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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想要立些諫策之功的文官，也開始大言炎炎講兵論武，鼓吹應該儘快北伐，

如若我大明暫緩圖之，一邊虛與委蛇秘密談判，瓦解敵人鬥志。待徐徐找到新的開戰借口、曲在韃子，到時候再另行師出有名，豈不美哉？

相比之下，清國是不得不對朝鮮停止軍事壓力，等於是直接在諸其他屬國面前被打臉了，大明這邊卻只需要翰林給皇帝寫一道祭祀先帝的詔書，等於什麼實質成本都沒付出，當然是大明更賺了。

按說，祭祀崇禎不該去鳳陽，他又不是生於鳳陽，也沒死於鳳陽。但這隻是為了把動靜鬧大一點，儀式感正式一點，所以順帶如此。

於是乎，清廷中一堆多年來特別舔太后以圖升官發財的舔狗，就被豪格以大逆罪名直接滿門抄斬，株連三族，誰討好太后討好得越狠，誰就死得越慘！

而布木布泰面對這種局面，誰讓她不佔理呢，也只能瑟瑟發抖，祈禱豪格別動她就不錯了，哪裡還敢保那些走狗。

豪格再次磨刀霍霍，準備畢其功於一役。

北邊重新恢復了兵權的集中，滿人八旗至少有五六個旗選擇了效忠豪格，剩下的至少也不反對豪格，或是支持濟爾哈朗。

而為了讓對方信任，清國這邊，要停止自隆武五年春開始、對朝鮮的軍事壓力，停止對大明在朝鮮新重建的東江鎮的騷擾，默認朝鮮歸附大明。

大意就是國家根本正朔輕忽不得，應該額外加先帝繼福晉哲哲徽號，並且要追究當年順治剛繼位時、負責給後宮上徽號的官員的責任。

此刻群臣之中，史可法意見和朱樹人暗合，也就只剩姜曰廣和張國維稍微說兩句。

朱樹人很清楚，任何時候衛國戰爭的士氣加成都是高於侵略戰爭的，能防止敵人疊BUFF就一定要防止。

滿人的皇親近侍高官，因為這場變故再次洗掉了很多。而黃台吉繼福晉哲哲，也在豪格的力挺下，成了地位比布木布泰更尊貴的、有正式徽號的太后。類似於慈安生前對慈禧的壓制。

……

酒酣耳熱之際，他就忍不住對女婿提出：「樹人，近日多有朝臣鼓吹，說韃子內訌，損兵數萬，正是虛弱之時。河南、魯南、陝西之兵，正該趁時奮進，北取幽並，卿以為如何？」

大明有什麼好急的？

豪格本來也不信任這種擔保，但朱樹人挑出來那些欺詐談判官員，很好地執行了他的說辭，清國也沒實力要求更多，這事兒就暫時這樣算了。

所以哪怕哲哲完全是老死的，他也要徹查，看看是否有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毒害太后，是否有「哲哲被上正式太后徽號后，利益有所損失的人心懷怨憤不軌」。

後續濟爾哈朗、幼偽帝、奸后布木布泰三和_圖_書人，至少還會跟豪格火併死一個，如果控制不好，還有可能多死幾個。」

這一世，哲哲這種後宮隱居之人，其壽命自然也沒怎麼受外部世界蝴蝶效應的影響。

南京城內的眾臣聞訊后，自然是紛紛上表朝賀，讓隆武五年的新年，再次沉浸在一片欣欣向榮的喜悅中。

確定了真的要跟韃子虛與委蛇、等待韃子內部進一步的惡化后，大明朝廷也就不叫囂直接擴大北伐的話了。

而大明方面要展示的誠意，是朱樹人保證，會勸諫隆武帝朱常淓，親自去一年多前光復的中都鳳陽，對朱元璋留在鳳陽的祖陵祖廟祭告，祭文要顯示「當年甲申之變的兩大元兇首惡，李自成和多爾袞，都已伏誅」，

山西的滿人兵力變得空虛之後，說不定姜瓖就生出異心了呢？

既如此，我大明相持稍待，就有可能再等到韃子中部分綠營最終不堪欺壓，再次棄暗投明，到時候，才是真正的可乘之機，此其一也。」

而一旦大明皇帝祭告先帝的正式詔書流傳天下，這也就等於是變相暗示「為先帝報仇的事兒，已經算是完成了」。雖然還有國土沒有全部光復，但那是另一回事了，不屬於給先帝報仇，一碼歸一碼。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的乾清宮賜宴上，隆武帝朱常淓召集了百官、勛戚。

只是當初清國剛剛入主中原時，百事紛亂，而且漢化不深，才被布木布泰聯手多爾袞造成了既定事實——黃台吉的正妻哲哲，至今（順治六年）其實還活著，但一直沒有上徽號，只是被簡易尊稱為「國主福晉」或「中宮太后」，但前面是沒有正式前綴徽號的。

朱樹人覺得這個機會是可以等到的，他願意付出時間。

「而且根據最新情報，此次豪格作亂，依我看終究是不夠徹底，他雖殺了多爾袞，但濟爾哈朗尚在——

就算我大明有十足的把握克敵，那也要盡量珍惜士卒的性命，能不激怒敵人就不激怒敵人，能不讓敵人同仇敵愾就不讓敵人同仇敵愾。」

如今多爾袞已死，豪格能一直隱忍、不擔心奸後為姦夫報仇？所以，韃子這次內亂根本還沒完，只是表面分贓好了。

豪格聞言后大喜，立刻讓洪承疇幫他寫了一道奏章，隨後上表，

沒辦法，當年濟爾哈朗跟多爾袞、布木布泰也有勾結利益交換，嚴格說起來，他在上太后徽號的過程中，也負有「監督不力」的責任。

朱樹人意氣風發地說到這兒，暫且先頓了一下，喝口水，又伸出兩根手指頭，

有了這麼重的罪名在手，豪格又沒想直接殺太后，他只是先殺當初上太后徽號的舔太后黨羽，還不是手到擒來？

於是，在多爾袞執政時，連輕車https://m.hetubook.com.com都尉爵位都沒撈到的洪承疇，這次因為順應了豪格奪權，總算撈到了一個伯爵。

這等於是讓清在外交上默認那些原本被逼到清廷一側的屬國，棄暗投明回到大明旗下，也算是變相承認大明才對除了雙方以外的其他周邊小國，擁有宗主權。

就好比後世咸豐被英法聯軍揍出北京城、逃到熱河，死在那兒，臨死只有同治一子，只能傳位給他。但即使非立同治不可，那也得先尊咸豐正妻慈安為太后，然後才輪得到同治生母慈禧。

但在豪格看來，當初兩黃旗堅持要立一個黃台吉之子，多爾袞騎虎難下時，是奸后布木布泰主動示好，給了多爾袞一個選擇，立了福臨，隨後多爾袞也好與布木布泰勾結，行皇父之實。

尤其是消息傳到山西，本就素有反心的大同總兵姜瓖，愈發覺得這大清是徹底要完了，似乎眼下就是一個棄暗投明的天賜良機。

濟爾哈朗原本也覺得這樣會打破權力平衡，試圖阻止豪格，但最後也因為不佔理只能退讓，還白白損害了他在朝中的權威，導致豪格的勢力愈發壯大。

或許豪格並不是有意如此，但韃子財政日漸窘迫，賦稅重地大多失守，只要缺了錢，哪怕他不想虧待將士，也不得不取捨虧待一部分將士——這種情況，當年先帝在時，我們大明也是遭遇過的！

之所以還沒動手，說不定是因為直到去年為止、陝西始終沒有平定，所以豪格得親自坐鎮山西、跟陝西的吳三桂扯頭髮呢？

這等於是給自己的快速動員效率打了個DEBUFF，來取信於假想敵。

其餘兵部是他本人兼著，戶部是他父親沈廷揚掌管，父子之間不可能唱反調，早就家裡商量好了。而禮部尚書吳梅村，雖說跟朱樹人有師生名分，但就是全靠朱樹人提拔上來的，完全就是個橡皮圖章。

而大明擺出「報仇完成」的姿態，也可以讓世人產生一個「暫時不會再連續打仗了」的預期。就算大明後面要出爾反爾，內部思想上也容易混亂，難以快速動員起來。

談判達成后，還真就大半年都沒出事，豪格和濟爾哈朗緊張的內心，也就漸漸重新鬆懈下來。

如果按先帝黃台吉那邊論，在先帝駕崩前，正妻是布木布泰的姑姑哲哲。如果以先帝正妻為太后，也該尊哲哲為太后！哪輪得到嗣君的生母？

如今韃子以區區數十萬人，統御北地近千萬人口，以小博大，再拖下去，也未必能得人心，說不定反而讓情況更遭，我大明為何不能稍待？

而因為清廷方面已經儘力封鎖消息，多多少少還是拖延了些時日。所以當一切詳情傳到南京的大明朝廷時，已經是隆武五年www.hetubook.com.com的正月了。

朱樹人執掌大明朝廷實權已有數年，便是六部尚書，也有其提拔上來的。

因為當年的官員漏掉了先帝正妻，只給嗣君生母上徽號，這是罪在不赦的大不敬！大逆！

大明這邊擔心跟韃子正式和談，會落下賣國的屈辱，顯得大明都沒打算恢復故都了。所以正式的停戰合約肯定是不能留下的。

濟爾哈朗畢竟是當年與多爾袞達成妥協、擁立順治偽帝之人，他可以支持倒多爾袞，卻不可以支持倒帝、后。

這部分漢人在多爾袞在時，忠於多爾袞。如今豪格誅殺多爾袞，必然要重新以有限的錢糧側重於滿蒙。那些被抬高地位沒幾年的漢人綠營，說不定就會被傷及利益，漸漸離心離德。

這番道理，如果嚴格按照漢化后的法統，是絕對站得住腳的。

需知多爾袞在時，籠絡綠營，分化北方漢人，將其一分為二，其中一部分抬旗成為包衣，或以其他手法讓其成為滿人統治者的助手，奴役其他漢人。

清國那邊同樣有顧慮，豪格知道自己能掌權，不能一上來就示弱。否則赤果果讓滿人權貴們知道「我殺多爾袞，就是為了議和」，對豪格的威望不利。

雙方君子約定只要對方不作出敵對性動作，就不率先重燃戰火。

又不是沒這個條件，何必給自己上難度呢。

否則以山西的地理閉塞，要是直接打過去，卻等不到內部生變，明軍就得在太行山區艱苦鏖戰了。山西的地形還非常不利於進攻方的後勤補給。

濟爾哈朗本身倒是沒什麼問題，豪格也容得下他。可關鍵是為了讓濟爾哈朗安心，不但順治偽帝尚在，連奸后布木布泰也依然地位尊貴。

豪格自己是不懂那麼多繁文縟節的，但他奪得政權后，自然有投靠他的漢人大臣，幫他出主意。

既然豪格都親領重兵就在姜瓖眼皮子跟前，當時的姜瓖當然沒機會造反了，否則豈不是被豪格當場鎮殺？

另一方面，後方種田歸種田，前方的外交工作上，也必須麻痹韃子，讓他們真的誤以為大明會願意持久和平，才好讓韃子進一步鬆懈。

如今我大明已光復十余省，韃子連遼地在內，只餘四省，兼之內訌折兵，何以不能一鼓作氣、趁各地守軍立足未穩，速速進兵？」

雙方都麻桿打狼兩頭怕的情況下，就不約而同選擇了秘密外交，雙方只談，私下裡達成一個君子協定，互相做出一些實質性的動作來保證執行，但絕不留下紙麵條約。

所以，還不如等一手，只要大明這邊及時打探消息，一聽說姜瓖動手馬上就聲援，兩翼策應一齊發動，不愁屆時韃子不死！

朱樹人能說得這麼鐵口直斷，自然是因為他知道歷史，知道歷史上的多和-圖-書爾袞是稱過「皇父攝政王」的。只是這一世因為蝴蝶效應，多爾袞沒那麼大功勞，所以一直地位升不上去。

韃子內訌已分出勝負，眼下死傷雖多，生者卻恰好處在眾志成城之時，當略緩圖之，以待其鬆懈。」

相比之下，布木布泰在順治為帝時，已經有「昭聖皇太后」的徽號（「昭聖」是徽號，「孝庄」是謚號。徽號是活著的時候給的，謚號要死後）

朱樹人卻只是智珠在握地搖搖頭：「姜尚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初魏晉滅蜀吳，一戰而勝后，加緊追擊，那是擔心敵國重新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可豪格卻緊張了，他好不容易徹底絕對壓住偽太后，剛拱上去的傀儡正牌太后卻死了，他豈能丟棄這顆好用的棋子？

而他們內部宮廷鬥爭鬧騰了這好幾個月，外界也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畢竟那麼多近侍親貴官員都被殺了，很多當初被多爾袞提拔起來的地方實權派，也開始提心弔膽，蠢蠢欲動。

但有人負責蹭熱度，就有人負責冷靜。幸好大明真正的決策高層，並不會被這種狂熱裹挾，他們很清楚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節奏做事。

但事實上，哲哲本身就已年老多病，是個傀儡，什麼也幹不了。而且偏偏歷史上哲哲就是在順治六年五月份病逝的，享年五十一歲。

而且，朱樹人這番話，只是拿到明面上的大道理，事實上他內心還多存了一個念想：

雖然過程中死了幾萬人，但清廷上下恢復了團結一心，懷有異志之人也都被清洗乾淨嗎，倒也沒給大明可乘之機。

換上識時務知變通的卑鄙小人去談判后，工作很快取得了進展，雙方也各自獲得了維持和平所需的擔保性動作：

那就是他憑藉著穿越者的先知先覺，是知道歷史上坐鎮山西的大同總兵姜瓖，後來也背叛過一次清國，扯旗打出大明的旗號。

或是謳歌陛下此前的聖明、鄂王爺的謀略，竟能用去年一年的按兵不動、休養生息，換來韃子內部不穩，終於自相圖害。

這種互相不信任的接觸，當然是非常艱難。你空口白話跟人許諾，對方也不敢信吶。

如果我大明立刻咄咄逼人，他們便會覺得受到了欺騙，覺得好像是我們大明要侵佔他們的故有疆土似的，從而生出保家衛國、同仇敵愾之心，而不是覺得自己在保護賊贓。到時候十幾萬滿人奮死一戰，我大明士卒傷亡必多。

最後，朱樹人還補充了一個很重要的點：「自古師出有名，方能上下一心。韃子此番內訌，本意是覺得內訌之後，能跟我大明言和。

朱樹人當即起身，正色行禮，肅然道：「臣不敢自大欺瞞陛下，實以為如今並非進取之良機。

然後洪承疇就幫豪格出主意，讓他拿這hetubook.com.com個點說事兒，秘密教了豪格很多說辭。

當然了，雙方也都有顧慮。

於是整個過程就拖了好幾個月。

這個奸妃又不是他母后！完全是憑著當年跟逆賊多爾袞勾結才上位的！先帝黃台吉死時，布木布泰不過是「庄妃」封號，全靠他兒子登基后才母憑子貴當上太后！

但朱樹人開了天眼，他斷定多爾袞和孝庄的奸|情也好，勾結也好，那是早就有的。就算現在還沒過明路，將來豪格遲早會擔心這顆定時炸彈。

大明這邊自然需要禮部派人去交涉，畢竟禮部分管了藩屬朝貢的工作，等於是古代的外交，吳梅村又只是名士大儒，不懂外交欺詐，好幾次進展無果，

……

反正韃子只剩下四個省的地盤，還都是最北方苦寒之地，種田怎麼都種不過大明，隨著時間推移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最後朱樹人也只能對他這個名義上的國子監恩師失望了，換了幾個擅長當老六的奸詐小人去跟韃子秘密談判。吳梅村的尚書之位是不用動的，但權力上需要分權架空一部分。

你是輔政王，你看到當年這樣亂搞你怎麼不指正？現在還有臉說？

朱常淓本就是從諫如流的，說得難聽叫沒什麼主見。聽女婿這麼說，他也就不堅持了，只是讓主張速戰的朝臣們，自行和朱樹人辯論。

而穩住局面的豪格，也是越看奸后布木布泰越不順眼，就想趁著跟大明和平的機會，進一步動手。

並且還要附帶宣示他朱常淓已經為崇禎報了仇的，希望崇禎在天之靈也安息。

一方面自己繼續乖乖種田，練兵造武。

毫無疑問，哲哲的死沒有任何謀殺疑點，就是老死的。

豪格只要在朝堂上，堂堂正正把這話甩出來，濟爾哈朗就只能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所以如今能在朝中跟他說得上話的，也就內閣首輔、吏部尚書史可法，加上刑部的張國維、工部的姜曰廣。

只聽姜曰廣說道：「昔日魏晉滅蜀吳，一統天下，皆曰以勢凌人，當如破竹，數節以下，當迎刃而解。

所以豪格剛完成新一輪集權大清洗、把她拱上位壓制布木布泰后沒兩個月，哲哲居然還是因歷史慣性病死了。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豪格去年年底已經為了跟多爾袞爭權，回北京打了一仗。他現在得到了權力，是斷然不敢離開北京的。

按這些文學之臣的歌頌，要是朱樹人肯繼續北伐，那最後四省大明淪陷故土還不是手到擒來、全數光復？

現在歷史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姜瓖至今還沒發動。但朱樹人覺得，以如今明清形勢之對比，清廷境遇之惡化，姜瓖不至於無動於衷。

豪格與多爾袞之間的最終兵變決戰，是發生在臘月里。

而這個「利益受損心懷怨憤」的人，除了布木布泰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