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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祥麟都沒衝殺多久，對面就全投了，搞得他頗是意猶未盡。

所以跟乾燥炒熟的米面一起攜帶，再配上一點沈家軍借鑒福建鄭家航海驅蟲葯配方、所自製的風油精，就可以在山林濕熱環境下長時間埋伏。

顧炎武最擅長的就是這活兒，但自從去年寫完《流賊論續》之後，已經一年多沒機會施展這方面的才能了，此刻自然是如魚得水，絕對賣力洗腦。

於是朱樹人明攻梓潼、擺出要拿下劍門關的樣子，實際上暗暗分兵往江油方向而去，但又不強攻江油，而是晝伏夜出，以少量兵力迂迴繞過城池，在江油以北山險要道之處設伏。

很多陝、豫出身的將領，確實是一輩子沒見過百姓不受苦的情況，就覺得大明實在是十惡不赦，人人民不聊生，最後甚至發展到「被官府都這樣虐了，還不跟著咱一起反抗殺官，那就是助紂為虐該死！」的想法。

……

張獻忠搶劫后被朱樹人追贓的這筆錢，大約相當於全國三餉一年零兩三個月的收入了。

……

所以從四月半過後，朱樹人很快就繼續進兵綿竹、江油等地。

如今，朱樹人沒有那麼多時間留給他，他就只能在牢里閉關一兩個月，爭取面壁反思的效率能比在外面高，一兩個月就把外面一兩年才想明白的問題就想通，那就最好了。

最後，朱樹人在俘虜李定國的時候，還繳獲了張獻忠洗劫四川和湘西所得的大部分金銀錦緞，這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全加起來超過了兩千萬兩之巨。

朱樹人也就可以照搬去年在湘西的模式，如常德、長沙、衡州三府一般，由官府出面安民，重新登記造冊，追認土地原本的佃租權。對不便確權的，那就先收為官屯，分配流民和從賊老弱屯墾。

總的算下來，今年四川地區的治理，朱樹人絕對是往裡倒貼的，明年能收支持平就不錯了，至少要到後年，四川地區才能比較有餘裕地往外輸出錢糧，支援全國的抗戰大業。

杖責之後的李定國，名義上是先在牢里關一兩個月，其實也是養傷，反正放出去也得養傷，暫時做不了什麼事情。

但商業稅部分，除了運糧的以外，其他商業稅都不予減免，朝廷在湖廣、南直隸已經試點了兩年多的厘金，四川地區從此也要全面徵收。

考慮到四川除了成都府和重慶府，其他府相對都是窮地方，人口也不算多，這基本上已經把四川明年農業稅的三分hｅｔuｂｏoｋ•ｃom•ｃｏm之二都給免了。

張獻忠要是上了青藏高原，也沒能耐再禍害中原漢人統治區域了，無非是多苟延殘喘幾年。只要他將來露頭，遲早會被朱樹人殺掉的。

朱樹人可是熟讀《三國演義》，也熟讀了《明史》上明初大將傅友德的立功生平的。

劉文秀很快被投進監獄，先跟李定國馮雙禮白文選等一起關押，等待確定他的功過，再做處理。

在大明治下就已經活不下去的人，才會如久旱逢甘霖一樣渴望砸爛一切重來。

客觀上來說，張獻忠的這一次屠殺，倒也極大緩解了四川地區積累了二百多年的土地兼并矛盾——地主都殺光了，遍地都是無主之地，還兼并個毛線。

劉文秀既然拍暈了張獻忠還綁縛獻出，他也不好再殺劉文秀，就讓人一起綁了送回成都。

如今趕緊恢復生產，也只能確保夏糧準時種下去、秋糧能足額收穫。還得抓緊安民確權，分發種子，適合推廣新作物的地區也要儘快推廣。

張獻忠走得人困馬乏，眼看左手邊的摩天嶺險峻異常，實在難渡，也只好先歇馬休息。

哪怕是四月底、介於初夏和仲夏的濕熱氣候下，這些食物的保質期也能至少吃幾個月，扛起來還比背炒熟的米面更輕便一些。

「張獻忠狗賊受死！我家總督派咱在摩天嶺下等候多日了！」

劍閣、金牛道通往的是漢中，在漢中被堵的情況下，走那條路已經沒有意義了。

既然不肯直接投降，朱樹人也不會客氣，繼續犀利進攻。四月十五，官軍就收復了綿竹，幾乎兵不血刃。十六光復德陽，十九日光復綿州（今綿陽。綿竹和綿陽是兩個地方別搞混了）

歷史上的成都城，前後被張獻忠屠殺了三次之多，最後幾乎徹底成了一座空城。

張獻忠在青城山裡晝伏夜出，往北逃亡，走得自然不快，最初的十天半個月里，也沒人知道他具體會往哪裡逃。

真要是賭錯了，張獻忠從青城山一路往西，去了大涼山甚至青藏高原，那隻能說朱樹人運氣不好，跟加官進爵擦肩而過。但從國家民族的角度來看，就算這波賭錯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張獻忠大驚，沒想到自己都跋山涉水逃到摩天嶺了，還會被早已提前來埋伏的官軍截住。

這也是為什麼歷史上清軍入關后，南方有個別省份堅持抵抗了二十年。這些地方的人沒怎麼受過大明的苦，他和-圖-書們又憑什麼要支持韃子的統治？

這種埋伏固然是有點風險的，很可能白蹲很久什麼收穫都沒有。

張獻忠下令衝鋒突圍，他冷不丁在背後用刀背猛力一砸義父的頭盔，讓手下將士把張獻忠綁了，交給來此設伏的秦良玉部兵馬——朱樹人倒是很想用自己的嫡系部隊來設防，但他的部隊實在不適應四川崇山峻岭密林的環境，於是只好給了秦良玉部一些風油精、罐頭食品等好東西，外加也分了一點功勞給秦良玉部。

五月初九這天傍晚，張獻忠和劉文秀在江油以北的群山中，跋涉了整整一天，快馬加鞭不辭辛勞，足足逃出了百余里，已經接近了青川所。

青川所就是後世的青川縣，如今當地只有一個名義上的衛所，沒有負責民政的官府。即使是衛所，也早就名存實亡，只剩下百十戶莊戶，理論上從大明初年時就是軍戶。過了青川縣往北，就是陰平古道上最險峻的摩天嶺了。

然而，張獻忠顯然低估了朱樹人的水平。

數錢繳獲、收編戰俘、安民確權土地恢復生產的同時，朱樹人在軍事上也沒放鬆，對張獻忠本人的最後追擊，當然是重中之重。

如今四川可是有崇禎直接任命的四川巡撫在的，民政工作理論上就不該由朱樹人插手。方孔炤聽他的建議，那是情分，不聽他的，才是本分。

但實際上，明末南方確實有幾個省份，百姓日子是勉強還過得下去的，這些人同樣無法理解北方人為什麼要這麼仇恨朝廷。

他旁邊的騎兵，徹底沒了精氣神，再也無力抵抗。而劉文秀也是滿臉絕望，回想起二哥李定國的勸降信，說張逆氣數已盡，大明天命尚在，也是心如死灰。

如今因為朱樹人的蝴蝶效應，成都只被屠了一次，只是這一次的持續時間更久些，算下來，大約比歷史同期減少了一半的殺戮，城裡勉強還活下來二十多萬人口。

當年劉禪中招，那是前無古人，沒有提防。元末明初時，明夏政權的少主明升中招，那也是年輕識淺。

馬祥麟精神抖擻向朱樹人獻俘，看到張獻忠終於就縛，朱樹人也是大喜過望。

總算了卻了一塊心病。

畢竟一罪不再罰，眼下情況特殊，為了更好的安撫張獻忠降軍，對李定國加急審判過後，將來如果沒有別的變故，旁人也不好再翻舊賬。

流賊高層其實已經很清楚，陷入四川盆地的這支人馬，哪怕是其中的老營弟兄，和圖書多半也是不可能逃出四川盆地了，要突圍，只能是數百上千的小股人馬，學習鄧艾、傅友德那樣翻山越嶺。

朱樹人也嘗試讓李定國寫了一封勸降信，讓人送去劉文秀那兒，要求他直接投降。但劉文秀顯然因為還不知道義父死活而有所猶豫，但他也知道張獻忠軍大勢已去，沒敢對使者無禮，只是恭恭敬敬送回來了。

朱樹人和方孔炤要在四川推行改革，阻力也是小得多了，根本沒有人可以反抗，基本上官府說什麼就是什麼。

所以，今年一年全省徹底免稅，是絕對必要的，崇禎那邊在任命方孔炤時，其實也預料到過這種情況，為了平賊，也是口頭同意過這樣處理的。

秦良玉也知道這是總督大人在提攜他們老馬家，所以讓她兒子馬祥麟親自帶人來堵張獻忠，在這摩天嶺下蹲了好多天。

考慮到他最後關頭綁了張獻忠，活命應該是沒問題的。但這種屬於「勢窮而投」，想要直接拿官職封賞是不可能了。

朱樹人最後跟方孔炤協商敲定的一點，就是因為四川今年的農業生產被破壞得太嚴重，而且很多地方春耕都耽誤了一陣子，就算立刻全力重新投入生產，至少也要損失半季的糧食。

當然，即使是今明兩年，如果不需要錢糧方面對外支援，只是要抽點兵役人口從軍，出川抗韃，那還是可以做到的，這兒只是缺錢糧，並不缺人口。

而且既然要騙過駐紮在江油城內的劉文秀軍，派出去的部隊人不能多，甲胄也不能太鮮明，甚至要外面套上流亡百姓的衣服以為偽裝。

……

關在牢里，生活上也沒虐待他，也沒缺醫少葯，李定國很快就情緒穩定下來，也真心開始悔過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但朱樹人願意相信，張獻忠肯定會如李定國所供述，最終以跟劉文秀會合為目的，所以往江油、梓潼、劍門關這個大方向撤，肯定是不會錯的。

一直到了五月初九這天，江油城內的劉文秀部守軍，忽然打開了江油城北門，悄咪|咪跑了千余騎輕裝北上，沿著險峻的涪江河谷北上。

改造降將、重新恢復成都周邊的統治秩序，怎麼著也得一兩個月的時間。

直到那一天為之，官軍都還沒有徹底合圍江油城，只是從城南建立了攻城營地，準備攻打這處劉文秀駐紮的據點。所以賊軍從城北出擊，完全是可以躲開官軍耳目的。

用後世看官也能看懂的地理常識來說，那就是四川直和_圖_書接去陝西的路被漢中堵死了，那就稍微繞點圈子，先從四川由隴南進入甘肅，再從甘肅去陝西——而張獻忠這麼計劃，賭的就是李自成有可能擊敗孫傳庭，重新進入關中。

好在糧草便攜性的問題上，朱樹人部隊倒是有一個天然優勢，那就是朱樹人早在湖廣時，就已經在「食品保質期」問題上做過一些研究，開發出包括蜂蜜煉乳、烘乾青豆罐頭、熟的腌肉糜罐頭（類似於午餐肉）這樣的高能量密度食物。

連城內的流賊守軍將士們，都不知道劉文秀已經親自帶著一千騎棄城突圍了，把城內剩餘的將士拋棄了。

但朱樹人卻有別的想法，他知道，就算張獻忠逃到了劍門關，最後也還是個死，因為漢中那邊已經把金牛道的北端出口堵住了，所以這條路其實不用太急著堵死。

朱樹人還特地安排了自己身邊政治哲學理論水平最高的幕僚，顧炎武，來親自給這些高級降將講解「有亡國者，有亡天下者。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的道理。

或許天意也比較眷顧心態好的人吧，整個四月後半段，官軍確實沒有逮住張獻忠的蹤跡。

只能說，華夏大地實在是太廣大了，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每個地區的具體情況能有天壤之別。

從江油到成都，不過三百里。再算上從青川所回江油的一百多里，三夜兩天之後，五月十二上午，張獻忠劉文秀一行終於被押解到成都。

歷史上，李定國孫可望等人，也是入川一兩年後，漸漸認識到這個問題的，也漸漸發現，南方有很多百姓是真的心向大明，這才覺得「大明可能真的氣數未盡」，漸漸跟朝廷和解。

所以，張獻忠當然很有可能直接從江油逆向偷渡陰平、試圖從這兒直接往隴南、臨洮、狄道抵達隴西，再繞回關中。

這筆錢不比在四川正經收稅好幾年的所得還狠了，崇禎十二年以來，全國每年的三餉總和，也不到兩千萬兩，

至於明年，朱樹人和方孔炤合計了一番之後，方孔炤劃了一下範圍，成都、重慶、瀘州、潼川四府，被張獻忠戰禍波及比較嚴重的，再免除一年人頭稅和田賦，

「特奶奶的，要不是有罐頭和驅蟲油，這些天都快被蚊子叮死了！弟兄們，這些日子吃的苦，全要在張狗賊身上找補回來！」

這些農業生產恢復方面的細節，沒什麼好贅述的，朱樹人只是大致過問了一下，視www.hetubook.com.com察了幾天，後續具體工作自然要交給正牌的四川巡撫方孔炤料理。

朱樹人還特地把這幾個被俘將領關押在一座監獄里，平時安置在不同的單人囚室，但每天放風的時候則允許他們聚在一處，一起接受思想改造。

張獻忠只是把有錢人讀書人基本上殺光了，留下了一群被他視為潛在兵源的赤貧窮人。

部隊的糧道後勤也沒法保證，只能是靠隨身的攜行食吃上十天半個月的，攜行食吃完還沒蹲到人，可能就要回來輪流換防。

在信息交通閉塞的年代，指望不同地域的人之間自發地相互了解，實在是太難。

沒辦法，劉文秀雖然很想堅持不賣父的節操，但到了這一步，僅存的節操也不多了。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大多數的農民軍將領，對世界的認知是非常局限的，最容易出現的局限，就是因為地理上的差異——

這一條不僅僅適用於李定國，也適用於馮雙禮、白文選。

朱樹人對李定國鞭笞杖責，說白了也是在保護李定國。

劉文秀見義父居然還活著，他也沒有直接背父的勇氣，就最後聽命了一把，讓他撤他就帶上一些心腹護衛一起撤。

麾下眾將對於先打哪兒，還是有點分歧的，很多人都覺得應該直撲梓潼，甚至繞過梓潼先去堵口劍門關。

這些東西，都是張獻忠軍將士們無法想象，也無法預料的。

趁著這次四川本地的官僚豪紳都被殺得七零八落，藩王也全部斃命，而且都是滅門式的斃命，連個能接世子身份繼承爵位的漏網之魚都找不到，

而劉文秀之所以選這個點走，正是因為兩天之前，張獻忠非常艱險地翻山越嶺專走小路，從青城山迂迴，繞過了汶川、茂縣二縣，抵達了江油，跟劉文秀接上了頭。

收復綿州后，下一步就會出現分叉，要麼繼續往正北插向江油，要麼往東北方先打梓潼，再由梓潼進逼劍門關。

但便在張獻忠停下后不久，摩天嶺上忽然鼓噪大作，火槍齊鳴，一夥官軍居高臨下，據險而守，對張獻忠的衛隊發動了最後的攻擊。

一路上張獻忠的殘部已經群龍無首，因為張獻忠本人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不知所蹤，這些殘兵敗將只能聽劉文秀的號令，兵無戰心。

相比之下，倒是另一些有可能直接逃出四川地區的險要道路，更值得去堵。

朱樹人還能多獲得一年半載的借口窗口期，可以更理直氣壯地對崇禎聽調不聽宣呢，所以朱樹人心態非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