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這個考試科目的內容設置，當然讓很多隻學四書五經的士子不甘心，但聽說今年的考制只是試行，以後幾年還會逐步調整。

朱樹人這麼決定，顯然也是受後世教育的影響。他後世也去哈佛和MIT旅遊參觀過，那些大學連圍牆都沒有，直接在樹林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蓋房子，環境還幽靜不少。

而這種舉措肯定會被人反對，因為儒家士大夫階級怎麼可能放棄對學術解釋權的壟斷？就算他們能接受新學，肯定也希望由自己人來任教，就好比國子監的司業哪能是沒有功名的人擔任呢？既然學生都要至少秀才功名，那老師更要有功名底線。

偏偏讀書人是最自私自利的群體，想明白這個道理后，誰還燃燒自己為別人掘井。

可如果有噴子士人說了一些「某某某弊政絕對不能讓通過，絕對不能幹，那是暴君所為」之類的話，最後發現朝廷沒這麼干。那麼這就是虛空索敵給朝廷潑髒水了。

朝廷並沒有打算廢除科舉，而且南大的入學考試資格，是要先有秀才功名的，目前既得利益階層接受的舊式教育價值並不會被白費。如果想改行讀理科，至少也要先有本事中秀才，這道門檻就卡掉了很多偏科的人，秀才舉人們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天下士林一開始看到這個局面，看到朝廷又搞了一個大案，僅僅「因言獲罪」就擼掉了幾百人的功名，不由也是有些嘩然。

比如，朱樹人打算在大學里同時使用華夏和歐陸的數學物理講師授課（但是歐陸講師需要配翻譯，也要慢慢學漢語。可以給緩衝期，但不會允許一直用外語教學。）

當地環境林木叢雜，很是幽靜，開荒過的田地其實也不多。大學第一期辦學，人員規模也不大，朱樹人就吩咐不必過度破壞林木，直接挑選樹林當中的空地蓋房子辦學就行了。等以後丘陵旱田蓋滿了，再考慮多圈地或者伐林。

這就等於是名義上相當於舉人待遇，實際上撈到的好處卻能近似於進士。

而且考慮到今年是突然襲擊，雖然大多數人數學成績不好，物理更是完全沒和-圖-書學過，但別人也一樣。

以後的「科學院研究員」就相當於候補等實缺的進士，在沒有授予行政官職之前，也可以享受七品俸祿，在科學院搞研究工作。如果在科學院里再出類拔萃，才會變成「院士」。

大明科學院里的工作人員，當然並不都是研究員。還有很多只是工匠出身，但是因為擅長鑽研，做實驗鼓搗機械，也被留在科學院打雜。

考完后十月底會放榜，排名在前幾百名的，就可以進入南大首屆就讀了。參考資格是只要有秀才、監生功名，或者更高的，都能來考，

朝廷的最終處置意見，很快就正式明發了，南京城裡，以及周邊數府的士人，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結果。

但朱樹人再次否定，他語重心長跟其他朝中重臣解釋「基礎科學和應用技術」的差異。大明科學院和江寧、馬鞍山那堆廠礦、研究所，說到底還是勤能補拙，靠實幹試錯推進科技進步的，缺乏以理論指導實踐的思想基礎。

畢竟看朝廷現在的意思，未來南京大學的畢業生，因為是理工科為主，會獨立拉出一條線給他們候缺。

而這個時代長江上沒有大橋，渡江太不方便了，所以浦口肯定是直接排除了。江寧又作為了應用技術和實驗試錯的基地，那麼南大也就只好放到後世的「仙林大學城」了。

與此同時，禮部也即將在今年的秋闈之後，額外組織一場「南京大學入學招生考試」，鄉試秋闈是九月份，這個入學考試就放在農曆十月半，錯開時間讓禮部能協調人手。

南京城內數學物理教材一時脫銷，想考試的人都開始刷題，也沒人說三道四了。

除非將來理工科畢業生人數也暴漲，也出現學歷貶值，那樣到時候等缺授實職所需要的年限，也會越來越延長。

不過申論的分數只佔到總成績的百分之三十，相當於高考作文，所以如果數理化太差，只有申論寫得好，也是不可能錄取的。除此之外，其餘四書五經的文科內容就完全沒有了。

不過剛剛面對嚴厲處置，敢公然宣揚的人倒也和*圖*書不多。而且短短几天之後，隨著朝廷放出另一些風聲，這些反對聲音就被徹底壓制住了。

如果有自己的政見，建議，朝廷不會以言罪人，但是如果捏造朝廷沒有實施的法度，非要「虛空索敵」、「虛空打靶」，那就嚴懲不貸了。

而眼下更值得關心的，其實是那數百名此前造謠朝廷政策的秀才、監生們的命運。

「快點準備惡補數學吧！晚了就來不及了！據說朝廷目前的考試資格選拔條件，是嚴格要求必須有秀才功名的人才能考！

大學真正的價值在於大師，而不是大廈。

朝廷最終把南京大學的正式開學時間，定在了小康八年的元宵節后三天，也就是正月十八。而小康七年這最後幾個月，就先用來做上述的事情，算是「大學籌備期」。

如是用不了幾次，反對新學的最激烈的腐儒就被折騰得差不多了。

於是乎原本還心存抱怨的想轉行的秀才們，一聽方以智在朝議上為工部系統內的普通實驗員、工匠爭取權益，而攝政王暫時否了，給秀才們爭取了三年時間差，秀才們當然要拚命抓緊了。

所以，搞基礎理論研究，需要的是相對清凈的環境。不被產業界的雜音干擾。科學院和各大研究所已經有了自己的定位了，南京大學沒必要過去湊熱鬧。

……

所以南大畢業等效於國子監生畢業或舉人，研究員相當於候補進士，院士相當於翰林。

見朝廷這方面還算做得地道，士人階層想得到的利益，大部分還是保住了，誰還願意當出頭鳥？那就只好讓那幾百個被人當槍使的傢伙，自願倒霉了。

反正城外的丘陵旱田不值錢，朱樹人大筆一揮，甚至都不用征地，他直接把內務府在仙鶴山的皇莊撥出了幾千畝地，作為南大的建校一期用地。

這個政策細節的解讀，很快就被有心人掌握了，然後那些有能量有腦子的，無不心下雪亮：

這些人毫無疑問遭到了朝廷的依法懲治，該革除功名的革除功名，該改籍進廠打螺絲的就改籍。讓其他人學點教訓，以後不要品評朝廷還沒塵埃落定的政策ｈttps://m•hｅtuｂooｋ•coｍ•cｏm。

要貶值至少也是十年八年甚至更久之後的事兒了。

然後大家才得都去考相當於進士科的後續選拔。當然在南京大學，後續這個考試就不叫進士科，改叫考研了——這也不是牽強附會，而是這個時代南大畢業后，繼續考上去深造，確實可以直接成為大明科學院的「研究員」。

朝廷倒也沒說別的，只是讓南京周邊乃至江西、浙江北部各府的官府，著力宣傳兩點：這次的事情，絕對不能算做是「因言獲罪」，只是因為「造謠誹謗」，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

一開始有人建議，把校址就選在南京城內，尤其是可以在城西南角，靠著城牆外的秦淮河，跟夫子廟國子監毗鄰。

當然了，如果你討論的事情，朝廷最後也做了，那就不是「造謠」，只要不是造謠，問題就不大。

所以，朱樹人就以「時代變了，如今已是科學時代，大炮面前，所有城牆眾生平等。未來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南京城內土地狹小，新學無需設在城內，不必在意城牆保護」為由，果斷要求在城外設學。

未來南大的理工科學生，肯定家境相對不如國子監的文科生富裕，把他們丟到這個大染缸里浸染攀比，讓他們心理不平衡，還怎麼潛心向學？

確定要在城外大肆圈地后，又有人順勢建議就在江寧鎮上設學，因為南京西南郊一直到馬鞍山，已經有大量的研究所和博物院、重工業廠礦了，很適合作為理工科配套。

朝廷這個招數用得妙！用得歹毒！他沒說不讓人暢所欲言，發表觀點。但唯獨不讓人議論朝廷還沒定下來的、還在決策過程中的事情。

所以如果未來幾年南京大學的畢業生人數少，那麼授予實缺的排隊壓力就沒那麼激烈了，可能象徵性稍微排一會兒就能當官。

或許這也是當年明清之交的戰爭，沒有波及到江西和浙江兩省，而南直隸周邊好歹是被多鐸的賊軍清洗過的，讀書望族受到的打擊比較重。

但有官場見識的明眼人，還是能看出其中的細微差異。

這些人當然連秀才功名也沒有，也沒機https://m.hetubook.com.com會通讀四書五經，但要是比數學和幾何，這些人多半比秀才還好得多。

考慮到蓋房子和配套設施需要時間，而且教學團隊的磨合、同事的互相熟悉也需要時間，那些「外教」也得先惡補漢語。

雖然南大畢業生未來的候缺等官，原則上跟舉人候補的級別、原理相同。

於是最後一番核算，南京大學被設置到了南京城的另一側郊外，翻過紫金山區后，在城東遠郊仙鶴山的平緩丘陵地帶另外征地建造。

朝廷這一手，也算是分化瓦解士人，只針對腦子不清楚首先跳出來的，而且每次只改一點點，少觸動一些利益，鈍刀子割肉，把剩下的大部分反對派溫水煮青蛙。

於是乎，經過一個多月的反覆討論，南京大學辦學的事兒，也算是徹底定下了，包括後續的辦學規模、選址、初期科目設置、師資力量篩選條件，也都討論已定。

比如這一次，一開始那些散布謠言的人就說「朝廷將來打算廢除科舉」，又說「朝廷未來會允許沒經過舊式科舉的人直接考南京大學的機會」，但最後這兩點都被證偽了。

一些衝動的士人幾乎又想搞事情翻案，還有人私下裡說，這次的事情說不定是天子年少、親政后急於求成做出的乾綱獨斷決策。說不定攝政王和史閣部一開始是不支持的。

但考試的內容只考數理化，加上一篇實用的申論，選題還是偏向工程管理和財務管理的，算是給寫慣了八股文的人一點親切感和遮羞布。

但是工部的方尚書昨天朝會上建議了，說將來應該給『已經在科學院從事基礎實驗工作的普通僱員，也授予參考資格』。如果考上的話，可以深造幾年，將來在科學院內的職稱也能提升。

所以現在抱殘守缺不肯鬆手的「守舊勢力」，也就以江西和浙江居多了，最後跳出來的自然也多些，並不存在刻意打壓某個地方的問題。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反正「學歷貶值」這種悲催的情況，肯定不會發生在南京大學剛新設的「老三屆」身上，他們肯定人人都有光明的前途。

但朱樹人直接否決了這個想法。他https://m.hetubook.com.com知道秦淮河周邊是何等藏污納垢之所，國子監監生如今又有多少是真心向學的。尤其那些花錢捐的監生，個個有錢得很，每天在夫子廟周邊就是逛窯子的。

然後就等人噴，一旦五個點里有兩個點噴得狠的，那就把那兩個點撤回，最後公布正式方案時，沒有那兩個點，只有三個點，再反手把虛空索敵噴這兩個點的人抓了革功名。

畢竟有牛頓萊布尼茲這樣的大數學家，不用白不用，當然要給他們親自上課的機會。雖然牛頓的教學水平貌似很垃圾，但見識見識也是好的。

只不過，這地方在明朝的時候，地名肯定不叫「仙林」，而是分別稱為「仙鶴山」和「放鶴林」，是後世合併簡稱了。

而一旦這種認知慣性形成了，朝廷後續每次就能悄咪|咪放出風聲來，比如明明只要改革三個點，但是放出五個點的風聲。

這個選擇，其實也很正常。因為按照歷史的慣性，平行時空那個後世的南京城，一共也就三大片區的大學城，江南的有仙林和江寧，江北的有浦口。

咱這些讀四書五經的，真要比算學物理，怕是比科學院里那些打雜的匠人都不如吧，還不趕緊趁著前三屆朝廷還不許無功名匠人參考趕緊考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這種反抗，朱樹人當然要壓制。所以他就用了上述的釣魚手法，把噴得最兇狠的腐儒幹掉了一批。

如此一來，一些腦子活的人，在朝廷公布考試時間后，就開始瘋狂惡補數學，爭取利用人無我有的時機搞突襲。

最終統計，一共有兩名尚未授官的、今科剛考過的進士，以及十四名舉人，二百三十三名秀才，九十六個國子監生，牽涉到這次的妄抨朝政、造謠流言罪行中來。

比如專註于戶部的財務官，需要比較強的數學功底，又或者是工部的技術官僚，也有實幹能力的硬性要求。

而從人員構成籍貫來看，應天府本地的倒也不算太多，只佔了幾十個。江西、浙江籍的反而比較多，涉案人員都超過了百人——

何況朱樹人實際上算是開國之君，天下都是他用武力打下來的，腐儒怎麼可能真阻撓得了他。