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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弟弟！靈妙，你自己去玩，不要纏著媽媽，媽媽累了。」從院子進來的奶奶剛好聽見，搶在我之前回答了。

同桌黎梓梅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緊張地站了起來，低著頭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一點：「對不起。」

「你怎麼又進來了？你洗手了嗎？沒洗手不要碰弟弟！快去洗手。」領著朋友進房間的奶奶，看到我不禁皺著眉頭，像是看到什麼礙眼的東西。

「呵，還好手續還沒辦下來。」劉阿姨面無表情地扔下一句話，從包里拿出手機，走出了房間。

「靈妙，這就是你的新家了，喜不喜歡啊？」劉阿姨單手抱著三歲的我，推開門給我展示自家的樣子。眼前的景象讓我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劉阿姨穿過我的身體，我才意識到浮在空中的我正在經歷一場十分不美好的夢境。

房間全部被刷成粉紅色，公主床上放了很多小熊娃娃，地上還有一輛兒童三輪腳踏車。三歲的我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黑黑的眼睛里閃爍著名為幸福的光。三歲的我天真地以為這裏以後就是我的房間了，是我的家了，現在看來卻是十二分的諷刺。

直到凌嬌被周冕拉出了教室，我才慢慢鬆開捏緊的拳頭，指甲深深地掐緊掌心，我卻不覺得痛。凌嬌看著任性，做事沒有章法，但是總能一針見血地找到問題的關鍵。

「那個……靈妙啊，別哭……」李叔叔尷尬地想要安慰我，伸出了手又半路縮了回去。

「傅靈妙！你給我站起來！上課睡得很香嘛，還說起夢話來了！什麼好夢啊？說出來讓我們一起高興高興。」趙岩大魔王一拍桌子，大聲地訓斥著。

如果當時沒有聽見，會不會……不，聽沒聽見都不影響我註定要被送回院長媽媽那裡。「這就是傅靈妙吧？還敢頂嘴，又不是一個姓和圖書，能不能養親啊？」跟奶奶一起來的朋友小聲地對奶奶說。

「你怎麼回事啊？要不是我突然看見你，你今天要睡過站遲到了。」周冕不客氣地敲了敲我的腦袋。

「我不是傅靈妙嗎？」

如果不是周冕和黎梓梅關心我的話，不，如果不是我上課走神的話，不，如果不是昨天說出了那樣的話，晚上又被拖進了縛靈籠的幻境里，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原來當時我哭了啊？我都沒發現呢，三歲的我直直地看著李叔叔，紅紅的眼睛里寫滿了困惑，豆大的淚珠跌出眼眶，在粉|嫩的臉頰上拖出了長長的淚痕。

啊……這個小女孩是五歲的我啊。我認真地看著沙發上的孕婦，想要把她溫柔的樣子印在我的腦海里，這是我的雨欣媽媽啊。

「你是爸爸媽媽的女兒了，當然要跟爸爸媽媽姓啊。」

我努力撐起沉重的眼皮，縛靈籠和那個人出現之後，我的睡眠質量直線下降啊。昨天晚上又一次被拖進了縛靈籠的幻境里。

看出我臉色不對的周冕一把拽走了凌嬌，不讓她繼續在我面前說什麼。

三歲的我抿緊了嘴，將後半句話吞進了肚子里。事實上，劉阿姨跟李叔叔都明白我要說什麼了。

「慢點兒，別摔了。」孕婦溫柔地摸著小女孩的頭，把頭髮撫到她耳後，「靈妙希望是弟弟還是妹妹呢？」

「嗯？嗯！喜歡。」

「知道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忘記剛剛的事情，快走了兩步，跟上周冕的步伐，一起走向教室。

我倉皇地擦了擦臉，乾的。然後拽著書包跑下車，周冕已經站在後門等著我了。

「傅靈妙！傅靈妙！你要下車了！傅靈妙！」耳邊傳來周冕殺豬般的吶喊，我猛然驚醒，看見窗外熟悉的校門我才意識到，我已經到站了。

「媽媽，hetubook.com.com弟弟好大的力氣，一直抓著我的手，好緊好緊。」

「是是是，那我要怎麼稱呼您呢？」

對於凌嬌，我從來都是惹不起，躲得起，此刻我更是沒有那個心情去加入這個莫名其妙的戰場。

下課鈴剛剛一響，周冕就一個箭步竄了過來：「傅靈妙，你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太反常了。」

「因為弟弟喜歡你呀。」

我提不起勁來跟他鬥嘴，敷衍地回應完他，才快速收拾乾淨自己，拿起書包就趕著出門去學校。

「嘀嘀嘀……」早上七點，鬧鐘準時響起。

「剛睡醒就開始嚇唬人。你又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怎麼知道要怎麼稱呼你啊。」含著牙膏，我口齒不清地回答他。

黎梓梅瞪了凌嬌一眼，乖乖拿著杯子和茶罐去了教室後面的水房。我看著周冕被凌嬌噎得說不出話的樣子覺得好笑，天底下大概只有凌嬌才敢在周冕面前這樣肆無忌憚。

奶奶一揮手，示意張姨扶媽媽回房間。

「因為傅靈妙是……」

「坐下吧，別再走神了。」大概是我道歉太快，趙岩大魔王反倒有些不好再說什麼了。

我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鏡子里自己稍微有些發黃的頭髮，不由得感慨，果然還是那個人那樣烏黑如墨的長發更好看呢。啊，我怎麼又想起那傢伙了……

「你上課的時候可別睡著了。今天是趙岩大魔王的課，他再喜歡你，你要是睡著了，他照罵不誤的！」

他卻聽懂了，清了清嗓子：「我的名字，豈是你這區區人類就能知道的。」

是了，是了，我馬上就要說出改變我命運的話了。

「你！」黎梓梅本來也不是什麼蠻橫的人，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了，只能氣鼓鼓地坐下。

清晨的公交車站並沒有幾個人，這也是我特意趕在聶氏最早一班班車到達之前出門和圖書的原因。雖然要起得更早，但是空蕩的電梯和車廂都使得我覺得輕鬆。上車后，我徑直走到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座位坐下，看著車窗外好像矇著薄紗的風景，隨著車子顛簸的節奏，我有些昏昏欲睡。

都是因為那個人！都是因為縛靈籠！我抬起手，緊緊地捏著掛在脖子上的縛靈籠，不然把它扔掉吧……

倒是周冕從來都不慣著凌嬌：「凌嬌，你就別添亂了。靈妙，你昨天幾點睡的？是不是又趕翻譯熬通宵了？」

我盤腿虛空地坐在三歲的我身後，身形幾乎和她重疊，兩個我同時一字一句地說：「可是，劉阿姨姓劉，李叔叔姓李啊，我不能姓傅嗎？」李叔叔的笑容隨著我的話漸漸僵硬在臉上，努力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找到合適的話來緩解氣氛。劉阿姨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深呼吸了兩次才壓住自己的怒氣。

我飄在空中，幾次伸手想要把門關上，可惜我的手毫無實感地穿透了門板，最終也沒能阻止五歲的我聽見門裡的對話。

只是，我為什麼要被她指責呢？

「那你又嘚瑟什麼？一副你排在我前面的樣子，看著好笑。我說傅靈妙呢，關你什麼事啊？」

「許姨，靈妙很乖的。」媽媽忍不住出聲反駁了一句。

「喜歡。」三歲的我摟著劉阿姨的脖子，甜甜地笑著。院長媽媽說了，在領養家庭要乖。「喜歡就好，我們去看看你的房間吧，是粉紅色的。」旁邊的李叔叔熱情地開口招呼。

「哈哈哈，靈妙以後就是爸爸媽媽的女兒了。等手續辦好了以後，靈妙就是爸爸媽媽的李靈妙了。」劉阿姨溫柔地拍了拍我的頭，把我放了下來讓我自己玩。

「是你嚇到弟弟了才對。」五歲的我捏著門鎖，手中不斷加大力度，好像要把門把揪下來，壓低聲音憤憤地說。

「和圖書你為什麼要姓傅呢？」

「就是啊，傅靈妙。魂不守舍地想什麼呢？能讓我們『精英』上課的時候精力不集中，我都忍不住要八卦一下了。你要是年級排名倒退的話，會怎麼樣啊？」坐在前排的凌嬌聽見了周冕的聲音，轉過身來看著我，免不了又是一番冷嘲熱諷。

黎梓梅最見不得凌嬌這副樣子，搶先站起來和她嗆聲：「靈妙就算倒退一百名，也排在你前面，你有什麼好嘚瑟的啊？！」

「三歲的孩子既然能夠背出圓周率，會記得其他的事情，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但是沒有人能聽見我的聲音，也沒有人來擦乾三歲的我臉上的淚痕。

大屏電視機並沒有開，大理石茶几上放著一疊育兒的書，布藝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舒適睡袍的孕婦，臉上帶著靜謐的微笑。一個穿著小洋裝、披散著頭髮的小女孩從二樓跌跌撞撞地跑了下來。

「人類，你竟敢用『那傢伙』稱呼我！你不要命了嗎？」腦海中響起了他的聲音，有一絲沙啞，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還好他保留了最後的理性，並沒有像白天說的那樣真的殺了我，不然我就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冤的冤死鬼了吧。可是，縛靈籠對於它的主人我一點都不友好啊，除了一個在那傢伙面前毫無用處的保護罩外，什麼都沒有給我，反倒讓被拖進幻境里的我每次起床都覺得全身乏力。可惡，今天可是最慘的周一啊。

「沒，昨天沒睡好，大概。」我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不太想說話。過了這麼多年，當我再次回想起第一次被領養的事情，也還是不能釋懷呢。

「你也是，好好在自己床上躺著，當心我寶貝孫子。」

「我也喜歡弟弟。」

「裏面到底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啊？」她飛快地撲到沙發上的孕婦身上，小手摸著孕婦的肚子，天真地發問。和*圖*書

「凌嬌你夠了！靈妙，你趴著休息一會。凌嬌，你給我過來！」

「靈妙喜歡嗎？爸爸特意為靈妙刷成粉紅色的哦。」

「每次看著我就一副死人臉，誰知道她是真乖還是假乖。別管她，別嚇到了我寶貝孫子……寶貝兒，你看，許奶奶來看你了。」

奶奶小心翼翼地抱起弟弟，一臉寵愛地捏著弟弟的小手向許奶奶揮了揮。

五歲的我沒有抬頭，獨自坐在單人沙發上，用手指頭摳著沙發縫。我飄動身子，想要跟著雨欣媽媽一起進房間，眼前的場景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還有力氣笑？為了那幾個錢把自己搞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聶氏吃人不吐骨頭呢。明明就是得了別人的袒護，還以為自己多獨立。」凌嬌滿意地調轉槍頭對準我，一陣狂轟濫炸。

原本坐著的凌嬌被周冕一說顯然不樂意了，從抽屜里掏出一個小罐子走了過來，一下甩在黎梓梅面前，沒好氣地說：「誰添亂了？你問那麼多好像有用似的！黎梓梅，拿杯子去給你最尊敬的傅靈妙泡杯紅茶來提神醒腦、緩解疲勞。水溫別太高了，80℃。」

「洗過了的。」五歲的我嘟囔了一句，但還是乖乖地退出房間，打算去洗了手再來。

我抿著嘴，乖乖從雨欣媽媽的身邊起來，坐到遠處的單人沙發上，雨欣媽媽抱歉地朝我做了一個鬼臉。

雖然趙岩大魔王沒有為難我，但是我也實在打不起精神。我有氣無力地撐著腦袋，眼神虛空地看著黑板，腦海里不斷回想起剛剛的事。一天之內，把我短暫人生里最不願提起的兩件事通通想起，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空調的暖風吹在我身上，讓我覺得格外的舒服，我抬頭看了看周圍，我已經不在教室，而是站在一個歐式風格的客廳里。我嘆了一口氣，還是在趙岩大魔王的課上睡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