最美麗的姿態出現在別人面前的。最好讓她們沒有一個人能質疑，為什麼秀樹選擇的會是你。」
「那樣……就會得到關注嗎？」我聽見自己帶點哽咽的聲音。
「啊？」我本來不大敢看學長，卻因為他這句話瞪大了眼睛瞧著他。
「嗯！當做得好的時候，完全變成了別人心目中的模樣的時候，人家就會看著他，意識到他的存在……這後來就變成了秀樹的壞習慣，隨時隨地地扮演著，卻忘記了如果沒有人喜歡他真實的樣子，那喜歡也是虛假的喜歡吧……」
「唔……」大小姐在我身後搓洗著，過了一會兒才跟我說道，「他說的應該是凰華學院之夜吧！」
「哎……是嗎，我怎麼覺得還好呢……」我說話越來越小聲，羞死人了，我怎麼好像在為秀樹說話。
穿戴一新以後我又被拉出來按在椅子上，有人送上錚亮地帶著蕾絲花邊的白色皮鞋，還有一套閃閃發亮的裝飾品。
怎麼聽清水學長這樣說，他好像還有別的打算，難道……
「在小琉心裏面，覺得我應該是怎樣的呢，說說沒有關係……剛才的事，真是抱歉。」
「沒……沒有！」我才不會承認呢！「我只……只是想知道……」
「沒錯，大概連夜之王的美譽也會出讓吧！一旦有了固定交往的對象的話，就不能作為大眾偶像存在！在這個意義上說……那傢伙要做的是很重大的決定。」蓮沼不帶笑意地看著我，「對你來說可能以後會辛苦，對於秀樹而言……大概會和過去的生活完全不同吧！」
「那……那麼會有人來買走秀樹的那個晚上嗎？」雖然只是過去的事，但是現在的我，因為不再壓抑對秀樹的感覺，對於和他有關的一切，也前所未有地好奇了起來。
「你們啊，也不知道還要折騰什麼，明明就相互喜歡呢……」大小姐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忽然目光有些陰險地看著我。
「一個慈善活動，選舉出凰華學院夜之王和夜之女王，還有王子公主什麼的，根據票數排列，然後競買，價高者可以和這些同學共舞一夜。」
「你一直在擔心我會逃走嗎？」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膽量，我居然字正腔圓毫不猶豫地
www.hetubook.com.com反問他。「拜託你哦！他這次修學旅行不就已經拒絕她們了嘛！你看他像在意別人不喜歡他的樣子嗎？那傢伙的本性可是一點都不討人喜歡呢！」
秀樹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孩，第一個進入高中之後認識的朋友，而且也是我心目中，和我距離天上地下，無論如何也覺得是有緣無分的人，無論如何也覺得不可能有機會在一起的人。
「可是那樣秀樹會被女生討厭……」
「怎麼不會，難道洋還沒有跟你說清楚嗎？那傢伙可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那……那她們難道要放棄？」
秀樹的手，熱熱地撫在我的頭上，不知為何，他的溫度卻讓我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明明是同樣的一句話，因為時間的變遷和理解的加深，已經具有了完全不同的含義。
「那樣的秀樹，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如你所見，凰華學院不僅在世界各地都有分校，而且從幼稚園到高中都是可以直升的，所以我從很小就和秀樹認識……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這麼多年以來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他認真的樣子。」
「這一切在遇到你之前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然而遇見你之後，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想說也找不到好的時機，秀樹他、他說等到回學校的時候會給我一個證明。」
我一回頭，就見清水學長站在我的身後，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嚇得我差點從鞦韆上掉了下來。
那麼的熱，那麼的暖，好像他鑽進了我的心裏，就在現在，我和秀樹無比的親近。親近得我的四肢和我的心臟都好像要麻痹了一樣，變得無力和渴望倚靠。
「這是好事，不是嗎？」
「……哎，秀樹？」我知道今天就是凰華學院之夜，修學旅行回程的時候正常多了，所有在屋子裡的人也都在車上，大小姐坐在我旁邊，秀樹也在我身旁。
「我的心會在看見你的時候跳得很快，連平時是怎樣討女生喜歡的，也全部忘到腦後了。」
「噗……蓮見學長他在你面前是這樣嗎？」明明學長看起來很機靈，怎麼這麼笨？
「其實，我就是覺得清水學長不大合適那樣……」
「這、這要怎麼辦，清水學長？」
「我說過了吧！洋，你這傢伙，不要擅自以為別人看不見就碰這頭蠢鴨——」狂濤一般的怒吼剛進入耳洞，我就覺得全身騰空而起。
蓮沼紫暮並沒有說錯，所謂「秀樹是不懂愛的人」的話完全是正確的，可是如果沒有清水學長的講述，那聽來也不過是一句有些難以理解的奇怪的叮嚀吧！
清水學長接下來說的，聽起來就像是古代小說一樣不可思議，但是的確，那就是織田秀樹這個總是讓我心亂如麻的人的家庭。
「一切交給我就好了。」秀樹一臉霸氣的樣子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後來大小姐還笑著說不會是打算把我扮成當年為織田家服務的女忍者吧！
該不會又打算擰我的臉吧！我一想，趕緊轉移話題。
「我想要你呢，鴨鴨……」
「其實很純潔的啦——說出來或許你不會相信，不過你知道喜歡那傢伙的人是很多的吧！所以如果誰想要來獨佔都是不可能的，一旦出現那樣的人，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的，反正秀樹那傢伙對誰都一樣，也沒有人甘願冒著這樣的危險呢！」
我覺得腦子一陣一陣地響著，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我已經聽不清學長的話，但是事實上而言，他說的每一個字，又都非常準確地鑽進我的耳朵里。
我被秀樹抱著奔跑著，在顛簸中不知不覺地收緊了搭在他脖頸上的雙手……這或許是我第一次沒有在秀樹抱著我的時候感到心底的焦躁，也沒有害羞個沒完，同樣……我也沒有任何抗拒……
我聽著聽著，忽然覺得眼睛周圍有一種澀澀的感覺，不，不僅是澀澀的，還涌動著無法名狀的酸楚。
是這樣的嗎？秀樹……想要貼近溫暖的你，和我現在的感受，是一樣的嗎？
……
「初中二年級開始，初中部的夜之王就是秀樹——雖然不是沒比他帥氣的男生，鳳城帝君的質素嘛你也看到了！但是論人氣的話可沒有人能和他相比。」
「原來小琉你果然不清楚秀樹的打算啊！」清水學長對我求救目光的答覆只是發出這樣的感嘆。
我好喜歡他，好喜歡織田秀樹。
「不用怎麼辦啊！一開始選擇洋的話就不會這樣了不是嗎？」蓮沼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手，兩個女傭就走了過來，並且搬來了高大的屏風。
「秀樹已經放話出去，今天晚上不管是不是當選夜之王都不會接受任何人的邀約，集體約會也不行。因為他後面所有的時間都只會留給一個特別的女生，她會穿著今年最新款的香奈兒出現，我說，你這可不是一身衣服而已！hｅtuｂｏｏk.coｍ•cｏｍ」
清水學長發現了我的不正常，停了下來。
「所、所以啊，那種情況下，就算我想要表白也不行吧！」水好熱，我探出水面，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女傭們開始給我梳起頭髮，好像打算把它給盤起來的樣子。
「蓮沼紫暮一定也沒有告訴過你秀樹家的事吧！那是因為我們都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事實上而言是一個『禁區』。」清水學長的娓娓道來卻讓我的心跳開始加快……對啊，我從來都沒有聽見過關於秀樹家的事，我知道他家是有歷史的名門望族，但是究竟是怎樣的家族，卻根本沒有聽說過。
胸口痛，酸而且脹，喉嚨也麻痹得無法吐出完整的話，可是我好想就這麼說出來……說出那句「我喜歡你」……
「我、我傻掉了嘛，人家完全是個笨蛋……嗚……」我把身體縮在按摩浴缸的角落，蜷成小小的一坨，連下巴都泡進了熱水裡——
「真是混蛋！趁著我在想辦法就對你出手，你這頭蠢鴨難道不知道那傢伙非常危險嗎？那可是被譽為有魔性魅力的鳳之雅帝——聽他說話的話會被催眠變成傻瓜——呼呼——」
從清水學長那聽到的一切在心中反覆地出現，就像在反芻草葉的羊一樣，我需要拚命地咀嚼才能理解這忽然變得清晰明白起來的事實。
「竟然要求我親自為你化妝，真是的，我可是L品牌的御用王牌化妝師，這樣的秘密身份居然要暴露給你……嘖！」
秀樹抱著我，站在山間石板路中的一處小平台上，他低頭看著我，漆黑的眼眸像閃爍的星星，就好像天幕的遠方已經黯淡下來的地方的那些星星一樣。
啊啊……為什麼被我拒絕了這麼多次的你，還能夠這樣抱著我奔跑呢？明明一開始只是被我的體溫吸引吧！明明只是想要碰到我的皮膚吧！是啊！連表白都說著自己對我的感情弄不明白，一問三不知的少年，被人讚歎聰明的你，總是面對選擇賭局的你，為什麼會選擇牢牢地抓住我不放呢？
可是……那個時候的秀樹，就像是個不重要的東西，被丟在了一旁，只是想著那樣的場景，就讓我覺得心裏堵得難受。
「他……他不是借我衣服嗎？」之前回程的車上大小姐就說起過這個話題，參加凰華學院之夜需要著正裝穿禮服出席，秀樹當時自告奮勇地做了保證。
風跟著我的話尾，在我的舌尖上調皮地溜走。
「身體覺得寒冷也沒有關係，不再有溫熱的女孩子們來暖和也不會在意……那時候在船上，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可是現在我大概明白了，這才是所謂的——喜歡吧！」
「啊！結果到最後你還是沒有說？」大小姐修完最後一個指甲，放在紅唇旁輕輕地吹了一口，然後把修長漂亮的手指浸泡在熱熱的溫泉水裡。
「呃……別……別的打算？」
「實際見面之後，發現你看起來似乎很膽小的樣子，但是嚇唬你以後，才發現那麼小的一個小傢伙，原來也背負著一些沉重的過去啊……明明因為媽媽的事怕黑，卻一個人強硬地支撐，明明看著我就會臉紅，卻拚命地說著討厭，說著完全不喜歡，說著不要再來找你，多麼奇怪的傢伙啊！以前明明聽見女孩子們說，『秀樹的性格很好』，『秀樹很帥』這樣的話就會覺得溫暖，可是自從遇見你開始，就感覺不到了。」
「哇啊——」我只來得及大叫一聲，就發現眼前的東西開始快速地晃動著朝後跑——不，不對，樹啊鞦韆啊什麼的東西才沒有長腿，是我正在移動才對。
「吵吵鬧鬧嗎？的確呢！」清水學長偏過頭來看了看我，「好像秀樹比較合適這樣。」
所以我才會一直覺得秀樹對我和我對秀樹的那種喜歡一定不是一樣的東西吧！
「我是說表白的事，雖然阿明的確是跟我說，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人，但是只是那樣說說的話，我並不會那樣做。」
「八卦？」我汗，的確沒聽到，尤其是大小姐揣測秀樹會在今天做點什麼以後，光是想到這件事就叫我激動得要命，哪裡有心情聽別人的閑話啊！
「織田一族在歷史上曾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豪門，在最鼎盛的時候，就算是當時的皇帝，也必須聽命于織田一族。所以這樣的一族，現在雖然已經轉向商業，但是畢竟在培養繼承人方面也別具一格——」
蓮沼卻像在旁邊說風涼話一樣道：「我們都已經勸告過你了哦！和秀樹沾上關係的話一定會變成眾人眼中的中心。那傢伙是打算把你們之間的事公告全校了……」
秀樹抬起手，輕輕地放在我的頭上，溫柔地撥弄著我柔軟的頭髮。
「拜託小琉你不要這麼純潔好不好，純過頭了就是蠢好嗎？」大小姐說，「秀樹十有八九會在那個時候有所表示吧！如果沒和圖書有意外的話，按照那傢伙充滿爆炸力的本性，說不定會直接在眾人面前說他喜歡你哦！」
可是……即便如此，我想要聽到秀樹那樣說，我想看見他那樣做，就像他講過的那樣，證明他的心意給我。
「我……我想去……」我鼓起勇氣，對蓮沼說，然後我看到這個少年的微笑。
現在的我覺得好幸福，好幸福！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部分都變得軟軟的，陷落在一種叫做喜歡的感情裏面。
我抬起頭，看著清水學長，發現他俊美的臉上表情卻相當的嚴肅。
這兩個傢伙真是太麻煩了，秀樹也就算了，怎麼連清水學長也……
「我總是覺得，我好像缺乏什麼東西，就算是在夢裡，也好像不斷地奔跑著尋找著它。一開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後來我才發現那是我心中的一個洞。」
蓮沼不快地說著，但是或許是我的錯覺，我看見他的眼眸深處有一抹輕微的笑意。
叫人要怎麼開口呢？就好像心愿得償的一瞬間，多數人都會激動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吧。
「我，好像一直在找什麼東西，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是那樣……」秀樹終於開了口，他一直望著我，眉頭輕皺，在額心打成一個小小的結。
應該說，我沒有辦法抗拒。
「還……還有這樣的活動啊！」我是第一次聽說，雖然一般的學校好像也會選出系花之類的，但這種做到慈善晚宴級別的，大概也只有凰華學院這種學校了吧！
噗……那傢伙居然熟稔地開始在我臉上塗上充滿香味的東西，我這才注意到他旁邊放著各種化妝用品。
清水學長並沒表達什麼不快，而是在和蓮見學長商討關於寵物鋪的事，這讓我大大地鬆了口氣——果然他的參与不過是因為好奇心！
什麼，怎麼會是這麼昂貴的名牌貨啊！我嚇得倒退一步，清水學長接著說道：「你大概下課都和篤姬在一起吧！所以關於那些八卦，你應該也沒有聽到。」
「當然不會，要接近身為狂帝的秀樹，這可是個很好的機會，不過約定俗成的，凰華學院之夜上會以他的後援會名義出一大筆錢進行捐助，然後搞什麼每個人幾分鐘的所謂集體約會——秀樹以前也無所謂這樣和她們玩啦！不過……看來今年他是有別的打算了！」
女傭們梳理好我的頭髮別上白色絨毛的蝴蝶結之後退到一旁，但是又推來了碩大的帶著歐洲古典風格的化妝鏡，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自己的樣子，我就被蓮沼一把捏住下頜。
「原本是因為蓮沼和我們家族那些老頭們打的賭，現在告訴你也沒什麼，你大概已經知道我們家庭的背景都很不錯了吧！至少蓮沼是那樣告訴我們的，如果能夠讓完全沒能力進入凰華學院的學生在一學年內進步到變成合格的學生的話，就能從老頭子們那為我們爭取到一些福利——可是福利具體是什麼，我並沒有興趣，我感興趣的是照片上的你。」
「對啊，好煩哦！你不知道，看到他呆笨蠢的樣子就好想打有沒有？」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她們抓了進去並且開始熟練地給我換衣服，我一路發出叫聲，在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情況下被套上了那條小禮服裙。
由秀樹本人說出的事雖然抽象，卻因為清水學長之前告訴我的背景變得易於理解，無法得到重視的秀樹，沒有辦法得到足夠碰觸和關注的秀樹，被寂寞和忽略困擾很長時間之後，他終於研究出了「惹人注意」的辦法。
秀樹伸出手，放在自己左邊的胸膛上，接著說道：「這個洞就好像飢餓時候的胃一樣，需要用什麼東西來填滿它，一開始我不知道怎麼做才好，後來我發現，只要按照人們的希望去做就足夠了——家庭老師想要看到乖巧學習好的學生，媽媽想要聰明可愛懂事的兒子，傭人想要和藹可親體貼的主人……只要這樣做的時候，他們的眼睛就會看著我，他們會拍我的肩，接觸我，他們會發現我的存在……」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秀樹在大家面前，根本就是個萬人迷，但是那樣並不是正常的情況——自從在凰華學院有了我們這些朋友之後，在我們面前，他比較能夠表現出真實的狀態，但是那也不過是在我們幾個人眼前罷了，在別的時候，他總是儘力而為地扮演著別人希望他扮演的角色——」
「所以，你是個很奇怪的女孩。原本我們都以為，秀樹能夠輕易地征服你，但是和我們想的不一樣，他在你面前，並不像在其他女孩面前那樣掩飾。你……究竟為什麼能夠讓他認真呢？」
我點點頭，說實在的完全可以理解這種情況，就算其他人再怎麼帥氣，比如清水學長那樣有品位的人好了，他們也總不能讓每一個喜歡他們的人都滿意，而以前的秀樹卻可以幾乎完美地做到這一點。
把我放m.hetubook.com.com下來，秀樹站在我面前不自在地抓了抓頭髮，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有點害羞……真是罕見！
「那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麼性格？」
「看起來似乎小小的，不知道實際會是怎樣的人呢？」
「不知不覺地，身邊的女孩子越來越多了，就算背後被人議論評價，似乎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所謂的喜歡就是這樣的吧！這樣告訴自己之後，似乎變得不大在意了，反正我是喜歡她們的嘛！就算曾經聽過『這個世界上總有那個喜歡你的人』這樣的話，也漸漸覺得不過如此，世界上喜歡我織田秀樹的人有好多好多呢！」
「不……不會吧……」我舌頭都捋不直了，一個勁兒地否定。
然而事實上，在一切簡單的語言可以描述的表面之下，其實都隱藏著深深的，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累積的緣由呢！
竟然可以和這樣的人是彼此喜歡著的，竟然可以兩心相知，根本就是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的事，所以我那時候，光顧著心跳得亂七八糟，卻忘記了應該給秀樹一個回應。
「噗！」我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不過想來也的確是秀樹比較合適，「學長比較合適安安靜靜的感覺。」我繼續說道。
當秀樹停下來的時候，聰明得可以應對所有人，變成大家心目中最喜歡的類型的他，輕易地就發現了我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舉動。
我聽不見耳邊的風聲，卻能夠聽到秀樹粗重的喘息，我看不清楚身邊掠過的花草風景，眼中只有黑髮少年稜角分明的下頜上滴落的晶亮汗珠。
……
「……所以，清水學長只是好奇，就對我表白嗎？」我看著學長，任性地說。
「清水學長看起來明明就不是那樣的性格啊，唔……」想著想著居然就說出來了。
媽媽，我有喜歡的男孩子，他的名字叫織田秀樹。一想起他的時候，就會像想起媽媽一樣，渾身暖洋洋的，雖然曾經很害怕他，雖然曾經覺得這種喜歡的感情一定沒結果，但是媽媽，他說會給我證明哦！
「紫暮……你確定秀樹這樣做不會有問題？」
「我……我……」
喜歡……秀樹啊……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和秀樹的心情是完全一樣的吧？
「住口好嗎？那傢伙笨死了，一看到我就連話都說不清楚，要不就說什麼都一個勁兒地點頭，他又不是裝飾用的點頭人偶……」大小姐不高興地拍打著浴池裡的水。
「也、也沒有啦！」小聲地說完，我忽然覺得和清水學長之間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一起去車站的時候。
秀樹的身體顯然很好，才休息了一會兒喘息已經變得比較平和，T恤的胸口明顯地汗濕了一大塊。
但是我知道秀樹一定聽到了我的話，事實上，他只是說過要我，卻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
蓮沼的語氣是我沒有聽過的溫和，而他說的，也是我心知肚明的事實。一旦清水學長為我去了現場的話，一旦秀樹當面拒絕了她們的話……一旦被發現我就是他所說的那個人的話，可想那些女生們的情緒大概都會變得猶如風暴一樣可怕吧！
「你沒有掙扎。」他對我說，「這是不是表示我現在放你下來的話，你也不會逃走？」
「唔，說的沒錯，所以我其實是故意那樣做的。」
然而在實施這種辦法的時候，得到別人關注時的秀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秀樹吧！
媽媽……
喜歡得心臟就快要爆炸了。
「哎呀！」我捂著額頭靠在浴池邊。
「啊啊！不如我們來說說蓮見學長吧！學長他好像很喜歡篤姬你呢……」
「洋明明很不喜歡『人類』，還自告奮勇待會兒帶你去現場，害怕那些女生會對你不利……選擇秀樹需要很大的勇氣，你如果不想接受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清水學長的雙眸中出現了疑惑的神情，似乎他是真的弄不明白我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但是他所說的，應該並不是不好的方面吧。
所以蓮沼紫暮給我電話說要我過來秀樹有東西給我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清水學長會在，我還以為一切都告一段落了……
「大概是下意識的吧！因為從小便被教育不能有感情，反而因此更加渴望溫暖，於是只能努力地迎合別人，強迫自己變成別人喜歡的樣子。」
我並不知道，這個擁抱著我的少年為什麼會是我看到的這副模樣，我並不知道他那些讓我討厭的特質，總是不自覺地吸引著女生們熱情的目光，總是對待每個人都那樣溫柔的事，以及那要命的「皮膚饑渴症」原來有那樣深重和久遠的緣故。
「那傢伙訂購的是香奈兒最新款的小禮服，因為我妹妹很喜歡所以還聽她說過想要這款。三天前才剛剛發布……」
星光柔和，我想起了媽媽。善良的，捨不得我難過的媽媽曾經說過，離開這個世界的人會變成星星，在遙遠的宇宙注視著心中牽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